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雾都大炮第一篇跟足球没有关系的文章,要说的故事是一次神奇的经历。因为法国高铁的大罢工,我在异国他乡体验了一次人在囧途的法囧版。
今年1月份的南欧之旅的重点是阳光明媚的巴塞罗那和厚重里透着文艺复兴光芒的意大利,要想从巴塞罗那来到意大利,走陆路的话就必须沿着地中海路过南法。作为一个伪公共交通爱好者,借此机会正好体验下大名鼎鼎的法国高铁,想来也是一段不错的旅程。于是我们在南法选择了历史悠久的教皇城阿维尼翁(Avignon)和有着迷人天使湾海岸线的尼斯(Nice)两座城市,作为前往意大利路上的两个中间点,也因此这一段旅程成为了南欧高铁的体验之旅:
三天之内体验三种不同运营模式的欧洲高铁,巴塞罗那到阿维尼翁这段是Renfe(西班牙高铁)SNCF(法国高铁)联营到高铁线路,阿维尼翁到尼斯是SNCF自己的国内TGV高铁线路,而尼斯到热那亚是意大利和法国联营的Thello EuroCity列车。
地图上我们这次的火车旅行线路
提前一个月我就把这次旅行的所有火车票买好了,行程开始之前虽然有看到法国铁路大罢工的新闻,但是法国铁路公司(SNCF)一直没有给我发邮件,我们也就开开心心的搭乘1月9日晚上从浦东机场起飞的航班,途经卡塔尔多哈转机前往巴塞罗那。不过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在多哈机场转机的间隙,艰难的连上了多哈机场奇烂无比的机场wifi,发现我的邮箱里出现了两封SNCF发给我的邮件。两封法语邮件,看的我一阵紧张,可是机场wifi实在太差了,在我登上前往巴塞罗那的飞机前只加载出来了第一封邮件的标题。把法语标题复制下来去google翻译翻了一下:
“ INFO SNCF: votre train 6803 du 14/01/2020 circule comme prévu
SNCF消息:您的2020年1月14日的6803次火车按计划运行 ”
看完之后安心了不少了,也就没管怎么也刷不出来的第二封邮件,在多哈滂沱的大雨中登上了前往巴塞罗那的飞机。6个半小时之后,我们的航班降落在了阳光明媚的巴塞罗那。一下飞机,刚插上欧洲的sim卡,在多哈没有刷出来的第二封邮件就给我来了个来自欧洲的别样欢迎:
“Alerte SNCF : suppression de votre train 9724 du 13/01/2020
SNCF警报:您的2020年1月13日的9724次火车按取消”
瞬间就不淡定了,火车的取消意味着刚刚抵达巴塞罗那的我们,还没有确定好离开巴塞罗那的交通方式。过海关、提行李、换交通卡,直到坐上前往酒店的地铁L9线才有时间来解决火车取消的问题。在地铁上下载了SNCF的官网APP试图改签车票,不知道是大罢工期间官网的维护也出了问题,还是我没有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无论是改签火车票还是重新购买巴塞罗那到阿维尼翁的车票,官网都不能正确处理我的订单,唯一能给到我的解决方案就是全额退票。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阿维尼翁是我们行程里的第二个城市,怎么能这么悲剧的第二个城市就放弃了。
美丽的巴塞罗那
好在巴塞罗那的景色和天气让人心旷神怡,一出地铁站就领略到了这个城市的魅力,古典气派的欧式建筑,透彻的蓝天配上下午的阳光,还有海鸥在街道上掠过,让我们暂时放下了高铁取消的忧虑。很快的在酒店办完入住,休整一下之后利用下午时间我们去了西班牙广场,在那里一个从前斗牛场改建的商场里吃了东西看了日落,倒也是惬意。太阳下山之后,我们想着还是得解决高铁取消的问题,就步行去了离西班牙广场不远的Barcelona Sants火车站,想着能不能在火车站直接买到1月13号的火车票。
