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喜欢吃豆角。前两天做晚饭,我决定将豆角换一种做法。将豆角洗净切丝煸炒。
炒豆角丝时,太座进了厨房,瞄了一眼锅里,说了句:“怎么不放点酱油啊?青不拉几的,看着就没食欲。”
这一句话差点将我气晕。但我最后还是憋着气往豆角丝里放了点酱油,让她一点又何妨?但是,炒菜放不放酱油,一直是我们俩结婚近三十年来冲突的其中一个点。表面看似乎无非是茶壶里的风波,实际上是生活方式和地缘文化背景的一条鸿沟,近三十年也没能完全弥平,不过,也算跨了过去。我并非不喜欢酱油。小时候,吃面或馄饨,如果能有宜兴和桥的一勺虾子酱油,人生就有幸福。至今我吃汤面和馄饨,酱油是必备品。我还喜欢故乡所有红烧的菜肴——故乡过去红烧菜,只有用到荤菜红烧时才用酱油,荤菜也常不放酱油,素菜更是从不放酱油的。我当然也喜欢故乡的蘸酱油食法,无论是白斩鸡,还是白切大肠,芹菜,尤其是年三十我家的白切大肠蘸酱油,从我小时候到今天,都是我家的看家菜,我尤爱。但是,我并不习惯蔬菜放酱油。故乡蔬菜都是清炒,没有放酱油的。尤其是青菜,我尤其不能接受炒青菜还放酱油。太座是老北京,喜欢吃色重的菜。她嫁我第一年春节随我下江南,放着那些美味佳肴不吃,主要靠酱牛肉和萝卜干度过了在江南的第一个春节,家里烧的清蒸野生大白鱼,清汤黄鳝,清炒大头青等等几乎所有江南冬日美味,于她都难以下咽。无他,没放酱油。只有街上买的酱牛肉颜色深重,她能接受。虽然红烧肉红烧蹄膀之类也用酱油,但她当时很少吃肉,尤其还不能习惯南方红烧肉里放了糖的甜味。而在北方她家里,青菜,芹菜、平菇、蒜苔、蒜黄、白菜、圆白菜、黄瓜,即使是清炒,也是无一不放酱油。我们有孩子后有一次她做饭,做冬瓜排骨汤,她,她,她,竟然放了酱油!排骨萝卜汤也是!其实,我们结婚头几年,因为我在学校当老师,有时间做饭,所以彼时我大多按照南方习惯做,太座虽然嘀咕,我有时也会屈服,但毕竟主动权在我手,整体风格还是偏南方口味。后来我进城工作,又在机关,慢慢太座就夺了厨房的权。开始这个放酱油,那个放酱油,好像开酱油铺子一样。北京的青菜多大棚青菜,确实乏然无味,我调味常用尖椒混炒,而不会去放酱油。这些年我重归厨房,掌握了厨权,但是,我做的菜终于不南不北,不知哪里的风味了。我一晒,常被朋友们奚落。比如,蒜黄炒鸡蛋你怎么还放酱油,朱老师你是南方人么之类。但是,太座就喜欢素菜放酱油啊,我也没办法,只能顺着点她,素炒西芹?放酱油;黄瓜炒鸡蛋?放酱油;素炒苦瓜?放酱油;扁豆?放酱油……但是,我也慢慢地习惯了这些放酱油的素菜,至少在北京是这样。我自我安慰说,虽然太座好酱油,但这跟北京的蔬菜质量也有关系,不放酱油调味,很多菜确实难以下咽。嗯,太座不仅爱在蔬菜里放酱油,还喜欢放醋,这点,我也慢慢接受了,从被迫,到顺从,到主动。男人大度一点。但是,只要我一回到江南,就再也无法接受炒素菜放酱油了,无论是西芹,还是黄瓜,更不用说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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