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丨餐馆老板卖齐白石字画补700万亏空 员工求降薪反被拒

要理解这个行业经历的至暗时刻,记录他们的挣扎生存,北京的簋街是极合适的切片。簋街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24小时营业,是中国最著名的餐饮一条街。在这条依靠民间力量野蛮生长起来的街道上,有与西贝类似的大型连锁餐饮企业主,但更多的是经营一两家店的小老板,以及上万名服务员、保安、厨师,和围绕着这条街道生存的卖唱人员、卖花人员、代驾人员、外卖员,甚至还有一名生活在这条街道上的流浪汉。

曾经的簋街 图丨东方IC

瘟疫带来隔离。人们不再外食、不再出行,让渡部分日常生活以换取安全。餐饮业是在这不得已的情况下遭受重创的行业之一。2月,著名餐饮连锁品牌西贝创始人贾国龙接受媒体访问,直言自己“撑不过三个月”,行业危机暴露在公众视野中。3月,餐饮行业艰难重启,随着气温的升高走向复苏。

要理解这个行业经历的至暗时刻,记录他们的挣扎生存,北京的簋街是极合适的切片。簋街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24小时营业,是中国最著名的餐饮一条街。在这条依靠民间力量野蛮生长起来的街道上,有与西贝类似的大型连锁餐饮企业主,但更多的是经营一两家店的小老板,以及上万名服务员、保安、厨师,和围绕着这条街道生存的卖唱人员、卖花人员、代驾人员、外卖员,甚至还有一名生活在这条街道上的流浪汉。

白手起家的餐饮从业者贡献精明与勤劳,都市男女则将浓烈的口腹之欲寄托于此。在这条主打小龙虾、麻辣牛蛙、火锅的街道上,你很容易感受到那种叫生命力的东西。

撰文丨姚璐

编辑丨王天挺

出品丨腾讯新闻谷雨 x 故事硬核

簋街暂停营业

想去餐厅找到老板并不现实,至少过去如此。这条生意兴隆的街道让他们转得像个陀螺,要谈店租、要和供应商结账、要招聘新员工、要做新促销,店里的一应琐事有店长和伙计照应。想见老板,要先打电话。但这个4月,情形大不相同了。簋街门庭冷落,我总是一推门,就看见一个愁眉不展的中年男性。

有一天,刮了大风,孔先生的全店流水是15元。他是一家酒吧+烤猪蹄店的老板,不到晚8点,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他站在烤架后,什么也没做,旁边是三只因冷却而不再散发香味的猪蹄。天气在变暖,往年这个时候,簋街将迎来它的旺季。但孔先生在我表明来意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凉啊”——这是生意的现状和他的心理感受。

他说他平时不怎么来店里,但后来每一次去簋街我都遇见了他。他有时坐在店门口望着稀拉的人流,有时凝重地站在烤架后面。斜对面的涮肉店裕德孚,老板于福生也总是坐在那,他原来店里有伙计5个,现在就剩俩,所以他也天天来。至少有十家店贴着“转让”“急兑”的招贴,打电话过去你会先听到叹气声。

簋街至少有十家店贴着“急兑”“转让”的招贴 图丨姚璐

簋街靠近雍和宫和地坛庙会,春节档大家都备足了货,准备小赚一笔。大年二十九,武汉封城,北京宣布取消庙会。老板们在三十、初一挣扎着营业一两天,很快闭店。然后迎来一个从业以来从未有过的焦灼假期。

最开始,他们并不十分紧张。就像谁也没想到这将是一场席卷全球的大瘟疫,当时的餐饮人还不认为北京会受到巨大的波及。因为亲戚都选择不回老家,大年三十晚上,胡大餐馆的总经理郭冬还和家人吃上了一顿难得的团圆饭。他们谈到了非典,他的丈母娘孙玉珍——这间簋街最受欢迎餐馆的创始人说,2003年没有强制措施,不管多冷清,她都坚持营业,等到三、四月份,天气暖和起来,很多人都来胡大吃虾,生意反而好了起来。

那时最大的问题是春节档储存的大量食材,胡大储存了500多万元食材,留守在北京的近400名员工尽量消耗。簋街老徐龙虾馆备了100多条活鱼,员工向老板徐海霞报告,吃鱼吃吐了。通乐饭馆备了两千多斤小龙虾,他们靠给熟客闪送消耗了一些,这家1993年就营业的饭馆坚持只用活虾,他们倒掉了500多斤逐渐死去的虾。只有六张桌子的裕德孚春节休息,备了10斤大葱准备初八开张用,没想到一等就是两个月,大葱在阁楼里自由生长,长成了笛子似的空管儿。

