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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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一天,英皇影城某影厅内,《怒火·重案》正在放映。临近片尾时,谢霆锋悄悄溜了进去,坐到第一排。电影结束,灯光亮起,谢霆锋出现在银幕前方,全场观众发出惊呼。这次“突袭”是谢霆锋给观众的惊喜。《怒火·重案》重燃了影迷们的“港片魂”,尤其是谢霆锋饰演的邱刚敖,让不少观众感叹“爷青回”,一个影迷说:“感谢你带来了那么多好歌,那么多精彩的电影,陪伴了我们的青春。”
01修行
距离谢霆锋上一次拍电影已经过去四五年时间。最近这几年,他几乎一直囿于厨房,种种菜,做做饭,拍拍美食综艺,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厨子。
对电影,谢霆锋当然是热爱的,可他觉得拍电影有时候太过被动:“我不想拍电影吗?我想。但是每次都会遇上这么好的角色、这么好的对手跟导演吗?不会的。如果拍到一些自己觉得过意不去的,又很难受。”
但做美食不一样,从选食材到成盘,全凭自己做主,且在交流上毫无障碍。“你看我今天跑这么多厅都要问一句,大家是看国语还是粤语啊?但美食是没有语言障碍的,酸甜苦辣大家都懂。”
前段时间,谢霆锋刚刚和自己的美食团队研发完中秋节月饼,他向鲁豫介绍月饼配料:
“今年是凤梨五仁。”
“陈皮豆沙,我们用十年以上的陈皮,所以那个回甘是慢很多的。”
“这个蛋黄,我都切得小小的,因为我小时候看大家切月饼,切完之后你看每个人的眼睛,大家就会看,到底咸蛋黄去了谁的手上。像这种(食物)其实讲究分享,如果根本就分享不了,我觉得那个意义不够完美。”
每次研发完食物,谢霆锋都要亲自试吃,最近光是月饼他就试吃了六七次,每一次要品尝20到40块月饼的口味。从端午节到中秋节,因为试产品,谢霆锋体重增加了四五磅,试吃完还要再找一个礼拜把这些重量减掉。
过程是挺折磨人的,但他乐在其中。
研究美食对谢霆锋来说更像是一种修行。他家里有两台大冰箱,里面摆满各种食材和佐料,有时候突然想要创作一道菜,就跑到厨房开始琢磨。他在厨房里学到了很多,比如时间管理。
“如果要做一整桌菜,你如何去设计餐单以及它的时间管理就很考功夫了。我烤箱只有一个,我不能写两个烤的(食物)。我炒锅只有一个,我不能都是炒菜。”
性格也在慢慢变化。以前谢霆锋总是急到不行,自从进了厨房,他开始学会耐心等待。“白开水没烧开就是没烧开,你能怎么样?一块鸡胸肉它没熟就是没熟,那你要急什么?”
做饭的过程是在磨炼自己,也是在治愈自己。
谢霆锋小时候在外住校,一年与父母见不了几次面。14岁去日本学习音乐,16岁开始工作,整个少年时代都在漂泊中度过,与父母的关系一向比较疏远。直到开始做美食,他才找到与父母拉近距离的方式。
有时他会问妈妈:“你以前煮过的那个菜怎么做的,可以教我一下吗?”有时候会问爸爸:“我刚做了一个菜,你要不要尝一尝?”其实这些都是借口,他只是希望能借此机会让大家有时间坐下来聊两句,通过美食去疗愈自己与父母之间的关系。
“我觉得这一点也是很需要给到年轻人的。现在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刷手机的年代,可能吃啥也不知道,跟谁吃也不知道,在哪里吃也不知道,但是食物是需要一起去分享的,尤其是中餐,我希望能让大家重新去珍惜这样一个分享的时间。”
02用自己赌一个镜头
谢霆锋可以一直沉溺于厨房里,但他的影迷可不乐意。《怒火·重案》广州巡演现场,一个观众看完电影后直接喊话谢霆锋:“快从厨房里出来,不然真的是想把那厨房炸了,快出来多拍点电影,福利大家。”
这大概也是很多人的心声。
《怒火·重案》里谢霆锋饰演的反派极尽癫狂却又让人万分怜惜,甚至在观影过程中忍不住想要和他站在一边。
这样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效应自然少不了角色自身魅力的加持,但与演员的成功塑造也密不可分,《怒火·重案》又把影迷重新拽回那个属于谢霆锋的电影时代。
1998年,不到18岁的谢霆锋主演了他人生第一部电影《新古惑仔之少年激斗篇》,饰演少年陈浩南。
在一场群殴戏中,拍着拍着,谢霆锋突然感觉脚很疼,低头一看,自己两只鞋子,左边是白色,右边是红色,鞋子脱下来之后,里面全部都是血,脚上整块骨头凸出来。
导演刘伟强要求谢霆锋马上去医院,被他拒绝。他对刘伟强说:“导演,这是我第一部电影,你明天还能找到300个一模一样的临时演员,一模一样的穿着,同样的位置来演这场戏吗?”刘伟强无法回应。谢霆锋说:“我自己负责任,你给我开机。”
