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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八年里,开开主要做了的两件事,一件是与孩子们成为“工作伙伴”,与他们一起玩,一起做书和杂志;另一件事是养育儿子图钉。两件事已经深深地联系在一起。
开开的先生曹曦与孩子在一起。
见到开开时,她穿一身黑,瘦瘦小小,眼里有光。谈到孩子,她能滔滔不绝地讲很久。她告诉我们,与孩子一起写故事、做杂志时,她是孩子们的编辑;孩子们策划内容时,自己就是她们的出版人。孩子倾诉内心的苦闷时,她又是他们的朋友。她并不是在教孩子,与孩子在一起是建立连接,而不是建立权威。
开开的家就是这群6-14岁孩子的工作室,陪伴、暴力、游戏、偏见、隔阂,都是他们讨论的“选题”。
在他们的杂志《POD》(豆荚)第一期中,孩子们提到“暴力是可循环的”;第二期《Which is witch》中,被污名化的女巫,则代表着人的偏见;
在他们画的故事里,妈妈一直看手机,孩子就会变成种子,只有妈妈认真呵护、培育,种子才能再变回孩子;
《Which is witch》封面
从最初开开与孩子一起做书到现在,已过去了八年。八年中,做书的孩子们长大了,开开也成为了妈妈,有了儿子图钉。开开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在做妈妈之前,自己的“工作伙伴”就是一群孩子,这让她更懂孩子,也更懂自己。
关于自己的家庭、养育图钉的故事,我们与开开聊了聊,以下为开开的口述。
2014年,我从出版社辞职,想在家学英语,然后出国学习版画或者艺术书相关的专业。朋友想送孩子嘉佳来跟我学画,我问她:“你为什么想学画画?”
嘉佳说,她的一个哥哥正在学素描,她也想像哥哥一样,学好素描把东西画的更像。
我跟她说,画得像并不是唯一标准。然后我拿了一个闹钟,我来一起画。实际上,嘉佳画得比我的更生动。
嘉佳画的闹钟(上)和开开画的闹钟(下)。
从那以后嘉佳就开始每周来找我,持续了七八年。我没教她什么画画的技巧,我会带她跟我一起做各种我感兴趣的手工,羊毛毡、蜡染、刺绣、丝网印等等。
嘉佳在我家很放松,我们像朋友一样经常聊各种话题。有一次她跟我说,妈妈太忙了,总看手机,没办法好好陪我。
我就跟她一起做了一本手工书,嘉佳自己写了故事脚本:因为妈妈太忙,没空陪孩子,孩子变成了种子,需要妈妈认真陪伴才能再变回小孩。她把故事画在了手工书上,书里孩子变成的那颗种子,也是找了一颗真的种子放进去的。后来我带着这本书参加了2019年的abC艺术书展。有朋友跟我说,在这个故事里看到了那个忙着玩手机,忽略了自己的伴侣。这本小书已经重印了六七次了,每一本也还是手工制作。
豆豆(左)和嘉佳(中)在abC书展接受CGTN的采访。
2016年,我有了图钉,也还是想做独立出版。当时也有一些孩子跟着我,就想到为什么不能让这些孩子来做我的作者?
