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报·大河财立方记者 杨霄 张利瑶
近端午，“艾”（草）将熟。
5月12日下午，正在河南省南阳市考察的习近平总书记先后来到医圣祠和南阳药益宝艾草制品有限公司，了解中医药发展和艾草制品产业发展情况。习近平说，过去，中华民族几千年都是靠中医药治病救人。特别是经过抗击新冠肺炎疫情、非典等重大传染病之后，我们对中医药的作用有了更深的认识。我们要发展中医药，注重用现代科学解读中医药学原理，走中西医结合的道路。
北方百姓，盼的是艾枝挂门、驱虫避害；南方人家，盼的是蒸屉里新鲜的青团。在河南南阳，近30万亩艾草种植田、10万户艾农、上千家制造商，盼的是2021年首轮的丰收（每年收获4茬左右）。
这株神奇的野草自被中医发现药用价值，附以“熏灸”技艺，定格了它千百年来的药材本色。近3年，艾草在国内市场出现消费大爆发，在南阳活生生“长”出了一道百亿级现代农业产业带，各类艾制品占全国市场份额的七成、出口份额的九成以上。
南阳艾农盼丰年，一株野草的身价又涨了
初夏，在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高庙乡邰庄村外的山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这是村里的艾草种植基地，一簇簇艾蒿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一亩艾草的经济效益是种植传统农作物的三倍。”村民陈全喜告诉记者，艾草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繁殖率超强，对气候和土壤的适应性较强，且每年可收割三四茬。去年，他带领村里贫困群众成立艾草种植合作社，流转1200亩土地，亩均种植产生收益约3000元。
陈全喜是南阳艾草种植的大户之一。近年来，在当地的社旗县、邓县等地，经营5000亩以上的艾草种植合作社并不罕见，还有即将扩容至万亩的大型合作社，构建了“合作社＋公司＋大户＋农户”的完整体系。
艾草，是南阳地产知名的中药材之一。南阳是中医医圣张仲景的故里，当地人对艾草的种植、医用已传承千年。近年来，随着“南阳艾”产业规模不断扩大，当地艾农的产量和其收益也在急速增长。
以邰庄村为例，该村土地几乎全都流转给村民种植艾草。每亩艾草年产800公斤到1500公斤。应季新鲜艾草田头价每斤约1元，每吨约2000元。三年陈艾（草）价格，则为每吨8000元到14000元。这只是艾草的艾叶部分。
事实上，艾草浑身是宝。
一株艾草身上，最有价值处是艾尖，可制茶；艾草杆，可提供给日化企业、饲料加工企业，制成蚊香、驱蚊剂及各种饲料制品等；艾根是艾草种子，随着艾草种植面积持续扩大，艾根的价格无疑跟着水涨船高。
这是种植类艾草的身价，野生艾草价格是前者的4倍以上。南阳为盆地，四周多丘陵。每逢艾草成熟季，山地百姓即上山“薅草”。一年薅四次，每次赚个万儿八千元，是个很惬意的农闲“小买卖”。
不仅如此，“南阳艾”产业带如今已形成“工业+农业”深度链条模式。除种植、采摘环节，一个个艾草基地或村落，为艾草制造商的部分产品做基础代工。
如艾草包、艾贴以及微烟型小悬灸设备等，尚无法完全被机械加工。在当地的白河镇、茶庵乡、汉冢乡，这些艾草产品的原料与配件被分包到一个个村，按件计酬，家家农户都有忙碌。更不乏很多外漂的南阳籍农民工，看到家乡艾草变成了宝，或回乡创业或在长三角、珠三角变成了艾草产品的销售商。
这，正是“南阳艾”产业带上正在发生的变化。
从一株野草到百亿产业带，“南阳艾”凭什么火了？
艾草是药材。
对它的了解，北方百姓家多来源于艾枝挂门的端午习俗，南方人家是蒸屉里新鲜的青团。
南阳仙草药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仙草药业），是当地艾产业的头部制造商。十多年前，该公司联合创始人宋鑫，在入行前曾是河南最早一批网商，在线上倒腾化妆品销售。
宋鑫虽是土生土长南阳人，却对艾叶知之甚少。如他所言，十几年前，父亲的腿部患有风湿病，常拿艾叶泡脚、“艾灸”熏疗。但那时，卖艾灸条的中药铺并不多。
