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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也是学校
2021年最后一晚,我忙完当天工作飞郑州,再坐车回开封,在距离零点还有十几分钟时回到了家。这天是父亲80岁生日。他已经睡了,妻子和女儿早一天回去,中午在家给他过了一个寿宴。父亲对她们说:“今天我要对秦朔说一句话,就是好好注意身体,把健康放在第一位。”
我们给父亲过生日,他考虑的却是孩子的健康。“父母唯其疾之忧。”“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诚如斯言!
父亲身体一直很好,但2004年冬天患了脑梗,恢复得还不错,只是走路还是不方便了。他不愿拄拐杖,弟弟给他买了也不用,但这两年还是拄上了。
1962年,父亲从河南沈丘的贫苦农家考入开封师范学院(今河南大学),是县里屈指可数的大学生。他喜欢中文,录取的却是外语系,学俄语,毕业后留校,一直到退休。
父亲喜欢文史,正直朴实,为人宽厚。家庭也是我的学校。小时候父亲辅导我写作文,经常是同一个题目反复写,反复改,我很烦,后来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是锻炼我更深一层去思考的习惯,而不是浅尝辄止。如果从大学毕业走上媒体之路算起,我已经写了30多年,还会写下去,争取还能有些进步。
孝是一种责任,“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孝更是一种力量,在传承家风的基础上发扬之,光大之。
“一生中最大的憾事”
飞郑州时坐的航班是深圳航空。我被《深圳航空》杂志上一篇关于艺术家蔡国强和他的作品“天梯”的故事吸引住了。
蔡国强1957年出生于福建泉州,奶奶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粉丝和收藏家。蔡国强的父亲也画画,但奶奶说,他的画只合适给她烧饭起火用,“而国强以后会不得了”,认定他一定会成为艺术家。这种鼓励在蔡国强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陪伴他走上了艺术之路。
蔡国强成功后一直有个念头,就是给奶奶造一个连接宇宙的“天梯”,就是在地上铺好烟花的绳梯,借助热气球拉力将绳梯垂直升入空中,然后从下面点燃,烟花燃烧成型,越升越高,在夜空形成一串火花“天梯”。
从1994年第一次尝试,“天梯”因为各种原因都无法升空。一直到2015年6月15日凌晨,在泉州惠屿岛,他点燃了一根火柴,一座500多米长、5.5米宽的金色焰火的梯子成功升空。虽然奶奶因病不在现场,但通过视频看到了“天梯”不断爆炸燃烧的150秒。一个月后,老人家便离开了世界。
如果说蔡国强为奶奶创作的作品让他终尝所愿,对任正非来说,每当他想到父母,则充满了遗憾。他在2001年所写的《我的父亲母亲》一文开头写道:“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如果8日上午我真给母亲打了电话,拖延她一两分钟出门,也许她就躲过了这场灾难……”
那天上午10时左右,任正非的母亲从菜市场出来,提着两小包菜,被汽车撞成重伤,而任正非正在国外出差,辗转赶回昆明,看了母亲最后一眼后,母亲溘然去世。1995年他父亲在昆明街头的小摊上,买了一瓶塑料包装的软饮料喝后,拉肚子,一直到全身衰竭去世。
任正非说:“回顾我自己已走过的历史,扪心自问,我一生无愧于祖国、无愧于人民,无愧于事业与员工,无愧于朋友,唯一有愧的是对不起父母,没条件时没有照顾他们,有条件时也没有照顾他们。”
“精神富二代”
在我们的社会中,很少人能像任正非一样成功,但很多人和任正非一样忙碌,为事业四处奔波,甚至留下“对不起父母”的遗憾。
此憾何解?
我从开封一回到上海,就听说有一家企业要在1月10日农历腊八节这天发起一个节日,叫“孝子日”。发起者是家居流通业的“旗舰”红星美凯龙。
红星美凯龙的创始人车建新说:“联合国和中国都有老年节,中国不久前还出台了‘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但我们平时经常看到家长们在朋友圈‘晒娃’,却很少看到‘晒父母’。是不是因为人老了,没有小朋友好看了,就不晒了?其实,这时他们更需要关心。我们希望把孝亲敬老的传统美德落实为‘企业敬老’的行动,首先在企业内部推广,为父母长辈做一些具体的事,同时带动合作伙伴共同参与‘社会敬老’,让腊八节这一家庭团聚的节日,成为展现孝心的时刻,对长辈多一些陪伴,给予,传承。”
北方每到腊八节,很多人家都会做腊八粥。“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过腊八就意味着过年的序幕拉开了。
我问车建新,设立“孝子日”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他说,首先还是因为自己的经历使然。他老家在江苏常州金坛农村,父亲做泥瓦工,永远是天不亮就起床,到子女都入睡了才回家,母亲操持家务也是一样勤劳。父母去世都很早,但“我们永远都在吸取着根的养分,父亲母亲就是我们永远的根”。
车建新17岁开始打工时,很想做一把称手的刨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木料,就悄悄砍了村里的一棵树,刨子没来得及做被父亲发现了,喝令他立即给人家送回去,那直直的树杆让他记住了“正直”的含义。
车建新头一回泡石灰,因为不得要领,石灰浆灌到雨鞋里,晚上回家皮都撕了下来,偷偷地哭了。父亲看见后说:“17岁的男子汉了,哭什么,不会又不请教别人!”后来,借外脑、向专家“请教”,成了车建新的习惯。
朴实的父母还教会了车建新创新。父亲在盖房时,将原来内山墙的木质结构大胆改用水泥结构,节省建筑成本至少在一半以上。家里分的田比较偏远,母亲非常大度,每天总是乐呵呵地去田里干活,每一趟总不让担子空着,去时将猪灰带去做肥料,回来时担回田里的庄稼或土块。她常说“算计不好一世穷”,“算计”就是动脑子巧干的意思。
2018年1月17日,红星美凯龙在A股IPO成功。在上市庆典上,车建新说:“首先要感恩我父亲,是他让我成为了一个好木匠。我同样要感恩母亲,是她给了儿时的我零花钱,使我买了岳飞、杨家将的小人书,于是我从小就爱慕英雄。我并不是第一代创业者。第一代应是我的父母。他们世代务农,却都在12岁时就分别遭受家中丧亲之痛,幼小年纪就不得不为生存拼搏。是他们缔造了勤奋为本的创业精神!这种精神又给了我。所以我是富二代!在此,我要对天感谢!”
