莫言与当代文学

2014年5月4日 22:19 阅读 52

——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思和教授

一、关于莫言获奖后的反响

莫言是我国第一个以中国籍作家身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因此也引来颇多争议。从莫言获奖消息传出的2012年一直到2013年的时间中,各方面议论不断,争论焦点在于莫言到底是否应该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此外,也有来自国内外的批评声。在为期七天的诺贝尔文学周中,莫言一直处于西方媒体为难和批评的压力之下,回国之后又面对了国内的种种争议,这是在全世界都很少发生的事情。

我作为一个研究当代文学的学者来看,瑞典文学院授予莫言诺贝尔文学奖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做了大量研究的。我从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组前主席那里了解到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程序,在莫言获奖的六年前,瑞典文学院就付了一大笔钱给瑞典的著名翻译家,翻译指定的莫言的文学作品。在对资料做了细致研究和分析之后,通过瑞典文学院聘请院士的多次推荐选拔,莫言的作品才脱颖而出。因此,诺贝尔奖的评选绝不是没有根据。

二、莫言和中国的诺贝尔文学奖之路

中国作家中第一个进入到诺贝尔文学奖推荐行列的是沈从文,但不幸的是在最后一个选拔环节过程中沈从文去世了,也就无缘诺贝尔文学奖。此后,高行健成为第二个被推荐的作家,然而2000年他得奖时已加入法国国籍,因此中国再一次与诺贝尔文学奖失之交臂。然而,我们可以发现,尽管中国一直与诺贝尔奖无缘,但其实我们一直在诺贝尔文学奖评选的视野当中,瑞典文学院一直关注着中国。

终于,2012年,莫言代表中国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实际上,从2000年高行健的获奖到2012年莫言的获奖,西方对中国的理解发生了很大转变,因为接受莫言要比接受高行健更困难。

高行健在西方现代主义进入中国后对其思想、哲学、技法进行了深入探究,他在引进西方现代派艺术上是走在前面的,比如作品《车站》。此外,他的绘画、戏剧等基本都是按照西方的现代主义技法。他的作品是很符合西方文学评论界认同的现代方式的,所以容易被广泛接受,并且成为一个推荐高行健的理由。

相反,莫言并不是如此,作为中国的农民,他书写的是中国最“土”的故事。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获奖后,中国作家开始借鉴他的魔幻现实主义。这种情况下,莫言也在写农民土著的故事,加入神话和稀奇古怪的内容。然而,事实上莫言的根本性还是中国的,是他对于中国社会体例、中国农民生活的认知等,他的成功取决于他个人的直接感受。莫言小说一个重要的叙事技法就是把故事写得颠三倒四、支离破碎,他故意把现实和神话包装在一起。我认为魔幻现实主义是最适合莫言的小说类型,他是中国最好的农民代言人之一,以一个虚幻的、技巧的东西来实质书写作者的思想性,尤其是农民的思想,然而这些技法在翻译中又会被改变。因此,这样的一个作家被西方接受根本并不在于他的作品形式。主要原因有二:第一,在2000年至2012年这12年间中国社会发生的巨大变化,在此期间,中国在国际的形象和其迅速崛起都在国际社会上引起轰动。而这个变化正是西方给予中国文学以高度关注的一个重要原因;第二,莫言的风格。莫言作为一个农民,他写了大量的田间故事,是“民间的狂欢”。正是如此,他是属于世界的,他的作品是世界文学的一分子,因为中国和西方的文化是有着共鸣性的,这就是中国文学的世界性,在中国与西方没关系的情况下产生的与西方相似的文化。人类生命其实是相通的,对人类生命本能的反映是有共性的,所以西方不再把中国的文学当成无法理解的存在。

所以说,高行健获奖是因为西方人觉得他模仿西方文学比较像,而莫言获奖的意义则在于表明中国与西方是沟通的,是有相同因子的。

三、莫言与当代文学的关系

莫言是我国优秀的一线作家之一,和他同时代的一批作家几乎都是八十年代活跃在文坛上。

随着九十年代一批作家的黯淡,坚持创作的作家都形成自己独特的立场和叙事方法。其中我们会发现最有特点的就是莫言。其代表作《红高粱》是反映抗日战争的四十周年,写出人的本性,一种人之所以人的更高贵的精神生活。莫言写了一群中国最下层、最受压迫、最无知的乌合之众,他们最终走上拯救民族的道路,为国家而死。不同与描写人民对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傲虎,莫言第一次把人民的伟大体现在战争的第一线。莫言的作品是现实的,但他又使用了魔幻主义的方法。正是由于莫言和《红高粱》,后来的寻根文学在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对于作家,评价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不仅是看他能否写出好作品,更在于他是否为历史提供了前人没有的经验,并且开创了前景。在当时的文学转弯时期,莫言的作品有着开辟意义。

莫言的创作和成功与当代文学有着重大的意义。1985年文学转向,这是时代转向,莫言走向民间,最初的作品有《红高粱》;90年代以长篇小说《丰乳肥臀》为代表作;新世纪以来又发表了两部长篇小说。从他的整个创作过程来看,他对中国文学史的贡献是规律的,每个时代都会出现极具影响力的作品,而且是中国文学史走向不可绕过的。

莫言代表作《丰乳肥臀》中第一个塑造的委屈形象,展现大地和母亲的关系。不同于抽象描述,他形象地告诉我们大地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美好的地方,而是看似肮脏不堪,却能包容一切、孕育和哺育生命的地方。大地母亲是受打击、侮辱、委屈的形象,所有不道德都能在母亲的身上转化外哺育生命的动力,这就是土地的力量。在此意象中诞生出一种文学,就是如何把肮脏转化成活力的生命。由此观之,我们中国、我们的文学、我们的精神就应该直面其庞杂,正是这样一个活的社会,才可能创造出多彩美好的事物。我想我们的当代文学承担的使命亦是如此,走出去的时候要看到在我们中国这片“黑乎乎”土地孕育出来的学术研究成果,看到受尽侮辱的土地上生长的美好。

莫言的作品是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的,不要流于表面现象,要知道活的力量就是产生在社会上,产生在最“肮脏”的地方。

(本文根据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思和教授4月30日在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报告厅所做的讲座录音整理,未征求陈思和教授意见。)

#上海学术讲座#2014年4月30日,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思和教授在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报告厅做了题为《莫言与当代文学》的讲座。以下内容根据陈教授讲座的录音整理,未征求陈思和教授本人的意见。 °莫言与当代文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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