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演纪要 | 陈友华：新冠肺炎疫情的社会经济影响及其应对

讲演 | 陈友华

整理 | 饶莎

新冠肺炎这一世所罕见的人类大灾难，给人类带来了多重危机交织的挑战。

首先是新冠肺炎对经济的影响。当前，我们面临着五重经济危机叠加的困境。

如果从产业结构来看疫情对经济的影响，我们会发现各产业受到疫情的影响程度不同。

在第一产业，一家一户小农生产的恢复相对容易，但较大规模的农业种植、养殖的恢复相对困难。总体来说，农业生产的恢复相对容易，但要达到以往满产的可能性很小。需要注意的是，中国是粮食进口大国，但目前越来越多的国家禁止粮食出口，可能会对中国的粮食安全带来一定威胁。

在第二产业，产业的恢复要比农业困难得多。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工业复工复产将不可避免地集聚人口，但人口集聚下疫情防控困难，成本高昂。因此需要在两者之间做利弊权衡；二是工人难以及时到位，主要有受疫情防控管制而出不来和担心生命安全而不愿出来这两种。

在第三产业，旅游、酒店、餐饮等服务业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且短期内难以复工复产。如果疫情能在4月份结束，那服务业估计要到下半年才能完全恢复。且服务业是就业比重较高的行业，一旦服务业资产负债表衰退，就会出现大规模失业，并因此极易导致家庭资产负债表衰退。

另外，疫情对经济的影响不仅有短期的冲击，还有非常多的后遗症，这些后遗症减弱了经济的自愈能力。中国目前的情况就反映了这一点：停工停产容易，复工复产困难。目前看来，疫情至少要持续到今年年末，而且不排除来年继续发作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未来几年的全球实体经济都会处于非常低迷的状态，并且带来金融动荡。此外，如果经济停摆时间过长，全球产业链将会断裂，并且今后恢复起来也很困难，中国很可能因此加快与世界脱钩的步伐。

总之，根据估算，生产耽误一周，因此而损失的GDP至少为1%。如果耽误时间更长，损失将更为严重。所以，无论如何，2020年经济形势都非常严峻，表现在微观层面即为出现大量合同违约、债务违约、企业运行困难甚至破产倒闭现象；表现在在宏观层面则是经济冷冻；财政压力加大；规模性失业；全面脱贫、全面小康目标面临巨大的压力等等。如果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围内蔓延，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控制，世界经济也将因此陷入衰退，反过来也破坏了中国经济恢复的外部环境。

第二是疫情对社会的影响，这些影响主要有六个方面。

一是疫情之下社会歧视增多并因此导致社会的撕裂。

二是疫情下还出现了很多次生灾害，比如一些正常疾病得不到及时治疗用药，农民工滞留武汉等问题。

三是人们的疫后心理创伤问题，而社会心态修复工作是一项长期艰巨的工作。

四是企业倒闭，由此引发的规模性失业又诱发出一系列社会问题。就业乃民生之本，失业不仅影响民众生活，也破坏社会的和谐稳定。

五是社会组织面临的巨大困难。疫情下政府购买公共服务的财政支出减少，社会组织因之而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社会服务也有收缩的危险。

六是中国经济与城市格局将因此而加速改变。疫情之后寻求一个相对安全的安身之地成为每一个人都要思考的问题，为了追求更好地生存环境，国内的跨区域人口迁移流动将会大大增加。

再来看疫情对武汉与湖北的影响。武汉本身就面临着更艰难的疫情防治局势，所以因此而遭受的社会歧视与社会撕裂现象也就更严重。而经此一役，武汉不仅在精神上备受打击，经济上也大伤元气，短期内难以恢复。

另外，此次疫情也使得外地人对武汉与湖北心有余悸，这会大大降低武汉与湖北对外来人口的吸引力，武汉人口与资源集聚能力在短期内将出现大幅度下降，企业也将遭遇更多的资金压力与人力资源短缺压力，这些都严重制约武汉经济的复苏。

总之，武汉与湖北要恢复元气，需要时间。中央政府与全国各地也要加强对武汉与湖北的救助。

此外，在疫情危机下我们也面临着严峻的经济形势，包括：部分企业倒闭，经济加速下行；财政收入锐减，包括减税降费；财政支出增加，包括疫情应对的额外花费与疫情后增加的社会救助支出；财政赤字扩大等等。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将采用积极的财政政策与宽松的货币政策来减缓经济下行趋势。

根据推测，政府将会在股市、楼市、大基建项目与居民生活领域投入大量资金，而采取的具体应对措施有减税、经济刺激与经济救助、基建/新基建重启、房地产调控松动等等。

但这些措施也会带来一定的副作用，比如为了获取财政资金，政府需要开动印钞机印钞，那么通货膨胀将不可避免；房地产再次启动后，一线与部分二线房地产市场调控会出现松动，新一轮房地产市场烽火将重新点燃，深圳就是典型例子；为了带动就业，部分落后产能被保护，未来会出现严重的产能过剩；银行呆坏账增加，金融行业也面临严峻形势。

新冠疫情就像显影剂，暴露出我国长期积累下来的诸多问题。首先是让我们清醒地认识到，中国地区差异是如此之大，不仅是经济上的差异，还有公共服务、管理水平、公共医疗水平、社会文明程度等全方位的“贫富差距”。但是，“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这些地区差异在未来的中国都会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没钱的问题。其次是让我们意识到先富后教，精神文明始终建立在物质文明基础之上。疫情期间，很多地方出现了“防疫过激”的现象，即打着防控名义的暴力“执法”、任性“执法”，这遭到了舆论的一致批评，也让我们意识到不要妄想从贫困中求文明。个体的安贫乐道是一种境界，但是普遍的贫困不会“乐道”，更可能滋生罪恶。

最后，此次疫情也让世界格局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中美贸易战与新冠肺炎疫情下，中美与中西加速脱钩。而美国对世界责任的推卸与其他国家无力承担全球治理的重担使得全球治理愈发困难，全球局势正处于某种混乱状态。在疫情影响下，民族主义在世界范围内兴起，逆全球化潮流加快。而新冠病毒的起源、甩锅比赛与疫情追责之声也逐渐高涨，大国之间不合作甚至出现对抗之势，国际局势与环境正变得越来越紧张。新的世界格局已经形成，新的冷战或许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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