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人对于越是经常做的事,越是记忆模糊。搁下午饭的筷子,或许已经忘却昨天午饭的菜式;掀起午睡的毯子,大概已经丢失今日凌晨的梦境。所幸,互联网的记性很好,我们的生活在社交媒体上雁过留痕。为了留住那些不再产生的美好回忆,悼念这个没去过的朋友再也无从亲历的歌舞升平之地,我留下这篇悼文,只为在时代的洪流中抛下一枚小小的浮标。
一、往事
家门之外的娱乐活动,我最爱k歌。其次,可能是去吃麦当劳吧。
遥想我第一次踏入k-party的大门是在2017年上旬。在那之前,我到过的ktv基本都使用雷石系统,雷石系统自带二十来首我当时爱唱的缪歌。起初,我还对雷石系统比较满意,不过去得多了也就腻了,添加日语歌曲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一直没有添加我当时最想唱的一首歌。后来经过我哥的推荐,我与几位相熟的好友来到了这个据说曲库超级全的赤岗k-party。真正在kp唱到那首歌后,我留下了这样的感言——
与此同时,得益于奇妙的人际关系网,我认识了一群同在广州工作生活的拉拉人,加入了他们的qq群。“加入组织”本来只是为了在追星上获得便利,巧合的是,他们也喜欢组织去kp唱歌。像是风吹叶落一般,我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成为了kp的常客。每一次在kp通宵,都是和他们一起。可惜kp只营业到凌晨四点半,群友们有家归不得,只好来到家一般的赤岗麦当劳,静待首班地铁的到来。
群里一个月会不定时组织一到两次kp,法定节假日组织的可能性最高。这要是放在别的ktv,去得如此频繁曲库根本更新不了多少。kp拥有的比其他ktv都要庞大得多的曲库,是得益于一批做歌大佬的无私奉献。他们凭借着自己对歌曲的热爱,自制字幕、打轴,或是从网上搜罗成品进行转载,甚至自剪mv只为唱得更来劲。也得益于大佬们的努力,kp的曲库更新速度快得惊人。每一个新的月份,都至少有一小时的新歌可以欢唱,多的时候,三小时全是新歌。
在这将近三年的kp生涯,有几次尤其令我印象深刻:
2018年7月13日,大概是刚考完期末考试,和群友通宵kp。那晚,我们第一次要求服务员把啤酒换成了椰树椰汁。谁也没想到,真的可以把酒换成普通饮料,也没想到要在ktv像喝酒一样吹掉30罐椰汁。还记得那晚,其实是第二天凌晨,某群友点了近十首Walküre,大家唱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也笑得很开心。
2018年9月9日,群友看了两个多月少女歌剧动画,还把群名改成“赤岗音乐学院”之后,突发奇想:动画里是边唱边打,何不试试在kp里边唱边打呢?于是,富有行动力的群友把动画片段抠下来,配上cd音频和自制字幕制作出mv传到kp,又购买了既便宜又耐打还亮眼的交通指挥棒代替剑,最后演员紧急背了半天台词就开始了。拍摄用的是手持手机拍摄,只有单机位,没想到群友剪完发到微博后反响很大,大家的热情也变得空前高涨。对了,这次ktv演出被命名为“赤岗音乐学院第一回k-party 祭”。
第一回之后不久,就来到了第二回k-party祭。9月24日,经过群友紧锣密鼓的准备,包括动作、身位的配置,道具(玩具发光小短刀、玩具发光弓、玩具发光转棒、晾衣杆,甚至还怕麦克风不够而准备了小蜜蜂)购置,mv制作,海报制作及打印,成员招集和演员自己练习,还有两部手机手持拍摄达到双机位效果。经过剪辑,四段旨在比较还原动画的“少男歌剧”被投稿到b站。得到网友肯定的评论,是我几乎未曾体验过的,两次kp祭却一次过给了我们许多肯定。虽然kp祭因各种原因未有举办第三回,但从那天起,我拥有了边走路边唱歌的自信。
按照社交媒体的记录,不到三年我大概去了35次kp。自然,我记不得每次一起去kp的都有谁,都唱了什么歌,只因“去kp”是我生活常态的一部分。过于频密,以至于健忘,以至于直到知道kp撑不下去的那一刻前,我都在想着:该去kp了。
一瞬间,如同一棵百年大树的树根,一直储存养分等待春天的到来。某天却猛然发现,树干早已被伐木者砍去。
二、近况
我最后一次踏入kp是2020年1月11日。那天是我正式入职工作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想着工作之前再来k一下,就和我哥一起从中山跑到广州,约上几个群友kp,再看一场刚引进国内的京紫剧场版。印象中,那天过得很匆忙。早上来到珠江新城,又跑到岗顶吃了一顿萨莉亚。下午到赤岗kp完后,匆匆买了一顿m记,又赶回kp隔壁的电影院看京紫。简单交流了一下感想后,我们便乘大巴归家。此后,我就再也没出过自己的城市一步了。
