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丹｜惊蛰，走进长城脚下的人家

     我在长峪城迎接“惊蛰”。这里叫“城”，实际上是一个村，这是昌平流村镇的长峪城村。这原本真的是城，你看这是长城的瓮城。我们都知道，瓮城是长城的配套设施。在这一带，有三个类似的城，就成为一个防御的体系。长峪城的东面就是居庸关，这里就成为京西北最后一道防线。

    五百多年来，二十四个节气，一个一个、一年一年地从这里走过，看到这里的变化。这个曾经驻兵的地方，后来慢慢有了女人，有了孩子，有了炊烟，形成了一个村落。从去年“霜降”节气开始，我们在长城上说节气，我内心就有一个愿望，我特别想看看长城脚下的村落，想看看长城脚下的人家。今天我们就可以走进这个村，走进这些人家。

敬：这个你们村里人管它叫啥？

宋：这就算护村城。

敬：护村城？那和八达岭、居庸关，是不是一样的？

宋：跟那个不连着，不是一回事儿。

敬：但是这也属于是长城配套的一部分吧？

宋：对，这也属于一个长城。

敬：你看你家门口这个烟囱一冒烟，后面就看见了护村城了。这个影壁有多少年了？

宋：跟这个房差不多，280年吧！

敬：住在这个房子里的，能有几代人？

宋：五六代吧

敬：也就是说，你父亲、爷爷、爷爷的爷爷都住在这儿？

宋：对

敬：这个春联是谁写的？

宋：我自己写的，我就照着那对联书写。今天不是虎年吗？我就照着对联书里那虎年那个对儿写。

敬：你年年过年的春联都是自己写？

宋：对，都十多年了，我自个儿写。

敬：你小的时候最初知道二十四节气，是听谁说的？

宋：小时候就是念书的时候听说的。

敬：最初听到二十四节气是说啥？

宋：种地都是按照二十四节气。我们这儿是谷雨种地，收谷子就是白露收，玉米就是寒露收。

敬：这都有讲究的。

宋：不到那时候，作物不熟。

敬：准不准啊？

宋：准。

敬：那惊蛰呢？惊蛰该干啥呢？

宋：惊蛰时候，地还冻着，弄地得清明，地化了才能弄。

敬：现在就准备着，清明开始耕地。

     数九数九，现在终于数到“九九”了。记得“一九”的时候，就觉得数到“九九”，这冬天太漫长了……怎么过？于是，我就学着古人的样子，从“一九”开始，每天画一个花瓣。古人九九画梅花是画在纸上，我是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往镜子上画一个花瓣，是用一个过期的口红画的。画着画着，我就想我们的祖先真的是太有智慧了。

     每天画着花瓣的时候，好像对自己就是一个提醒，提醒自己珍惜每一天，也告诉自己冬天挺美好的,我们品味冬天的意味。同时这也是一个迎接春天的仪式，这真是太有仪式感了。

     说到二十四节气，它的名称一般听起来都比较平和，但是惊蛰不一样。我们看这两个字，就觉得它的名字真是很特别，真是有点“隔路”，听起来很有动感。“春雷惊百虫”，“春雷一响，万物生长”……春雷一响的时候，那些冬伏的小动物就都醒过来了。

    其实“惊蛰”这个名字原来不叫“惊蛰”，而叫“启蛰”。因为汉景帝的名字叫刘启，因为要避皇帝的名讳就改为了惊蛰。这一改，惊蛰听起来就很不一样了，原来说“启蛰”的时候，“启”是一个过程，渐渐地。但是惊蛰就是骤变，一下子就变了，让人特别兴奋，让人甚至有点一激灵的感觉，醒过来了！

     惊蛰的前一天是“二月二”，昨天你是怎么过的？“二月二”这一天有很多很多的仪式，比如说剃头、开犁……有些地方把这一天当作是“春耕节”。其实，这一天不仅仅是劝耕的，也是劝读的。“耕读人家”，“耕”、“读”这两个字总是连在一起。

    过去，读书人有一个很重要的一个典礼，叫“开笔礼”，是什么意思呢？这一天，孩子们要拿起笔来写文章了。所以，过去的教书先生要在这一天把孩子们叫到一起，给孩子们讲人生的道理，然后一起参拜孔子像，再给孩子们发放笔墨纸砚。于是，孩子们就拿起笔了，这是提醒孩子读书要趁早，要用功！我想，这也是一种“开犁”，也是一种播种。这颗种子种下去，将来总会发芽的，总会结果的，总会成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