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关于家居的对话，始于两位作者闲聊之间发现双方家里都有宜家的毕利书柜。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现象，无论在香港还是上海，为甚么每个家庭，或多或少，总有几样物事来自宜家？

【转载】家居里的生活态度

　　【财新网·Enjoy】广府话俗语有个词语叫"打牙骹"。这个"骹"字，正写其实是"骱"，"牙骹"是指下颔骨关节连接处；打牙骱不是指饱之以老拳瞄准对方下颔位置痛打一番，而是聊天的意思，与另一个广府话词语"倾偈"或者"倾闲偈"相通，只不过打牙骹的意境比较无拘无束，不着边际。

　　事缘是某晚跟意心和编辑Tinco在微信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牙骹，忘记了是甚么原因讲起书架，一面讲一面的眼光自自然然落在书桌旁边的一排billy bookcases，脱口就是一句"不知为甚么，连我在内，几乎所有朋友的家都有宜家的毕利系列书架"。当然"几乎所有"是夸张的修辞手法，纯粹是以我这种穷酸秀才的角度。billy bookcases线条简单利落，灵活的尺寸组合又适合今天的小公寓，倘若住的是前后花园的独立屋豪宅，一切装修出自名师手笔，件件家具都有名堂的大户人家，显然就未必见得稀罕这个。微信另一端的Tinco仿佛他乡遇故知地，九秒九的速度回了一句"是啊我家也有"。微信这一端的我，脑海那个小灯泡忽然间福至心灵亮了起来，便提议下次可以就这个题目发挥一下，于是就有了这一篇。

　　其实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现象，为甚么每个家庭，或多或少，总有几样物事来自Ikea？在香港，类似的商店，走中产路线的还有无印良品、G.O.D. 、Francfranc，走普罗大众草根路线的有实惠，但店堂的规模与销售量都跟宜家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像我这样一把算盘打得飞快兼锱铢必较的消费者，是会斤斤计较起价钱。先不论大型的桌椅床铺，一样是素净的枕套床单和白瓷盘碗杯碟，宜家的确不及无印的细致考究，但价钱却来得相宜；也许有人会反驳，实惠的磁器更便宜，是的，没有错，但实惠卖的磁器，造型和配色不免流于老套，不是年轻消费层的口味。当然，我们也光顾实惠，像洗衣机用的洗衣袋，晾衣服用的衣夹，放衣柜的防潮干燥剂这些在宜家找不到的货品。

　　自从八十年代登陆香港以来，宜家一直营销的不只是家具和生活百货，更是一种生活态度。卖场里搭起虚拟的厅房，让每个进入宜家的人，不论购物抑或闲逛，都有一种亲昵、愉快的感觉。就算还未从家里搬出来独立生活的年青人，也禁不住坐在那些软绵绵的沙发上，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幻想一副将来自己的小天地可以拥有的样子。一切都不是昂贵得太遥远，价格都在可负担范围，更有现成的配搭，连厨房用的炒锅水壶罐头刀都在眼前，既是启发，又是参考。不必像从前，在普通家具买完了桌椅后，又得去其他地方买垫子窗帘枕头被铺。他们甚至贴心地将万多样产品制作成逾三百页的精美目录，免费邮递到各大屋苑，让大家在自己家里，先就想购置的物品，勾勒出一幅图画。讲起宜家目录，可能不说的话真的不知道：每年发行超过三十种文字与六十个版本，在世界近五十个国家派发，犹如一套最深入民心的室内设计杂志。

　　当然，凡事总有人唱反调。譬如，不见得宜家的物品就真的那么特别那么了不起，像谁谁谁泼水节去完泰国玩，顺道买的那些盘碗餐垫，不是更有特色、更朴拙古雅吗？那些泰丝沙发垫套子的设计不是更大胆活泼？是，绝对是，只不过有多少人会大老远如搬运工似的从泰国搬这些回家？就算有，会否替你替我也照搬一套回来？即使又真的有人如此不辞劳苦光着膀子炫耀着肱二头肌为朋友两肋插刀，万一洗涤时不慎砸了个盘子饭碗时，是不是又得山长水远去泰国配回来？

　　所以宜家的方便和人性化，还有那份温馨与简约的精神，正是它营造出的独特魅力。我比较常往沙田的宜家购物，一来近车站，方便，二来地方大，货品齐全。临近各类公开考试的日子，不难发现光线充足有一列玻璃窗的食堂，不少莘莘学子都在埋头温习。若是星巴克，不时会听到有人埋怨，这些学生，买杯三十元一杯grande latte（或者甚至零光顾），就霸占一桌一椅与空调整个下午，让真正光顾的人连个座位也没有。但在宜家的食堂，整个就是街坊社区的气氛，而且胜在地方大，甚少听过这样的投诉。固然吃惯米芝莲（大陆叫米其林）多少星餐厅的，会对算不上珍馐的瑞典肉丸嗤之以鼻，但老老实实，连九记牛腩也得上百元一碗的世代，廿元左右一客而且怎样也称不上难吃的瑞典肉丸，算经济实惠吧？。