事情的进展依旧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顺利,售票窗口只售卖48小时以内的火车票,1月13号的车票要等第二天才能开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去了火车站排长队的问询中心,把我们的情况和热情的加泰罗尼亚大姐说完之后,她立马表示因为我们这班高铁是Renfe和SNCF联运的,我们可以去Renfe Customer Center改签车票!这让我们瞬间看到了今晚就能解决问题的希望。
被取消的火车票
Renfe的客户中心依旧排长队,看来和我们一样境况的人还不少。大约15分钟之后,一位非裔的工作人员接待了我们,虽然她的英语不是特别好,但也能明白我们的诉求。她立马表示可以给我们改签车票,然后就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敲了起来。英语不大好的小姐姐把电脑屏幕转向我,指着可以供我们改签的车次让我来选。仔细一看,屏幕上给我选择的三个车次的终点站都不是我们本来要去的阿维尼翁,而是Nimes(尼姆)!一个除了我在法甲联赛积分榜上看到以外,从来不曾了解过的地名。难道是非裔小姐姐没明白我的诉求了?我只好再次澄清,我们要去的是阿维尼翁不是尼姆。小姐姐用着有限的英语词汇跟我费力的解释说,巴塞罗那到阿维尼翁的火车在1月20号之前都取消了,如果要1月13号出发的话,只能到尼姆。感受下我当时黑人问号脸的表情,看来小姐姐是看懂了我的疑虑,连忙拿出了一张西班牙-法国高铁联运图指给我看。
“尼姆和阿维尼翁非常近!”
西班牙和法国的高铁联运线路图
/* 背景知识:
我们原本乘坐的巴塞罗那到阿维尼翁的9724次火车是马德里到马赛的西法联运列车,由西班牙铁路公司Renfe的AVE列车担当。
后来改签的巴塞罗那到尼姆的9702次火车是巴塞罗那到巴黎的西法联运列车,由法国铁路公司SNCF的TGV Duplex列车担当。
神奇的是因为法国铁路大罢工,Renfe运营的马德里到马赛的列车停运了,但是SNCF运营的巴塞罗那到巴黎的列车还是正常运行。
*/
我只好打开谷歌地图搜了下,尼姆和阿维尼翁之间只有大约40公里,而且谷歌地图提示我,当前时间点还有尼姆和阿维尼翁之间的法国铁路TER普通区间车。好吧,我只好信任一回我面前这个英语不大溜的小姐姐,但是在三趟火车时间里我谨慎的选择了最早的上午10点10分的火车,按照表定时间我们将在下午1点半左右到达尼姆,这样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来选择后续前往阿维尼翁的火车。拿着改签好的火车票,我们还算安心的开始了我们在巴塞罗那的三天日程,明媚的阳光和徐徐的海风里,一幢幢天马行空的建筑又神奇的组成了几何规则的街区,古典的歌特区与现代的感恩区在加泰罗尼亚广场交汇,更不用说天才高迪用圣家堂这样叹为观止的建筑为巴塞罗那注入灵魂,这座魅力无穷的城市绝对是此生值得一去的地方。
1月13号上午,品尝完巴塞罗那有名的西班牙油条蘸热巧克力的早餐,我们拖着行李坐地铁来到了Barcelona Sants,赶改签到的10点10分的火车。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在出发的时候还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的旅途。是日列车是Renfe-SNCF 9702次火车,始发自西班牙巴塞罗那(Barcelona Sants),终到法国巴黎(Paris Gare De Lyon),全程830公里,表定时间6小时36分钟,按计划会在下午16点46分到达巴黎,由SNCF的TGV Duplex列车运行。而我们应该在下午13点44分就能抵达计划之外的目的地:尼姆。
巴塞罗那Sants火车站的月台