丹东黄蚬子的老板王永胜更闹心,因为国内的滩涂过度捕捞、生长周期不够,他一直通过边境贸易从朝鲜采购黄蚬子。自从1月22日朝鲜关闭国门的那天起,他再也买不到黄蚬子了。

簋街商会会长、花家怡园的老板花雷最不好过,与其他主打宵夜的店铺不同,花家怡园主推正餐,他们很早就推出年夜饭预订服务,为了吸引客流,还决定在两家大店举办庙会,为此囤下了1300万元的食材。那时社区蔬菜供应紧张,花家怡园最早响应卖菜,在社区附近的门店处理了部分生鲜蔬菜。但这只是九牛一毛,100万都不到。

花雷说了个笑话。原本庙会要上麻酱爆肚,牛肚不耐存,放久了就不嫩了。关店后,员工餐顿顿都做牛肚,吃得员工都害怕了,终于吃完了。又在另一个库房翻出八百斤,他被迫进入了一个打地鼠游戏——

“这八百斤非常辛苦,这吧那吧,送吧吃吧,外卖吧,八百斤,也都销售完了。你猜怎么着?还是那库房,翻出九百斤麻酱来!对,想起来,爆肚跟麻酱是一起的!我说我的妈呀,销售这麻酱,这麻酱就想办法吧!一会儿吃花卷吧,一会儿糖饼吧,还没弄完呢!在那个店又有几百斤麻酱,说干嘛?当时春节这个店想买这东西,没来得及买,把麻酱转过来的,它就跟爆肚配套的嘛!哎呦这种事儿!”

2月,在烹饪协会的微信群里,西贝董事长贾国龙发言了,“我觉得我们西贝也就三个月承受期”。群里陷入一阵沉默,一两个小时也没有人说话,花雷决定站出来,他说,“贾总分析是对的。”而针对外面给他们提的很多要求,比如什么不能裁人,比如让他们的坚守,他觉得,“我们得活着才能在坚守,都死去了,不能提坚守二字。”

他想提醒那些心存幻想的人,“别把这个新冠疫情不当回事,别把自己现状想得很美,也别那么多的幻想,什么报复性消费,什么政府出多少钱去救市,什么员工会自觉地说我不要钱,就会跟着你一辈子了。这幻想彻底破灭,别这么去想!一定想到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能活下去。”

4月下旬,许多餐厅选择不开张 图丨姚璐

老板没有假期

在簋街商会的微信群里,每家商户会准时报上当天的客流。整个2月,齐刷刷的零。3月,少数店铺营业了,报出来的数字也都是个位数。王永胜每天盯着这些数字看,“我现在可以百分百地断定,现在开的每家也都是在赔钱”。

在这条寸土寸金的街道上,铺面价格每天每平方米10-15元不等,几乎与位于CBD的国贸三期持平,此外来簋街经营的老板还需要支付一笔高昂的转让费。王永胜一年的租金是52万,1月份刚交了半年房租,再也没有开张。

在国家出台的政策里,国有房屋会对出现经营困难的小微企业予以三个月租金的减免。但这条野蛮生长的街道上,90%以上都是私房。政策里说,“鼓励非国有房屋出租人考虑承租人实际困难,在双方平等协商的基础上,减免或延期收取房屋租金”。

这句话模棱两可,孔先生想过要不要发条朋友圈,暗示一下房东。但他又觉得,“房东看见不搭理你。再说咱也不发,没这脸。”

簋街仔仔的老板高远一度在簋街开了十家店,被看做这条街道的搅局者。渝信川菜的老板曾经提醒他:“你一条街上搞这么多店,万一遇到风险你怎么办?”

“我当时觉得这个话题很好笑,我说有什么风险呢?”高远回答,这次他才回过神来,“他们做的时间长,他们遇到过非典,他说抗风险。我当时因为初生之犊不畏虎,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知道确实是有点麻烦。”他人还没有回到北京,但是催缴房租的电话不断。有的房东愿意等他回来,也有房东催急了,扬言要上法院起诉他。

2004年,高远在投资一部电影失败后,听从朋友的建议在簋街开店,“做餐饮现金来得快”。但这个湖北美院毕业生真正的爱好是字画,过去他将挣来的钱用于收藏,现在他决定拿出自己的至爱,补6、700万的亏空,“卖齐白石救命,卖齐白石渡过难关”。

4月26日晚6点半,簋街仔仔总店门庭冷落 图丨姚璐

现金流成为企业的最大挑战。很久以前羊肉串正处在品牌扩张期,2019年,宋吉将所有的钱在全国各地开店,“弓是拉满的”。他没有储备现金的警觉,这是一个现金流充沛的行业,“你稍微有点贷款都无所谓其实。下个月紧接着就源源不断地输血。”