　　Marketing的论文会仔细地以宜家的经营模式去分析他们的成功之处和与众不同的销售手法，如何让消费者参与其中，并且从购买过程到组件过程中得到满足和认同一种价值消费理念；又或者分析产品的character以至高性价比如何符合消费者个性化的需求而成功地制造了一种经营模式；甚至研究通过标准化的构件与砌积木般的组合产品模式，抵消了固化产品带来千篇一律的抗拒性，既降低生产成本，亦将整个过程有趣化--不，这不是钻研企业成功的元素，而是在分享宜家带来的乐趣。若果他日有更成功的以这样理念运作的卖场出现，即使不叫宜家家居，相信我，消费者一样会趋之若鹜。

承载精神粮药的那些家居

   【财新网·Enjoy】上海话俗语"嘎三胡"（轧三胡）意思是熟人之间有一句没一句的调侃与闲聊，这"三胡"据说指的是清朝上海街头巷尾议论最多最有钱最出名的买办胡雪岩、画家胡公寿和艺妓胡宝玉。和师父Vincent还有编辑Tinco君"嘎"出宜家与家具设计这个话题当然是因为三个爱书人的家中皆有billy bookcase，毕利书柜和书架。

     我家书房中最早添置的家具就是并排的三组灰色billy书柜。左边橱里收藏的是中文与日文音乐唱片，从上至下按上海时代曲、中文老歌、80-90年代港台流行金曲和日本流行与影视原声唱片排列；右边那个橱柜放的是西洋唱片和影碟，包括soundtrack、world music、britain invasion、folk、psychedelic、punk、post-punk、new wave、brit-pop和post-rock等等分类，最底下的是经典艺术电影和MTV演唱会的DVD；中间敞开式的书架上则是社科、电影、音乐与艺术类书籍，还有些许珍藏的明信片。因为书房书太多摆不下，于是在卧室里又从宜家买回两个桦木贴面的毕利bookcase，左边那个放中国文学，分鸳鸯蝴蝶派、新感觉派和当代后现代等，右边外国文学为主，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存在主义和侦探类、科幻类、诗歌类都有涉猎，一排排藏书前摆放的在世界各地旅行时淘来的小玩意也是书架上独特的风景线。

　　这样几个简洁设计的书柜与书架就承载起多年来心血收集与吸食的精神粮药，宜家也算既赚到了点钱又积到了些功德，但最主要还是自己安装时的乐趣。记得刚从漕溪路店买回这堆木板与螺丝螺帽时的心情，就好比开始一堂新的手工课般的兴奋（在学校里也曾担当过手工课代表），包括书架、书橱、书桌、电视柜、茶几、凳子等等，按照图纸上依葫芦画瓢都能逐步搭建起来，最后固定安装好总有一份自得满足的成就感。

　　宜家的产品文化彻底激发了DIY精神与极简主义的设计理念，其实去宜家商场购物更能体会来自北欧瑞典的生活味道，样板间的家具展示温馨到经常可见对对情侣坐在床边暧昧，超市里的冰激凌与热狗、餐厅中的瑞典美食套餐不仅深受学子喜爱，更吸引到退休的老人结伴来用餐、午后"嘎三胡"。所以，我和和师父Vincent的感觉接近，IKEA真的是在传播世界主义全球化经济的一种生活态度。

　　当然，除了中产青睐的宜家，讲究品位和预算较多的高端消费者也可以选择去文定路，那里有包括文定生活家居创意广场在内的几家商场和多座世界顶级品牌旗舰店，还有意大利一线家具品牌设计工作室和室内设计、创意设计公司。

　　但个人还是更欣赏上海的一些独立家具店，比如常熟路上的璞素、M50里的多少、文定生活广场的半木、南昌路的失物招领都是非常不错的独立家具设计品牌，还有经常逛的复兴西路上的"明暗"家具设计工作室。这是一家融合了美学与生活态度的店，按店主原话说"宜家类的觉着快消感太强，明清的家具实用功能差了点，欧洲古典家具雕花繁复太花哨，设计一流的现代家具又很贵"，所以才会坚持自己不怎么赚钱的设计风格，对慢生活、对手工有一种精工细致的追求，希望能够承载上海的开放包容、中西合璧、新旧交融的城市美学和设计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