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河南省郸城县县长董鸿的一段讲话视频在网络上热传。视频大意为：郸城“硬核”防疫手段，当地“返乡者”“凡是从中高地区试图返回，不讲你有没有疫喵接种证明，不讲你有没有48小时核酸检测，你只要返回，先隔离再拘留。”对此，董县长对媒体的答复是：网传视频不完整，被剪辑掉了“不听劝阻，恶意返乡”等内容。完整的意思应该是，“凡是不遵守省市县疫情防控规定，不听劝阻，恶意返乡的，只要返回，先隔离再拘留。说这个话的目的，是保证群众安全。”言下之意，他的话结合上下文，说得没有问题。我在微博上发了董县长讲话的视频，底下有评论说，这是剪辑的，是“断章取义”。按照这种逻辑，官方的抖音账号经常把国家领导人的话“断章取义”，因为只要从长篇讲话中摘录几句重点，都属于断章取义啊。可是，完整地把上下文全部看完了，非但没有为他赢得加分，反而是越描越黑。什么叫“恶意返乡”?以什么标准界定？你县长有权说拘留就拘留吗？郸城这个地方我去过多次，因为当地民营企业家申某魁的冤案。我对该地的官僚印象极差。申某魁是被当地政府招商引资从北京请回去的，为家乡的经济发展应该是作出了积极贡献的。就因为他举报县委书记腐败，被扣了几个莫须有的罪名，判以重罪。我在二审接案时都无法想象，竟然是前县委书记亲自做的报案人，公安局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动用警力，弄了些奇奇怪怪的罪名。网上举报，构成寻衅滋事，有非婚生子，是为重婚罪，手机里有色情小视频，谓之传播淫秽物品罪。我写了篇《一场蓄谋已久的“敲诈勒索”案》，竟引得当时的网警要到北京来抓我，真的是对郸城的法治状况不敢恭维。我也曾为该企业涉及的民事案件在郸城法院多次开庭，非常清楚的合作经营纠纷，硬是被对方弄成违背事实的民间借贷纠纷，一审法院还真敢判。若不是我为企业上诉到周口中院，中院发回重审，我再据理力争，以虚假诉讼罪控告他们，最终他们也不会撤诉。案件虽然获胜，但对郸城我真是心有余悸。想当初，申某魁也是一腔热血回报家乡，后来怎么就变成了“恶意举报”了呢？早些离家出去学习或工作的人，回家过年怎么就成了“恶意返乡”呢？
老吴今年四十多了，籍贯义乌，在北京落户也二十多年，却从未在北京过一次春节。为什么呢？因为思乡心切。每到春节，我总是千里迢迢，不畏艰难地回去。去年提倡就地过年，我没回义乌带老人孩子去了丽江，加上前年全家去了马来西亚过年，今年是无论如何都要回老家了。外出游子，回家过年，这算是中国的传统，已沿袭千百年了，怎么到了董县长口中，竟成了“恶意返乡”呢？什么是恶意返乡？从中高风险地区返回，算恶意返乡？众所周知，中高风险地区是严格管控的，只要稍微有风险的人员都已经隔离，在大数据的筛选下根本寸步难行。所以流动的基本上都是无风险人员。若大数据没有把有风险的密接人员筛选出来，那是程序和软件的问题，应该去改进软件，而不是限制绿码的人流动。比如北京，目前中风险地区就是特定的几个街道，都已经实施管控，其他地区都是低风险的，不能因为北京加了个星就把北京两千多万人都定义为中高风险地区而禁止流动吧？那所谓的“动态清零”还有什么意义？国家防疫政策并没有限制低风险地区的人员流动，即使你是来自中高风险地区所在的省市的低风险区域人群，只要有健康码就行，顶多就是看一下核酸检测。可是各地却在此基础上层层加码，加到最基层就是一个“滚”字，这是只要官帽不要生活的过度防疫，是宁左勿右的惰政懒政，完全与国家的精准防疫背道而驰。今年国家根本没有提倡就地过年，允许符合防疫政策的人回家过年，何来的“恶意”？