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是虚构出来的?这么多年的粽子白吃了吗?
跟你一样,刚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疯了吧,这怎么可能?
大家都知道,屈原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爱国诗人,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作家,开创一代诗风,对后世影响深远。
上学时候,老师就是这么教的,这是每次考试必考的知识点。
虽然除了那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外,我打赌没几个人能背出屈原的第二句诗,但这并不影响屈原和他所著《离骚》的文学地位。
现在我们说的“风骚”,就是《诗经》中《国风》和《楚辞》中《离骚》的合称,夸别人有学问的意思。比如,王建国经常跟我说:“村东头豆腐店的张寡妇是一个特别风骚的女人。”所谓“文人骚客”,也是这个来历。
每年农历五月初五的端午节,传说就是为了纪念屈原投江。
当然,关于这一点,历来争议很大,有人说是纪念伍子胥,有人说是纪念曹娥,有人说是纪念介子推,还有人说谁也不纪念,是为了祭拜龙祖,祈福辟邪。
大家每年都争论端午节的来历,这跟争论甜粽子和咸粽子谁更正宗一样,都属于学术探讨,见仁见智,无伤大雅,毕竟有一天假期是真的。
结果,突然有人站出来说:“对不起,我不是跟你们讨论端午节的来历,我要说的是,屈原这个人,历史上是否真的存在?”
我就问,你听了啥感受?反正我当时就懵了:史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离骚》《九歌》《九章》《天问》那么多诗歌文章读着,香喷喷的糯米粽子吃着,你跟我说屈原不存在?
1.
最早对屈原是否存在提出质疑的,是清末民国初期的经学大师廖平。
说廖平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他的老师和学生比他名气更大些,廖平师从晚清名臣张之洞,他有个学生叫康有为。
廖先生是中国近代最著名的经学大师,学贯中西,治学严谨,号称“推倒一时,开拓万古;光被四表,周流六虚”,在学术界享有极高的声誉。
我这么夸他的意思是,廖平说屈原可能并不存在,绝不是像现在某些自媒体标题党一样,为了吸引眼球,博人关注,哗众取宠,而是经过认真考证后得出的结论。
理由主要有两点:
第一,屈原的名字最早出现在西汉贾谊的《吊屈原赋》中,最早的史料记载是西汉司马迁的《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如果屈原真的存在且那么有名,为什么一百多年来,除《史记》之外,没有任何先秦典籍提到过这个人物?如果说是因为秦始皇焚书坑儒把关于屈原的记载都烧没了,为什么连《战国策》《吕氏春秋》这样的史书中都没有提到过一句?
第二,屈原和贾谊不是一个朝代的人,被司马迁放在一起合并列传,本身就很可疑,而且文中多处描述前后矛盾,甚至有贾谊之孙贾嘉“至孝昭时,列为九卿”的表述,司马迁没有活到贾嘉官至九卿的年份,也无法未卜先知汉昭帝的谥号是“孝昭”,很显然,这篇证明屈原存在的《屈原贾生列传》,并非司马迁所写,是后人添加上去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历史上并没有屈原这个人,是后人出于某种目的杜撰出来的。
究竟是谁杜撰的屈原?为什么要杜撰出这么个人物?
西汉贾谊是最大的嫌疑人。
贾谊是西汉名士,洛阳人,“少有才名”,是当时著名的文学家,汉文帝时,颇受器重,曾任太中大夫,但后来遭佞臣诬陷,被贬为长沙王太傅。
就是在这次被贬赴任途中,贾谊心情极度郁闷,写下了《吊屈原赋》,在文中以屈原自比,称“屈原,楚贤臣也。被谗放逐。”
贾谊的这段经历,与屈原故事中的情节高度吻合,都是文坛大家,忠于君王,有政治抱负,先是被委以重任,后来又遭谗言而被疏远,下放到偏远地区为官。
后来,贾谊又做了梁王的老师,梁王意外坠马而死,贾谊自责没有尽到太傅的责任,“哭泣岁余,亦死”。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从马上掉下来摔死的梁王,与屈原故事里的楚国君王谥号一样,都是“怀王”。
贾谊与屈原的人生经历完全相同,同样是“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同样是被奸人所害,不被重用,同样是怀才不遇,郁闷而死。因此有人认为,屈原就是贾谊依照自己的命运虚构出来的人物,借此发泄愤懑,那篇《吊屈原赋》,其实就是写给汉文帝看的。
2.
一石激起千层浪,廖平的观点一经问世,就在学术界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认为完全是无稽之谈,不可采信,比如郭沫若。
在《屈原研究》一文中,郭沫若说:“对于《屈原传》所提出的疑问,骤看都觉得很犀利,但仔细检查起来,却一项也不能成立。”
但也有人力挺,比如胡适。
1922年,胡适发表《读楚辞》一文,从质疑《史记》入手,进而质疑屈原的真实性:“屈原是谁?这个问题是没有人发问过的。我现在不但要问屈原是什么人,并且要问屈原这个人究竟有没有。为什么我要疑心呢,因为:《史记》本来不很可靠,而屈原、贾生列传尤其不可靠。”
紧随其后,著名学者何天行在《楚辞新考》中,则全方位否定了屈原的存在。他认为,《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是刘向父子所作,而《离骚》的作者应为淮南王刘安。
关于《离骚》的作者,也是争议颇大。除了说是刘安之外,还有人说,《离骚》不是某一个人写的,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甚至有人认为,《离骚》是方士们为秦始皇所写的“仙真人诗”,以此满足始皇长寿成仙的想象。
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至于端午节是为了纪念屈原,更是牵强附会,因为早在屈原之前,端午节就已经存在,直到南北朝时期,才有史料记载端午与屈原有关,而此时,距离屈原投江已经过去了七百多年。
所以,粽子好吃,你就多吃点,不好吃,你也别往江里扔。
那么,说了半天,屈原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离骚》的作者究竟是谁?
这么说吧,由于年代久远,这些问题已经很难考证了,即便是专家学者,依据更多的也只是逻辑上的论证和推断。
总之,这是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有争议很正常。究竟孰是孰非,说实话,根本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能插上话的。就像郭德纲说的:我跟造火箭的专家说,你那火箭燃料不行,应该烧煤,专家要是拿正眼看我一下,他就输了。
所以说,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老百姓别跟着瞎起哄。
司马迁不是圣人,《史记》也不是《圣经》,不需要宗教崇拜,书中有谬误是在所难免的,后人有质疑的权利。
即便屈原真实存在,作为封建士大夫,他的行为也不值得我们效仿。
事实上,学界对屈原的负面评价从未间断过。
西汉大文豪杨雄曾写过一篇《反离骚》,批评屈原目光短浅,格局狭小。在楚国不能发挥自己的才干,为什么不换个国家试试?非要投江自尽吗?为什么不能像孔子一样,鲁国不好,我就周游列国,哪儿好我去哪儿。
所谓爱国,不能只爱楚国,只爱鲁国,齐楚燕韩赵魏秦,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对不对?
但是,由于屈原被后世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有人把胡适质疑屈原,视为不敬先贤,否定中国传统文化。
其实,同样是传统文化,鲁迅、李大钊等也骂过孔子,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因此说他们俩半个字不好。
李大钊曾经说过:“余之掊击孔子,非掊击孔子之本身,乃掊击孔子为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像的权威也;非掊击孔子,乃掊击专制政治之灵魂也。”
学术归学术,政治归政治,这才叫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别什么事儿都跟政治挂钩,否定屈原的存在就是否定中国传统文化,就是不爱国,就是给西方敌对势力递刀子。
你要是这么说,这个天儿就没法儿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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