后来他回忆起这一幕,承认自己当时是在斗气。“我不是要当什么英雄,我就是想拼给你们看,我是在认真地工作。所以我逞英雄,一定要把它完成,我一定要把它做到我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那场打戏拍了6个小时,每隔45分钟,谢霆锋就要把右脚上的鞋脱下来,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后继续再打。
后来谢霆锋凭借这个角色拿下第1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演员奖,那是他极其珍视的一个奖,因为新人只有一次,奖杯至今他还留着。
少年古惑仔之后,谢霆锋与陈木胜导演首次合作拍摄《特警新人类》。他像从前一样,一个劲儿地去拼,在片场坚持不用替身,想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别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至于到底什么是表演,他还没有仔细想过。后来陈木胜在花絮里说:“这些年轻演员其实不知道什么是拍戏,我们只能够用菲林给他们洗礼。一直开机,一直卡,就是给他们积累经验。”
这句话让谢霆锋印象深刻。“当时我记得菲林是两块八一格,港币。你看电影的格数,每一秒它有24格的‘两块八’经过,如果大家看一些打斗场面的爆破啊慢镜头啊,可能是100到150格左右的格数,所以每一秒就要烧这么多钱。导演还有成龙大哥那个时候愿意赌在我们几个小孩子身上,其实是很难得的。”
谢霆锋视陈木胜为恩人,感谢他愿意拿出如此高昂的成本来给他们这些年轻演员“洗礼”。2004年,两人再次合作,拍摄《新警察故事》。
有一场戏要拍谢霆锋和成龙从香港会展中心的天台上直接滚下去,彼时谢霆锋虽然仍未能完全理解表演,但他知道这个高难度惊险动作,自己必须亲自完成。“因为他们是我的偶像,我希望可以学习他们做同样的镜头,跟着偶像去做他们的事情,我也要让我的影迷看到,每一次都是霆锋亲自上的。”
这个镜头如果今天让谢霆锋再做一次,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对谢霆锋而言,今天的他已经无须再向观众去证明什么,更多的是想向自己证明。
“你让我今天再跳一次,我还是要会跳,尤其是如果(成龙)大哥跟我做,我一定做,他不做,我也做。这就是我对动作电影的态度。”
谢霆锋热爱动作电影,在他小的时候,香港动作电影凭着Hong Kong Action这个标签走到全世界,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这一代演员可以加把劲儿,延续香港动作片在世界影坛的影响力。“你爱一个东西,就愿意用自己去赌这一个镜头。”他说。
03等待时机
这次拍摄《怒火·重案》,谢霆锋在戏中与甄子丹教堂对打时使用的武器是蝴蝶梳,这个武器是他为“邱刚敖”专门挑选的。
当时甄子丹在构想片尾打戏,跟谢霆锋说要挑战《杀破狼》里他跟吴京的那场打戏,谢霆锋觉得这太难了,后来他想到了蝴蝶梳,它衍变自蝴蝶刀,看似一把普通梳子,实则内藏钢质利刃,谢霆锋觉得这个武器很符合邱刚敖的人物特质——够阴,够冷。
因为吴京在《杀破狼》里是拿单刀与甄子丹对打,谢霆锋想来点儿不一样的,就使用双刀。“一直没有人用双手使这个兵器,都是玩单手的,所以算是比较特别。”
蝴蝶梳可玩的招式花样众多,他没事儿就练,“因为打戏这个东西,尤其是兵器,你不能说我花一两个月(练习)就好了。拳脚还可以骗,兵器是没得骗的,一拿起来就穿帮了。”
在《怒火·重案》片场,谢霆锋最怕听到甄子丹说“咱们来feel一下先。”这意味着,他们又要“即兴”开打了,不给任何准备,不能套招,对于不是武术专业出身的谢霆锋来说,压力极大。“你没有这个功底,怎么在武打上面即兴?但他觉得这样才能够把这个人物演活,如果全是套招的话,那一拳一脚是没生命力的。”
可能原本已经练了好几天的动作设计,在“feel一下”之后觉得不行就全部扔掉,重新再想动作。“有时候我们对打,他直接会喊出来,因为怕我即兴不了或者是反应不过来,他会说‘闪’,就是那个时候他想来一拳。我以前没有这样拍过打戏,所以在接拍这种戏之前,我要把自己练到最可能的好,交给他。”
如今动作片演员越来越少,因为拍打戏太苦,有一些人就算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还要等一个机会。但谢霆锋始终相信一点:你永远不知道所谓的机会什么时候会来,而你能做的就是在机会到来之前先吃上几年的苦,为那个机会做准备。
电影如其所是,人生如其所是,每个人总要想清楚自己的位置。
最近,谢霆锋看了一些新的剧本,又在网上买了十多种兵器:长枪、锏、双刀、双棍、峨眉刺……没事儿就会练练,为下一个角色做准备。
