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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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春节前，有关“你最想在春晚上看见谁”的网络票选，陈佩斯的票数永远领先。
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春晚，是在22年前。
当时与朱时茂合作表演了小品《王爷与邮差》，之后人们便鲜少能看到他的身影。
“消失”的这些年里，陈佩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话剧舞台上，创作了一系列叫好又叫座的戏剧作品：《托儿》《阳台》《阿斗》《戏台》等。
虽然外界总是喜欢翻来覆去地拿他与央视的种种恩怨说事儿，但陈佩斯本人对往事的态度大多闭口不谈，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再上春晚，他也只是淡淡回一句“理念不合”。
他曾经在采访里说过：“我们离开是因为那东西已经桎梏住我了，我们在这么烂的世界里生活了几十年了，再把余生都这么烂下去，多没劲啊！”
喜剧江湖里，别人都是挤破头想争个名分，陈佩斯却选择远离纷争，纯粹地追求自己所热爱的艺术。
01
1954年陈佩斯出生时，他的父亲陈强就已是中国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
陈强在《白毛女》中饰演黄世仁
说起来，“佩斯”这个名字的由来，还与陈强的事业有关。
1950年，陈强随中国青年艺术代表团到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访问演出，期间接到一封电报，说家里面生了个儿子。为了纪念第一次走出国门，陈强说，那就叫布达吧。如果将来生第二个孩子，就叫佩斯。
陈佩斯从小就表现出独特的艺术才华，陈强一直觉得，儿子该吃演员这碗饭。
15岁那年，陈佩斯赴内蒙插队，在那里度过了四年的知青岁月。
这四年他饱尝饥饿的折磨，回来后在父亲的辅导下，考进了八一电影制片厂，成为一名演员。
起初，陈佩斯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做这行，当演员不过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因为当时厂里每月发45斤粮票。
他形容那时候的自己像个刚逃难回来的人，第一次吃饭，就吃了十个馒头。
在演艺道路上，陈佩斯并没有太多想法，他只满足于自己终于能吃饱饭了。对演员的热爱也是慢慢来的，“吃饱了嘛，心生欢喜”。
陈佩斯人生第一部话剧是《万水千山》，他饰演一个被红军追着跑的匪兵甲。
1979年，陈佩斯和父亲陈强一起主演了喜剧《瞧这一家子》，这也是文革后的第一部喜剧。
在那个满屏都是革命电影的红色年代，《瞧这一家子》的上映一下子成为亮点，在当时取得轰动性的成功。
人们也因此记住了电影里长相出奇相似，浑身都透着喜感的陈氏父子。
《瞧这一家子》让陈强和陈佩斯的父子搭档深入人心，两人顺势推出了多部影视作品。
《傻帽经理》——
《爷俩开餐厅》——
1991年，陈佩斯还和父亲一起创办了北京大道影业公司，专门投资拍摄喜剧电影，《编外丈夫》《太后吉祥》等一系列影片相继问世。
除了电影，八九十年代陈佩斯还活跃在春晚舞台上。
在那个舞台，他也有自己的专属搭档——朱时茂。
朱时茂记得，他当时刚被调到八一制片厂，厂里没有分给他房子，他一直住在招待所。当时招待所里有一部电话，很多人都去那儿打电话，其中就包括陈佩斯。
每次要排队打电话时，陈佩斯都先去朱时茂那儿待一会儿，和他聊聊天，就这样慢慢熟了起来，成为了朋友。
在上春晚之前，两人就一起演小品。
那时候团里经常请演员与观众见面，表演朗诵或唱歌。朱时茂和陈佩斯都觉得自己朗诵一般，唱歌也一般，不想对付观众，就说不如一块搞个小品，让大家新奇一下。
当时小品还只是中戏和电影学院考试的东西，没人拿来公开演出。陈佩斯和朱时茂的小品一出来，便引起热烈反响，后来被春晚导演黄一鹤邀请去春晚表演。
1984年春节联欢晚会，陈佩斯与朱时茂的《吃面条》大获成功。
陈佩斯靠着一只空桶和一只空碗生动奉献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无实物表演，至今都是不少表演高校老师教学时的经典案例。
那也是春晚节目里第一次有了“小品”这个品类。
从此，小品便正式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表演形式出现在春晚舞台上。
从1984年到1998年，陈佩斯和朱时茂先后十次登上春晚舞台，贡献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小品。
陈佩斯在这些作品中塑造了各式各样的小人物：
《卖羊肉串》中偷奸耍滑的食品小摊贩——
《胡椒面》中性格粗狂的乡下大汉——