成为妈妈之后,我也可以有机会平等地看待孩子。他们让我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孩子的世界,我们在一起更像是“工作伙伴”,不是我在教他们什么,而是我们在一起互相促进。也是他们,让我看到了孩子有如此丰富的世界,我想和他们一起通过“书”这种媒介,把更丰富的世界呈现出来。
我发现孩子的想法并不幼稚,他们想的内容很深入,并不是大人们想的“他就是一个小孩,他不可能想这些问题”。我不想让他们囿于自己的小世界里,想让他们去思考、观察更大的世界。
我们探讨《麦克白》中女巫是如何把麦克白的欲望引出来,最终让他走向毁灭的。我们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女巫是中世纪对女性的一种污名和偏见,所以我们就做了《Which is witch》这样的一个主题。一些报道说,这是在讨论男女平等、女性主义,其实用孩子们的话说,这期的主题是反对偏见,无论男女,都不要带着偏见去看一个群体。
另外一起暴力主题中,大家不仅讨论了暴力这个行为本身,还讨论了语言的暴力、以及来自网络的暴力。
在暴力主题的杂志中,豆豆做的拼贴画,“网络让一个普通善良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取悦别人的人。”
还有一些故事很温暖,妮妮画了妈妈一周内为自己做的饭、自己的打分以及那天的日常。孩子特别为两根火腿肠加一个煎蛋的“110”套餐打了“满天星”,因为火腿肠太好吃了,妈妈平时都不让吃这种不健康的食物。
这一部分是拥有力量后的自己。
我们最近在做的新杂志,主题是隔阂,其中谈到“墙”的作用。墙可以抵挡危险,是一种保护,但也是一种阻隔,阻断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孩子们就会讨论,到底要不要推倒墙,他们内心其实会恐惧,觉得没有墙就没有了保护。他们会纠结,最终他们会去思考,我们到底希望被保护什么,墙提供的所谓的保护,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孩子的一些想法,如果不去聊,不去记录,很可能就一闪而过了。所以,我觉得思考的过程比做出一本杂志更重要。
也有时候,大家会觉得进行不下去了,或者不知道画什么,我们就停一停,去看看电影,或者干脆放一放。
孩子也会逐渐改变,有一个孩子上了初中之后,就只想好好学习,突然找不到一起做书的意义了就离开了。我也很理解,尊重孩子的意愿。
我们好像有一种默契:我们不是非要有一个结果。
图钉三岁之前,我都是“亲密育儿”,几乎全职带娃。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的哭声、动作、眼神都在表达自己,“我不是一个Baby”。而不是到了两三岁能说话了,才能表达自己。
学包馄饨的图钉
对于图钉来说,画画是一种表达方式,“打架”也是一种表达方式。
其实三岁半之前的图钉也不爱画画,但我在他只会画圆圈和线条的时候,就在他旁边,听他讲他画的是什么。我也不断地提问,“接下来呢?”“然后呢?”
后来我会买很多四开大小的纸,他想画的时候就会随便画,每年能画厚厚一沓。我不做任何干涉,唯一做的就是在旁边夸他。我觉得,所有的孩子都会喜欢画画,这是一种自由地表达方式。如果孩子不想画,或者排斥做什么什么,很可能是在这些事情上受到了挫折,或者是家长没有给他提供足够的空间和工具。只要让孩子自由地去画,我觉得没有孩子会不喜欢画画。
有一次,图钉跟一个孩子一起画公鸡。图钉通过想象,或者是之前对于绘本里公鸡的记忆,画了一只非常形象、昂首打鸣的公鸡。另一个孩子把小手按在纸上,先描出一个轮廓,再画上其他细节。
一个是自由地随意画,一个是按照技巧和方法来画。我觉得,其实孩子不需要太多方法和技巧,一旦有了技巧,他就不去用眼睛看了。
他喜欢托马斯就画火车,他看《哪吒》就画哪吒,看《国王排名》就画波吉,后来我们还一起创作了风琴装的flag book《ウルトラマン 》,想表达用孩子心中的神去打败病毒。
风琴装的flag book《ウルトラマン 》,我也希望通过这本书,来让大家看到孩子其实也在用他们的想象力来战胜疫情下的恐惧。
版画把图钉喜欢的“赛罗奥特曼”做成木版年画。
图钉三岁半到四岁那段时间,又赶上疫情刚开始,孩子只能在家待着。现在来看,我那段时间内心是排斥他的,也很烦躁。
开开做的手工玩具。
开开和图钉用鸡蛋盒做的三个强盗和一座城堡。
我也在努力调整自己,画下图钉在家做的事情,也带着图钉做了很多手工。比如,带着图钉看了绘本《The three robbers》之后,就用鸡蛋盒做了“三个强盗”和“一座城堡”。
现在想起来也很感谢孩子爸爸,他比我更细心,有时候比我更擅于陪伴孩子。是陪孩子的时候绝对不看手机的那种爸爸(笑)。
5岁的图钉和爸爸一起唱歌。
做妈妈之后,我好像变得爱认错了。元旦带图钉出京,做核酸的地方人很多,他又钻来钻去。
我很急,下意识地就推了图钉一下。图钉特别委屈,一路上都在问:“妈妈你为什么推我?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表达方式!”
我很认真地跟图钉道了歉。成为妈妈之后,在孩子面前,我好像更容易把自己放低了。
我给孩子起名图钉,因为图钉小小的,但是一下子就可以钉在那里,小小的但很坚定,这是我对图钉的期望,也是对自己的。
非常感谢跟我一起做书的孩子们,他们让我看到了孩子丰富的世界,通过他们我一直在反观自己,希望能跟他们和图钉一起,变成更好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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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孩子一起
变成更好的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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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种子的小孩》
作者:开开
中信出版社
▲ 日复一日地带娃,真是既享受又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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