04匠人之心
入行前,谢霆锋的妈妈狄波拉问他:你看那些明星都在做一些代言,你希望代言什么?谢霆锋当时说了两个答案,一个是吉他,另一个是款饮料。狄波拉听完后觉得儿子是在天方夜谭,告诉他那款饮料是不会找娱乐明星代言的。
结果谢霆锋入行后没两年,那款饮料就找他做代言人,并将他的头像印到饮料罐子上。谢霆锋拿到罐子后来到妈妈家门前,按下门铃,把罐子放在地上,然后跑到后面小窗口去看她的反应。
狄波拉去开门,不见来人,只看到那个印有儿子头像的饮料罐子。谢霆锋说,那个情景跟妈妈当时的样子,他会记一辈子。“你说不可能找我,我却做到了。”
这种“较劲”的姿态,在谢霆锋过往的人生中并不稀奇。小时候,父亲谢贤经常跟谢霆锋说:“你知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我拍了几百部电视剧,你知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我拍了几百部电影。”
1999年,谢霆锋拿到第1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演员奖后,回到家直接把奖杯放到桌子上,挑衅似地问父亲:“你经常和我说,你拍过几百部电影,几百部电视剧,那你拿过金像奖没有?”谢贤看着儿子,没有说话,回了房间。
此后几年,谢霆锋一直对自己这一行为耿耿于怀,他觉得那句话伤到了父亲。那些年他一直拼命拍戏,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拿一个最佳男主角给父亲,并跟父亲道歉,说声对不起。
2011年第3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谢霆锋凭借《线人》拿到最佳男主角。上台后他先是描述了当年与父亲对话的场景,然后说出压在自己心里十二年的话:“希望你原谅当日一个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没礼貌的小朋友,可以养大一个这么麻烦的小朋友,仍然对着大家笑面迎人的,你才是最佳男主角。老爸,对不起。”
时间让一个男人逐渐变得成熟、从容、宽厚,不再像从前那样自我、紧绷、锋利。以前,谢霆锋听母亲讲自己的个性更像她——特别没有安全感,所以要拼搏,要进步。而父亲刚好相反,一个老玩童,天掉下来,再说。
但做美食的这几年,谢霆锋开始学着沉淀、放松,仿佛在一个洞里闭关修行,寻找内心的自我。
他比以前更清楚,如何处理自己,无论是生活、身体、心理还是工作。“我觉得人要有这样的过程,现在也不能说找到了,只是我现在更明朗了,知道自己要在哪一个山继续寻找。”
他说的这座山正是电影。
拍摄《怒火·重案》,谢霆锋又重新燃起自己对电影的渴望,一个有归属感、亲切感、信任的、默契的团队,让他觉得终于可以从闭关的状态走出来,心里那团烈火又烧起来了。
他跟自己说,我要连续拍五年,希望可以延续香港动作电影。但没想到,刚拍完这部电影,导演陈木胜就去世了。“我最需要的伙伴,二十一年的伙伴,走了。”
世事无常。谢霆锋从小在片场长大,目睹过身边很多前辈离去,其实早已看开了生死,但陈木胜的离世仍带给他莫大的冲击。有天谢霆锋在影院里看《怒火·重案》,陈木胜的名字出现时,他没忍住,哭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但或许这样的离开也是最好的安排。有些人只为电影而生,以匠人之心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电影,电影结束,他们转身就走。
谢霆锋也想成为那个匠人。
明星,偶像,一切光环最终都会藏身于尘土之中,早晚会被遗忘。花无百日红,世界变化快,今天你可能拥有一切,明天也可能会失去一切。
谢霆锋出生在演艺世家,目睹自己的父亲在这一行生活了60多年,见到他昨日风光与今日落寞。“我太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够放下所谓五光十色的注意力的诱惑,就会像他这样。”所以他跟自己说:“你一定要放得下,千万不能只在乎别人重视你,别人需要你。”
那种危机感从未在谢霆锋的世界里消失过。
直到今天,他仍在学习各种本领。他说:“只有你学习好的东西,才会永远在你的口袋里,没人可以拿走。”
采访素材参考|《鲁豫有约一日行》谢霆锋专访。本文配图来源|《鲁豫有约一日行》及网络。图片不为商用,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立即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