车建新每年都要带着家人回常州老家祭祖,他说传承勤劳、正直、俭朴的家训和精神比磕头的形式更重要。
红星美凯龙设立“孝子日”的第二个理由,是深刻意识到,企业不仅是创造产品、服务、就业、财富的载体,也应该是传播健康文化和社会责任的载体。“我们自己有2万员工,加上在我们商场里工作的合作伙伴,以及上下游的相关方,起码关联着几十万个家庭。如果每个家庭都能用真诚的孝心,通过点点滴滴的行动,诠释家人之间的爱心,就能多为社会创造一些正能量。”
“孝,善事父母者。”孝亲敬老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狭义的孝是子代对父代和祖先的情感与行为,以孝觉爱,以爱化责,以责正己;广义的孝则泛化到社会伦理和政治伦理范畴,成为对国家和民族的感情。
“我国已经进入老龄社会,让老年人老有所养、生活幸福、健康长寿是我们的共同愿望。”“国之大者”,人人牵挂。
对企业来说,孝亲敬老并不遥远,而就在身边。
“品质金二代”
“每份孝心都是真心”是红星美凯龙孝子日的口号,东京奥运会击剑项目女子个人重剑冠军得主、来自山东栖霞市的姑娘孙一文则成为“传承大使”,向社会发出“为孝心见证,为孝行助力”的呼声。1月11日下午,我和孙一文、车建新一起进行了交流。
孙一文1992年出生于栖霞市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从小身体虚弱,冬天基本都在感冒中度过。父亲每天带女儿跑步,目的就是健康。从小学到初中,她跑成了学校的体育尖子,2003年被栖霞市体育竞技运动学校选中,2005年又被烟台击剑队总教练许昭伟选中。训练每天早上5点半开始,她一度想退出,父亲鼓励她坚持下去,如果退回去,农民出身的她几乎没有什么出路。从此她再没有动摇过。
孙一文获得奥运会女子重剑金牌赛后,接受采访时眼泪流个不停,她说比赛时非常牵挂父亲。出发前父亲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说可能会离开人间。她非常纠结,害怕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但是我必须为国出征”。
幸好父亲被接到北京治疗,各项指标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孙妈妈在接受采访时说,孙一文非常孝顺,一直都是在驻地和医院两边跑,非常担忧爸爸的病情。
天下之本在家。孙一文说:“陪伴是孝,长大后对父母的回馈是孝,而我的孝,是将父辈的精神传承!感谢父母金子般的品质,让我成为名副其实的‘金二代’,正因为他们教会我坚持才让我走到现在。”
孙一文的父亲做中医针灸,也做木工活,无论针灸还是木工都要专心和聚焦。而击剑最需要的也是专注。孙一文说,她从小是从父亲干活的背影中体会到了坚持和专注的重要性。
从“精神富二代”的车建新到“品质金二代”的孙一文,父辈的精神与品格在下一代身上延伸,并为社会创造出闪闪发亮的价值。孝亲敬老,不仅是一种品德和责任,而且点燃起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照亮商业,照亮体育,照亮社会。
一家之内的亲情,推己及人,外溢给社会,社会也会变得更加温暖。
结语
从追求股东利益最大化到善待利益相关者,已经成为我们时代的一个风向标。
1923年,瑞士心理学家荣格在母亲去世两个月后,在圣加仑的柏林根村庄,开始建造一座两层的石头塔楼。他说:“对我而言,它代表着一种母性的温热。”
荣格在评价自己和哲学家尼采的区别时说,“我并不像尼采那样是一张白纸,在精神的强风中到处翻飞……说到底,我是以今生今世作宗旨的。……我决意要履行生活的职责并使生活的意义更臻于完美。我的座右铭是:于此务须立即以真实行为昭示大众,不可搪塞!”
荣格从母性的原型出发,以今生今世为宗旨,面对现实和世间之苦,从全世界的宗教智慧中汲取营养,践行“不可搪塞,履行职责”的使命。
今天,由红星美凯龙设立和倡导的孝子日,也是在建造一座塔楼,一个坐标。
透过亲情和文化的传承,每个人都可以在生命中打造属于自己的价值连接方式,让人生因感恩而团聚,因付出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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