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汴梁如梦繁华,热闹中氤氲着文雅,书卷味儿扑面而来。焚香点茶、蹴鞠投壶,热播剧《知否》以北宋为时代背景,还原了宋代生活的情景。街头瓦巷,深宅大院中,尽展了淡而不浮的宋代美学。但,毕竟是影视剧,讲究有余,考究不足。借此蹭一波热度,吹毛求疵的跟着剧中人物,盘点一番剧中所用的瓷器。
陈设
下图剧照中,右侧桌上插花选用定窑白釉梅瓶。北宋是定窑发展的鼎盛时期,瓷质精良、色泽淡雅、纹饰秀美,被选为宋代宫廷用瓷。定窑产品以白瓷为主,元朝刘祁的《归潜志》中言,“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可见一斑。但定窑也烧制酱、红、黑等其他名贵品种,苏东坡在定州时,曾用“定州花瓷琢红玉”的诗句,来赞美定窑瓷器的绚丽多彩。
宋 定窑白釉浅刻莲纹梅瓶 台北故宫博物院
剧中有一情节,顾二郎在家中收拾母亲的嫁妆,出现了几件瓷器,其中左侧瓷器为钧窑月白釉出戟尊,尊的造型仿古代青铜器式样,喇叭形口,扁鼓形腹,圈足外撇。四面均塑贴条形方棱,俗称“出戟”。风格古朴、庄重,为宋代宫廷使用的典型陈设用瓷。但左侧出现的两件霁红釉观音尊,无论从颜色、瓷器造型,都与时代背景不相符了。霁红创烧于康熙后期;观音尊为清代康熙景德镇窑创制,因形似观音手中所持瓶式得名。
宋钧窑月白釉出戟尊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康熙 红釉观音尊 台北故宫博物院
细看下图背景中右侧桌上,摆放尊龙泉窑青瓷凤耳瓶。凤耳瓶是龙泉窑特有的器物,也是南宋龙泉窑青瓷中的经典瓶式之一。凤耳瓶烧造时间为南宋,元明亦有烧造,传世数量较多,两岸故宫与国内外多个文物机构均有典藏。《知否》历史背景置于北宋,出现了南宋才有的器型,若考究起来,亦为错用。
南宋 龙泉窑青瓷凤耳瓶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下图桌案上左右摆放一对官窑贯耳瓶,所谓贯耳,指的是器物的耳部呈贯通的管状,竖向粘附于瓶的直颈两侧。官窑贯耳瓶为南宋时期的陈设品,哥窑、官窑、龙泉窑等均有烧制,为典型的官器,非寻常人家用得。
宋 哥窑贯耳瓶 瑞士鲍尔博物馆藏
剧中各场景中常出现紫砂花盆。以紫砂作花盆,吸湿排水性能好,最宜于花木生长。但根据文献记载、考古挖掘以及传世实物,考古界一般认为紫砂始于明代,明中期才开始投入规模使用,宋代还未有之,如今古装影视剧中也多错用,任其穿越于战汉、唐宋。在宋代,花盆的材质还是以石器、瓷器为主。
瓷枕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李清照词中的“玉枕”指的便是瓷枕。宋代瓷枕种类繁盛,造型多样,几何、动物、建筑、人物、各种形样。剧照中,盛家四小姐枕的便是一方孩儿枕,与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北宋定窑白釉孩儿枕的造型极为相像。
宋 定窑白釉孩儿枕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盛家的老太太枕的也是一方瓷枕,从仅露出的部分可以推测出为磁州窑虎枕。宋金时期磁州窑虎枕造型多样,枕面彩绘图案,有的画花卉、虫鸟,还有的题诗句。虎枕数量较大,国内外博物馆中均有藏品。
金 磁州窑虎枕 观复博物馆藏
金 磁州窑虎枕 法国吉美博物馆藏
饮具
宋人酒盏、茶盏造型不同,并不通用。酒盏比茶盏小,酒盏托也叫酒盏台,因托盘中间为突出的台面;茶盏比饭碗小,比酒盏大,基本器型为敞口小足,斜直壁,茶盏托中间镂空。下图女主明兰右侧的盏、托一套为宋代酒盏、托的经典造型,各个窑口均有烧造,现存的宋画中也常能见到。只是深夜闺房女儿家的书案上摆放酒器,颇有不妥,想必是剧组将此当作日常饮水用具了。
宋《文会图》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宋 湖田窑盏、托一套 私人收藏
剧中秦夫人宴请众女眷,桌上琳琅满目,各女眷桌前均有一方青釉高足八方杯,造型古朴,饮酒合宜。但这高足八方杯为明代才出现的器型,多见于龙泉窑。
明 龙泉窑青釉划花高足杯 浙江博物馆藏
剧中出现各式执壶。执壶也称注子,是古代常见酒器,通常搭配温碗使用,其形象较早见于五代顾闳中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注子注碗的大行其道则是在北宋。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载:“大抵都人风俗奢侈,度量稍宽,凡酒店中不问何人,止两人对坐饮酒,亦需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果碗三五只,即银近百两矣。”注碗一副说明是包括注子和注碗的,盘盏两副类似,包括托盘和盏。反映出北宋时普遍流行使用注壶、注碗,且此类酒具价格不菲,是颇为讲究的器用。
从实物及相关考古资料来看,成套的执壶温碗确以北宋遗物为主,不仅越窑、耀州窑、景德镇湖田窑等多个名窑烧制过此类器物,就连一些小窑口也有所出,且地域分布广泛,可说是风靡大江南北。
五代 越窑刻花人物执壶 首都博物馆藏
北宋 影青执壶 私人收藏
宋 耀州窑青釉剔花执壶 私人收藏
宋 汝窑青釉莲花式温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剧中最常出现的饮具便是饮茶所用的建盏了,更有制作擂茶、打茶汤、盛家小姐们学习斗茶的剧情,所用均是建盏。在宋代,全国风靡用建盏斗茶、吃茶,蔡襄、苏东坡、米芾、范仲淹、苏辙、黄庭坚、欧阳修等几乎所有的宋代名流都留下过赞美建盏的诗词。宋徽宗亦在《大观茶论》道:“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取其焕发茶采色也……”,亲自为建盏代言。建窑以其独特的资源优势,占据着宋代茶盏的巅峰,以至于宋代其它窑口也都纷纷效仿跟进。
香具
剧中盛老太太、盛老爷没事便调着香,随处亦常见香炉青烟缕缕,更有处情节,讲的是宫里的孔嬷嬷给盛家的女儿们上课,学习一些见到宫廷人物拜见的规矩,教习焚香、点茶、插花。宋代吴自牧《梦粱录》有云: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闲事无关生计,也只有达官贵人才有闲情雅致做这四件事情。墨兰案前摆放的便是一尊龙泉窑青釉三足炉,底部着地,三足悬空。
宋 龙泉窑青釉弦纹三足炉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南宋 龙泉青釉狮钮炉 私人收藏
罗里吧嗦罗列了一番,也只是浅谈则止,很多器物也无暇一一截图对比。虽然剧中还是出现了明代、清代或前朝的器物,更有些是现代才有的臆造品,且瓷器均为现代仿古道具,与真正宋器相比,细节、造型的刻画定是难及旧物,但在当下古装剧中已实为难得了。除瓷器外,家具、服饰种种道具均可圈可点,伴随着剧情的推动,领观众梦了一场东京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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