但现在,“所有的钱全部放在开店上,甚至还有一部分银行的贷款也放在开店上。所以账上是没钱的,一下出现这个事儿,那怎么办呢?两千多人。”

宋吉有打坐的习惯,隔离在家的那些日子里,他一天打坐2、3次,训练自己心平气和地面对所有事情。但在实际的困难面前,他不得已稀释了自己的股权,接受了一笔融资。

在胡大餐馆,经理、店长以上的员工,向公司申请放弃工资,“店里损失惨重,还有一大家的人口等着吃饭,我看着眼里,现在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清楚呢?企业有难,我们共同度过,我1月份2月份的工资就不要了。”

郭冬拒绝了管理层的请求,表示企业尚未难到如此地步。在他看来,三个月的现金流远远不够,“你刚准备要复苏呢,你就断了”。经营这家常年排队的餐馆令郭冬相当有信心,“我们怎么能撑个六个月、半年以上”。

因为充沛的原始积累,郭冬是少数不十分焦虑的人。但他也敏感地意识到,疫情对于全行业的拳头也会落到自己身上。供应链积压了大量的货品,再往上一环,养殖户也面临巨大的危机,郭冬借了款给相熟的合作伙伴,“难道非得看着别人活不下去了吗?”

安徽、湖北、江苏都是供应小龙虾的大省,在小龙虾价格下降、供大于求的情况下,出于一种不合理的恐惧,更多商家会优先选择安徽、江苏的虾。专门供应簋街小龙虾近30年的水产户徐长庚说,更好的虾,湖北的却更便宜。另一个意想不到的连锁效应是,因为水塘里大量的虾苗滞留,营养不足,大虾少了、贵了。

我不会放弃你们的

经历漫长的歇业后,每个服务员都记得自己的第一桌客人。胡大餐馆三店店长薛丽娟说,那天上午10点半,刚开门营业,一男一女就走了进来。她已经在胡大服务了8年,从最基础的服务员做起,是那种最麻利的姑娘,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真的好久不见客人了,瞬间觉得,就那种亲的感觉,不是那种服务和被服务的感觉”。她向客人问好,提示他们手部消毒,“就感觉想为他做的事情都抢着为他做。”

第一桌走进很久以前羊肉串的也是一男一女,他们嚷着“终于吃上肉了”。店长李邦兴上前和他们打了招呼,送了一份水果沙拉。老板宋吉的新主意也出现在店里,比如“烤串是天然的分餐”的slogan,比如免费提供给顾客的由金银花、枸杞、大枣泡制的保健茶。

因为疫情,顾客和服务员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薛丽娟说,“营业第一天就让我感觉到了什么?顾客素质高了!为什么?你要平常跟他说‘欢迎光临’,或者你跟他迎面走的时候,你跟他说‘你好’的时候,那以前的客人是不看你的。”

现在客人们会礼貌地回应,他们更安静了,吃得更快,很少像以前那样大声地呼叫服务员,“好像之前浮躁的那个心都放下来”。他们也更节俭了,无论是吃小龙虾还是吃烤串,他们很少剩菜,即使剩下的是1根羊肉串,客人也会选择打包。他们甚至更注重健康了,李邦兴发现,点凉菜的人更多了,即使是撸串,客人们也希望做到荤素搭配。

与白天的安静相对照的,到了夜晚。起冲突的客人却多了起来。胡大三店营业的头九天里,只有两天没有客人起冲突。常常有客人喝着喝着,就和同行的朋友或者旁桌客人吵了起来。这让薛丽娟觉得反常,作为一家经营夜宵出名的餐馆,偶尔有人吵架是正常的,“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频繁的”。

曾经人满为患的胡大饭馆 图丨视觉中国

后来薛丽娟想,这是因为疫情压抑已久的人在释放情绪,她将心比心,“你要从事业来说,创业吧不利;你要从工作上来说,可能会失业呀,还包括你的收入可能会减少啊,业务当然会少呀,还有经济要受损失;还有一个你在家庭,家庭里面柴米油盐,孩子老婆就憋久了,在一起难免会有一些小磕巴啊,可能不舒坦。”

她要求手下的服务员更仔细地体察客人的心思,也提醒他们此时此刻仍拥有一份工作是多么不容易。这条街道上原来有很多的保安、很多的接待、很多的卖唱歌手、卖花阿姨,他们都消失不见了。每家开着的餐馆都会有人来敲门,问需不需要招工?