《主角与配角》中因形象问题饰演反面角色的配角——
《警察与小偷》中刚被释放出来的小偷——
他通过作品反应那个年代里小人物身上的一些性格缺陷，也凭借生动的表演成为中国观众最喜爱的喜剧明星之一。
他和朱时茂也是全中国老百姓都知道的黄金搭档。
他们的作品总是包袱不断，笑点频频，但这些笑点的诞生其实并不愉快。
朱时茂回忆，1986年之前，他与陈佩斯每一个小品的诞生过程都是他们俩吵架的过程。
两人常常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
有时吵得连小品都搞不下去了，谁都不理对方，各自僵持着，最后不得已，由双方的太太出面调解。
两人还躺在床上一起吐槽：
“谁发明的春节晚会，真讨厌！”
“搞一年两年就算了，每年都搞！”
但正是这种对艺术的认真和较劲，才让他们的作品成为大家心中的经典，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也无法被遗忘。
1998年，陈佩斯与朱时茂在春晚舞台上表演了小品《王爷与邮差》。
这部小品两人琢磨了七年，前前后后修改无数次，是他们在春晚舞台上的最后一个作品。
02
离开春晚舞台后，陈佩斯开始搞起了话剧。
那时候他已经不愿意继续做电影了。
早年投资做电影的时候，陈佩斯背负了太多经济负担，那时候钱赚是赚了，但都只够做下一部电影的前期筹备，后面继续做还要贷款。
长此以往，他觉得越来越崩溃。
“到底卖了多少，谁也不知道，所以你电影拍出去了，他放了一百场，报给你一场，你不得认吗。它和你无关了就，你驾驭不了它。因此你做得再好，你也是赔。”
当然，也有挣大钱的办法。
在这个行业，只要你懂得潜规则，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学会趟浑水，跟社会上的黑暗面同流合污，就能很容易地挣到大钱。
但陈佩斯不愿意。
“同样是鱼，种是不一样的，有浑水里的鱼，有清水里的鱼，你把清水里的鱼放到浑水里头，它必死无疑。所以呢，我还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所谓适者生存，陈佩斯发现自己无法适应电影圈的环境时，就只能去找更适合他的地方去生存。
他觉得比起电影行业，话剧的小环境更适合他。
“做电影的时候，你精神是痛苦的，你没有人的尊严，你在创作，你在为这个国家费尽移山心力，但是却连个生存权、著作权都没有。所以你精神是痛苦的，你是受着几倍的折磨，所以就不做了。做话剧虽然也付出很多体力，但精神上是快乐的。”
《戏台》剧照
从《托儿》到《阳台》再到《阿斗》《戏台》，陈佩斯基本都是自己投资制作每一部戏，参与编剧，主演，甚至导演。
自己拿钱排话剧，演完了再挣，实在不行就接个广告。
有人说只要看陈佩斯拍广告了，就说明他要做事儿了——过去是拍电影，现在是排话剧。
即便在话剧舞台上，陈佩斯也依然热衷于呈现小人物的悲与喜。
《戏台》中，他所饰演的五庆班班主侯喜亭，在权利的枪口下，硬是排了一出霸王不别姬，过了河东山再起的戏码。
一句“这碗开口饭不好吃啊！”既道出乱世之中小人物的无奈与苍凉，也说尽了陈佩斯这些年的心里话。
《戏台》剧照
当帷幕落下，你甚至分不清究竟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
03
生活中的陈佩斯非常朴素。
不讲究吃喝，只要是面条就能凑合。
也不讲究穿着，一双12块钱的布鞋能从夏穿到冬。
但上了舞台，便处处都是规矩。
比如演出前，演员穿了戏服之后就不能够再出去接人，或做一些角色身份之外的事；
比如候场时要尽量把手机都关掉，不要再跟外面联系。
陈佩斯最见不得演员在候场时打电话。每次他演出，上台前一定会关掉手机。他们家里人也有约定，只要是陈佩斯上台，无论家里发生什么事儿都绝不能跟他说，要等下了台再说。
所谓“戏比天大”。
“这个东西没办法，这是我们的饭碗，我们自己不爱它，不保护好它，那别人还会尊重你吗？”陈佩斯说。
2012，陈佩斯的父亲陈强病逝，享年94岁。
父亲过世三天后，陈佩斯大道喜剧院的喜剧培训班正式开课。
过去，父亲把他拉进喜剧这个门。
现在，他按照父亲所希望的那样，向更多年轻人传授积累多年的喜剧理论。
喜剧已经占据了陈佩斯90%的生活。
有时候陈佩斯看着电视，转台突然看见自己从前的小品，就停下来看一眼，像个普通观众一样，一边看一边哈哈傻乐。傻乐完了之后，他看着电视里的自己会突然感慨，“那时候真年轻啊！”
在喜剧这条路上，陈佩斯已经走了快40年。
他是一个“信念感”很强的人。
他始终坚信，一个人信念的程度有多强，他的路就能走多远。“当你有理想、肯踏踏实实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就没有做不了的事儿。”
为什么几十年过去了，人们依旧怀念陈佩斯？
有人说，“或许这个时代并不需要太多的流量明星，需要的是他这样纯粹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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