2020年农历新年前后,疫情汹汹而来,娱乐场所无一例外惨遭重创。
群里,上班的群友或继续上班或居家办公,上学的群友全部滞留家中。整个社会也是如此。娱乐场所本就是人员密集场所,更何况ktv又是里面飞沫最多的地方,就如理所当然一般,停业。
我不知道kp又何时开始停业,又经历了怎样的内部磋商,更不知道何时能重回kp,这个被我称为“第三个家”的地方。我每天能做的,只有祈祷疫情赶紧过去,社会早日回复正常运作。时至3月底,我终于等来了一些好消息:另一品牌ktv纯k的数家门店陆续宣布准备开业。既然有的ktv能开,那kp想必也快了,我这样想着,从充满忧虑地等待,变为充满希望地等待着。
然而,夏天将至,吹来的却是刺骨的绝望之风。
5月5日,五一假期最后一天,广东已换上了短袖,开起了空调。没想到待在没开空调的房间里,正被热岛效应的热浪侵袭的我,被一条信息扔进了冰窖。消息来自kp的动漫加歌群,虽然据该群的群主所言,需要等领导确认才知道是否真的倒闭。但同时传出的kp设备散落一地的抖音视频,以及加歌群群主、为我们开特价房的王姐都已离职另寻工作的事实,又似乎已经昭示了“kp倒闭了”这个噩耗。当时我已觉得,“kp其实没倒”,反而可能性更低吧。即使如此,我也还保留着一丝希望,等待实锤。
一段平静的过渡期后,又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又是几行字,把那仅存的一丝希望,轻轻地掐断了。
2020年5月12日,天气预报说会有阵雨雷阵雨暴雨,却一滴雨都没下的奇怪日子,kp正式向我们这群人宣布倒闭。原来棺材板留了一条缝不是为了透气,只是因为疏忽没盖牢而已。
音乐似乎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意义。
三、追思
羊城失声了,对于我们来说。
课堂上,我不发一言;工作中,我轻声细语。甚至回到家后,也常常懒得说话。除了和熟人朋友交流的短短时间,仿佛只有走进ktv,我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在广州生活的那段时间,十次ktv,九次是kp。正如前文所说,kp是我们唯一能够高频率前往的ktv。我也借此,找回自己的声音。
kp为我们提供的不仅是一个唱歌的场地,还给了我们自由选择唱什么歌的权利。我不再需要在点歌台搜十分钟才能挑选出一首想唱的歌,不再需要等待遥无期限的加歌。我所想,kp基本都有了。
还有那兑了水的放题饮料机,群友最爱拿的炸薯条,做得还行的牛腩面,各色随便拿不过晚了就只剩骨头的中餐,七拐八拐的通道和超级绕的旋转楼梯,甚至楼下的按摩椅、娃娃机,它们和庞大的曲库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kp。
而如今,虽然我没有咳嗽或喉咙痒、痛的症状,但好像总有一口痰卡在咽喉深处,阻碍我发出完整而响亮的音节。四个月未唱过一首歌的我,像是快要哑了一般。
遗憾的是,即使我还能到其他ktv疏解苦闷,kp却永远,永远失声了。
逝去的事物,永远留在了昨日。而我们,都需要面对明日。
虽然任何曾经常去kp的顾客,都不可能放下对kp的思恋,不可能忘记kp是那么独特、那么富有、那么快乐的地方,时代却拽着我们的衣领,迫使我们只能往前挪,丢下已然过去的一切。
寻找新的日语歌丰富的地方,寻找可以传歌的地方,寻找替代品纯k,寻找用k米系统的地方。是的,大概没有人会因为感伤kp的关门结业而放弃k歌,我们只能往前走。但是我们,都无比清晰地记得kp的好,记得kp带给我们欢乐的原因,并以你为标杆,寻找你的替代啊!
结语
开始码这篇悼文之前,想到kp已不再存在,眼眶已经热了几次。写到第三部分,意料之中地,泪还是忍不住滴了下来。
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2018年7月14日的凌晨。那天,我在笑得眼泪直流的时候,曾暗自祈祷:如果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那该有多好!
到此,我想说的话也差不多说完了。5月5日那天,我在微博上说:“没想到承载了我大学时代一半快乐的kp,也敌不过这场天灾。可惜,娱乐场所毕竟不是那么文艺的地方,我们连和它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无法拥有。”现在,请允许我用书写文章这种文艺的方式,庄重地与你告别吧。
愿我们永生不忘,愿你后继有人。
再见,赤岗k-pa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