李邦兴年前在BOSS直聘上发过一条招聘服务员的启事,最开始应者寥寥,但到了4月,他点开一看,弹出了几百条消息。他实在看不过来,就把启事下架了。有的下属没有回到岗位上——用不了那么多人,那些滞留在家的员工总问他,“老大,我什么时候复工?”

他一开始还回复,“等通知吧”。后来他觉得这样回答不好,他跟他们说,”我不会放弃你们的“。

玫瑰和草籽

到了5月,情况又好一些。进京不要隔离之后,更多的顾客回来了,更多的服务员也回来了。5月1日,胡大三分店接待了853人,这是好转的迹象。有坚决不做外卖的餐馆开了外卖。裕德孚的老板于福生固执,不愿开外卖,坚持手切羊肉时间长了会氧化变色,老客人也认,愿意大老远来吃。

徐长庚是簋街背后的男人。从上世纪90年代起,他就离开江苏盐城,往簋街销售小龙虾。即使在北京生活了近三十年,他仍然一句普通话都不会说,但这不妨碍他精明地经营着他的生意。簋街暂停营业的日子,拖欠在他手里的账款就有约500万。也许是相信我和他一起去要债更简单,也许只是碰巧,我被带去了一家饭馆,他和老板吵了一架,拿到了钱。

通乐饭馆的孙中梅已经把餐厅交给女儿经营。这家餐厅因为坚持用活虾、以及保持90年代的风味,一直吸引着熟客前来。孙中梅说起刚开饭馆时,只有五张桌子,任何时候只要闲下来,她就悄悄上徐长庚那挑虾。“母的又肥有黄,还不扎秤,一斤还能多卖几个”,这事麻烦,没别人这么干,但她愿意,“反正没事我就去,反正没事了就去了。”

通乐至今保持着90年代的“麻小儿”风味

经历幼年丧父、青年丧母的痛苦后,花雷认为没有什么能打倒他。1998年,他带着小饭馆拆迁补偿的50万元在簋街租下四合院,创办了花家怡园。此次疫情对他的影响规模达到1.5亿之巨,这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2003年非典后孔乙己崛起,2012年的“国八条”出台后西贝崛起,“2020年又重新一次的洗牌,或者叫把我们干餐饮人拉到一个起跑线上,看谁有本事。我就想是不是我应该一次一次地经历,一次一次地磨难,今天的我就应该在这一次正式向所有餐饮人——不管是正餐、快餐、还是休闲餐、还是西餐、还是火锅——这些同行们宣布,我觉得我应该在某一点上应该要崛起。”

很容易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花雷说,餐饮行业的人几乎都是草根出身,都经历过困苦的时刻,他很动容,“没有一个官宦子弟来开这个,他们好比可能是万众心目中的一朵玫瑰,可是这种玫瑰不是人人可能拥有。但我们这些餐饮人,可能是所有天下有缝的地方、有土的地方、有生存的空间,我们那些小草的草籽就可以发芽,就可以成长。”

簋街商会会长、花家怡园的老板花雷

最后,王军的故事

王军总是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行走在簋街街头。他是这条街道上有名的流浪汉,他因为喝醉而舌头发直,含混不清地说,“(簋街)有酒有人情,有人间的温暖”,从2009年流浪到这里,“我再也离不开簋街了”。

他经过孔先生经营的店铺门口,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二锅头和别人啃剩的猪蹄。孔先生说,王军喜欢喝啤酒,但疫情之后,捡不到剩啤酒了,他不得已开始喝白的,“上头快”。

他没有目的,只是走来走去。有时遇上小偷,还跟着上前主持公道。他管孔先生的妈叫“妈”。“妈”把瓶子碎了的酒装在矿泉水瓶里,等他过来时就给他,然后笑着对他说,“滚”。

那些服务员也愿意和他说说笑笑。“这帮孩子,对我可好了,拿我当家人”,即使是疫情也没有让他真正地失去庇护,“我没有酒他们给我酒,我没有饭他们给我饭”。

透过玻璃门,他和他的服务员朋友”黑妞儿”打招呼。经过糕点店,他推开玻璃橱窗,“给我两块蛋糕”。他递给我一块,这是他的待客之道。

他的朋友说他住在“蓝天宾馆”——一个安置在蓝天下、公共厕所旁的破棉絮堆。“我的家很温暖”,王军说,“我的家没有你们的家那样富丽堂皇,但是它很温暖。”

当我和他告别,一个管理员模样的中年男人冲出来,质问我是谁?用最霸道的语气发问:“他一个社会渣滓,你关心他干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你感到簋街上那些从最底层打拼上来的人,永远不会这么提问。

簋街夜景 图丨东方IC

*本文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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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人 | 杨瑞春 主编 | 王波 责编 | 金赫 运营 | 迦沐梓 朱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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