能流动到家乡，说明一路绿灯，各地都是放行的，没有问题，又凭什么隔离人家，限制人家，拘留人家？董县长的官威中，还有很让人无法接受的，是随口而出的“拘留”。拘留是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的一种强制措施，非经法律明确授权不得随意实施。你一个县长有何权力指挥公安机关随意拘留公民，何况是因为春节回家过年？这跟前不久山东平度的女镇长说的“有一百种方法刑事你”如出一辙啊！难道在郸城，县太爷就是法律，公安局是他的家丁吗？《半月谈》对此事发布评论文章认为，“疫情防控中，政府做出的每一项决策都应该经得起依法防控这一要求的检验，而不是‘拍脑门’，想一出是一出。真正的中高风险地区人员，没有行程绿码就无法返乡过年。至于有绿码者返乡，是否需要拘留，更应该由法律决定，不该被官员当作唬人的噱头，在群众中造成恐慌情绪，引起不良社会反响。”大家千万不要以为董县长这是拍脑门，想一出是一出，这太误解他了。实际上郸城早就不是停留在口头，而是付诸实践了。诸位可以查一下郸城前段时间公布的一起从中高风险区返乡的处罚案例。2022年1月5日，一男子从上海静安区返回郸城的家中，由于既未向村干部报备，也未进行核酸检测，该男子已被派出所拘留。这个拘留合理吗？上海的静安区之前确实公布了一个中风险地区，愚园路228号那家20平米的奶茶店。但是，这个袖珍的中风险地区，是1月13日划定的，而郸城那位被拘的男子早在1月5日就返乡了，他怎么未卜先知？即使1月17日没有做核酸检测，那只要督促他去做一次就行了，用得着拘留吗？他造成了什么防疫上的恶劣后果吗？在我看来，该男子的返乡行为完全是正当的，没有违反任何国家有关疫情防控的政策。现在，郸城自行层层加码，随意上拘留措施，这不是惩治“恶意返乡”，是“恶意执法”！我同意胡锡进说的“各地互认健康码，只要是低风险地区来的人，走到哪里都应畅行无阻，中高风险地区要精准缩小”，上面提到的那个上海静安区的奶茶店，因为3例确诊病例而被列为中风险区。而这个中风险区，不是其他城市大的行政区域的概念，而是精准到奶茶店这一个小小的20平方的空间。也因此，这家奶茶店被称为世界上“最小”的中风险地区。而旁边的理发店可以照常经营，门前的共享单车，来去无阻。与各地动不动就全员核酸不同的是，在过去一年时间里，上海核酸排查才给40万人做过。这个数据只占上海人口的2%不到，甚至比很多县城人口还少。上海的做法是，将一个小区、一个商场，甚至一家奶茶店作为单位防控。上海对“不相关”的人统统表达最大的善意。比如，大家进出地铁可以不用出示健康码。也因为此，上海被一些人质疑管得太松。但上海的逻辑是，因为所有的红码和黄码都在管控中，不可能出现在地铁，那为啥还要多此一举出示健康码呢？
上海当然也发生过多次疫情，但是很奇怪的是，以其城市规模来说，比武汉、南京、扬州、西安都要大，却没有出现过这些城市出现过的大问题。相比北京，上海竟然敢为人先，去独创一个精准防疫的模式。上海的官员不怕掉乌纱帽吗？他们的选择是，相比于个人的政治前途，更勇敢地扛起执政担当，面对社会成本和百姓的生活，有更多的敬畏之心。他们尝试用更精准的防控，提高城市治理水平；不搞“一刀切”，尽量不关停公共场所，进而影响到民众收入；尽可能让不隔离的人正常外出，回归到创造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中去。这是需要勇气的。
最后再回到我要不要回义乌过年的问题。尤其是北京戴星之后，更是有点担心。在老乡群里看到这样一张图，忽然我就不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