这班高铁的车底是法国生产的TGV Duplex双层高速列车。两层客舱的设计使得列车的载客数量非常可观,整列车长200米,高度达到了4.32米,最高时速320公里/小时。列车外观看起来非常炫酷,国内的高铁似乎还没有双层车厢的配置,这也是我第一次乘坐双层火车。二等座车厢的座椅间距比起国内的高铁来说小了不少,特别是腿部空间非常局促。而第二层车厢,因为双层列车的原因,头顶的行李架空间非常小,我们携带的大件行李箱只能放在车厢中部的行李区域。
TGV Duplex列车的二等座车厢
我们都是第一次乘坐法国高铁,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相对于国内的高铁,车厢内的乘客密度很小。列车准点驶出Barcelona Sants火车站,很快就离开了西班牙进入法国境内,一切看起来非常顺利。车窗外也出现了南法大片的农田,远处还能看到雪山。
停靠了三个车站之后,列车在12点19分准点到达了Narbonne站,一个位于图卢兹和蒙彼利埃之间的地中海海边小镇。
原本仅仅应该停靠几分钟的火车,却迟迟没有再次启动的迹象,列车上的乘客倒也是淡定,我以为这可能是一次寻常的额外停靠。意外的是,过了将近20分钟,火车依然没有启动,反而等来了广播里的通知,用西班牙语和法语分别说了一遍,我们当然是啥也听不懂,只能用国内火车的乘坐经验脑补,
“各位旅客,非常抱歉的通知您,因为前方线路调整,本次列车将在Narbonne站稍作停留。”
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列车在这个小站停了一个多小时,这让本打算下午1点44分在尼姆火车站吃午饭的我们不得不改变计划,饥肠辘辘的走向餐车。在餐车吃饭的时候,看到车窗外Narbonne站的候车厅里挤满了人,我立马意识到,这对于人口稀少的欧洲小镇来说,不是个寻常画面。
餐车窗外的Narbonne火车站候车厅
难道这已经开上路的火车还能突然司机罢工?从没有经历过罢工体验的我也不敢否认有这么任性的司机存在。列车广播又开始响起西班牙语和法语的播报,我只好在餐车逮住了一位列车员,向她询问列车的情况。万幸的是这位列车员的英语还不错,非常耐心的跟我解释了情况,虽然这个情况有点荒诞:
“你好,请问列车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停在这个站很久了。”
“你好,我们遇到了状况,前面有一列列车坏在铁轨上了,我们不能继续前进。现在要等前面的列车移出铁轨,我们才能继续前进。”
“阿欧,那预计大约多久才能解决问题?”
“哈哈,我也不知道!”
这最后的回答让我瞬间感受到了法国人的浪漫
即使了解了情况的我们,似乎对于目前的状况也并没有任何更多的办法,只能继续坐在火车上等待火车的再次启动。此时车厢内也逐渐躁动起来,坐在我们前面的几位美国旅客也开始互相翻译法语和西班牙语,揣测着列车状况。列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后续列车也都停在了铁路上,车站允许持后续车次车票的旅客直接上到我们这班火车,毕竟车厢里是大把大把的空位。随手刷了twitter发现SNCF的官推有向旅客解释目前的情况,但是恢复时间写的是2小时,可是这个时候火车已经停在Narbonne站2个半小时了啊。遥遥无期的等待中,我担心的问题已经不是今天能不能顺利抵达阿维尼翁了,能不能在今天抵达尼姆我都有点不确定了。
万幸的是,停在Narbonne火车站大约3小时之后,下午15点20分,这趟原本将在16点36分抵达巴黎的9702次列车重新开动了,列车里响起了大家欢呼庆祝的声音,这也让我们稍稍宽心。没有新的幺蛾子的话,我们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尼姆火车站。列车员也开始通知大家,SNCF为大家准备了可口的食物,大家可以到餐车领取。广大错过饭点的乘客纷纷前往餐车领盒饭,我们也跟风领回来了四盒写着SNCF ASSISTANCE REPAS的食品。打开一看,真是一言难尽,全是冷餐不提,连一块看起来像样的小面包也没有。
因为列车延误而发放的法国高铁餐盒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尼姆火车站。尼姆火车站不大,有了在巴塞罗那的经验,下车之后我们就立马去了火车站内的SNCF客户中心,解决我们火车票的问题。一进门的接待很热情,但是很可惜他完全不会说英语,只能打开手机备忘录用文字跟我交流。了解了我们的诉求之后,便把我转给了另一名英语很好的工作人员,她看过我们的车票和车票上巴塞罗那的签章之后,也给我们的车票上盖上了尼姆的火车站的签章,查了火车时刻表之后为我们改签了最近一班前往阿维尼翁的火车。
我们被改了两次的火车票
我原先的打印版电子车票也就变成了两张三段纸质车票,分别由Renfe和SNCF签发,同时也多了两枚签章,算是这次大罢工体验独特的纪念品了。一切安排妥当,当晚8点左右我们就能抵达阿维尼翁,这一天悬着的心也算彻底放下了。正准备在这个SNCF客户中心坐着好好休息一下,工作人员拿出来了一张大易拉宝,写着SNCF客户中心尼姆站的工作时间,下班时间竟然是17:00,瞬间明白了这是逐客令的意思。法国人的工作时间也真是惬意,这样的工作时长,真的需要大罢工么。回过去想想,要是我们的火车在Norbonne多停半小时,我们来到尼姆的时候就错过了SNCF客户中心的上班时间,也就没有免费改签的机会了,真是够悬的。
SNCF客户中心温暖的休息区是不能待了,隔壁的车站候车室又破又小,空调还不给力。这时候距离我们去阿维尼翁的火车发车还有1个半小时多,太阳虽然落山了,但是天还没有黑,我们决定不如出去逛逛尼姆。虽然是个不曾听过的城市,但是从谷歌上看到这座城市还是久负盛名的。尼姆是法国南部加尔省的省会,是一座公元前一世纪就相当繁荣的城镇。公元前49年,马赛沦陷,尼姆城沦为罗马帝国的殖民地,当时社会经济非常繁华,因此今天在尼姆的街头,随处可见古罗马的建筑群,最富盛名的是公元前一世纪就建成的古罗马竞技场。对于我们中国游客而言,有一位我们非常熟悉的作家就来自尼姆,十九世纪下半叶法国现实主义作家都德,也就是我们熟悉的小学课文《最后一课》的作者。
好在尼姆城真的很小,拉着行李箱出火车站不到100米的地方就是尼姆的核心区域,小巧宁静的古城处处透露出历史的气息。
尼姆火车站门外的喷泉大道
尼姆在法语里是泉水精灵(Nemausus)的名字,是一座依靠泉水发展起来的城市,城内泉水主题的雕塑非常多。
当然,最著名的还是那座公元前2世纪就开始建造的古罗马竞技场,外观气势恢宏,除了规模上不如我们后来在罗马看到的斗兽场,其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古罗马斗兽场,它的历史甚至比罗马的那座还要久远。我们从它的外围转了一圈,看到了很多演出的广告,这座竞技场竟然到今天还在进行着斗兽表演,可惜来的时间太晚了,不然看一场斗兽表演也是相当不错的。
尼姆古罗马竞技场
等我们再次回到尼姆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站在火车站门前,别致的拱门配上墙壁上的挂灯,灯光下的尼姆火车站倒是能让人感受到法式建筑的精致和华丽。
夜幕下的尼姆火车站
对我们来说,法国铁路的不靠谱也在这个时间点就结束了。尼姆和阿维尼翁之间真的很近,普通的TER区间车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顺利的抵达了阿维尼翁,法囧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法国工人大罢工这个词,我曾经在新闻里听到过很多次,但是当自己遇到的时候,是真的懵逼和无奈。对于各位有法国旅行计划的同学们,这篇文章或许会给你点帮助,毕竟法国人的罢工实在是太随意和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