父亲腿疾的康复，让宋鑫重新认识了艾叶。2009年，宋鑫与朋友合伙成立了仙草药业。他坦言，当年他强烈提议卖艾叶制品、组建公司时，两位合伙人是勉强答应的。
“在当年，没多少人相信艾草能‘治病’。中青年人不信，其实股东也不信。”宋鑫称，公司成立的前三年，实际管理者仅其一人，身兼老板+业务员。
2012年，宋鑫通过青岛、义乌的中间商，意外将艾草出口到了日韩。这时他发现，上述两国的美容机构对中国“艾灸”颇为痴迷。那年，他卖了200多万元。同年，两位合伙人“回归”公司，增资、建厂，开始为国外美容院提供“艾熏”产品代工。
2013年，仙草药业产值增至1000多万元，次年产值增至近4000万元。而今，该公司已是集艾草种植、深加工、艾灸相关器具研发于一体的集团公司，在上年度各类灸材的销售额达3.5亿元。
彼时，支撑仙草药业迅速成长的条件和环境是什么？
宋鑫称，曾在日韩美容院掀起的“中国艾熏”潮流，2014年前后“刮”回了国内，在一线城市、沿海省份的美容馆内开始风行。这大大提升了国内艾草的消费量。2016年末，国务院发表《中国的中医药》白皮书，标志着“中医药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自此，中医馆、养生馆在国内盛行，直接催化了涉艾草消费品的大爆发。
由此说来，国内消费者是在5年前对艾草的认知发生了革新，它由传统中药材的原料角色，衍生出美容养生领域“专业用品”的新身份。从而，带动了艾草上游种植、中游加工企业的数量增长，催化了国内艾草产业的首轮进化。
事实上，“南阳艾”在今日走入千家万户，占国内艾草及相关产品出口的龙头之位，则是彼时酝酿中的第二轮变革：南阳推动了艾草精深加工技术迭代，迅速且持续完成产品迭代，推动艾草由专业消费品变为一般家用保健品。
河南圣旺药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圣旺药业），即是当地知名的艾贴制造商之一。该公司创立于2006年，以中药材贸易起家，是南京同仁堂、贵州神奇、云南本草等国内知名药厂供应商。
圣旺药业总经理宋秋燕介绍，2016年前，艾草是该公司经营的中药以及贴膏类产品的原料之一。2016年，网上客户对公司询问艾草类相关产品的频次、密度，超乎想象。就此，公司大幅转向艾草产品制造。
圣旺看到的机会，是艾草的使用方式多为艾灸，通常需在专业中医诊疗馆完成，家庭自用类产品极少。该公司在制造膏贴类产品的禀赋，与艾草之间发生了新的结合，通过技术革新与研发，一系列艾草贴产品相继推向市场，“哪儿疼，贴哪儿”。
驾驭艾草由专业品向个人消费品转型，艾贴只是其一。短短3年，有关艾草的个护、养生保健、洗化类商品，在南阳人手中脱颖而出，并与国内各类消费产品不断契合、兼容。而便捷的产品形态，与市场消费需求一拍即合，迅速催化产品放量。
这是驾驭艾草的“南阳智慧”，也是成就“南阳艾”产业带冲上百亿级规模的发动机。
“南阳艾”百亿产业带，构筑乡村振兴生态圈
“南阳艾”以百亿级产业带形态展示，向世人展示它的发展面貌与竞争力，源自两个外在表现。
2020，新冠肺炎疫情突袭全球，直接刺激了各国消费者对健康安全的意识提档升级，同时，也使更多人对家用保健品有了更多消费尝试。
2020年6月中旬，阿里巴巴公布过一则消息，4月以来，有关各种艾草类的产品，在国内外线上市场大爆发。6·18期间，海外消费者由其电商平台上买走了超10万根艾条、1万片艾草足贴。这种“神秘的东方良药”在海外火爆，直接带动了河南南阳艾草产业的产品出口，销售额同比增长50%。两个月时间内，南阳的艾灸条、艾灸贴、艾草足浴包等已销往80多个国家。
5月12日，阿里巴巴再度发布关于艾草制品的消费情况。其称，今年在天猫平台中医保健品类中，艾灸产品消费规模占比大盘总量超六成份额。国内艾制品、艾灸仪产品进一步呈现多元化、智能化趋势，相关在线商品数量（SKU）较上年爆增了10倍。
换一角度看，“南阳艾”能接住此轮全球消费爆发，源于它迅速构建的产业带基础。
公开数据显示，当前，南阳市注册的艾草企业有1529家，年产值在5000万元以上的企业有近30家。“南阳艾”已开发有艾绒、艾条、艾柱、精油、灸器、自贴、洗护等系列医用、保健、日用产品六大类近200个品种，获得多项知识产权发明、实用新型专利。全市艾草种植超24万亩，产值约7.2亿元，带动了30多万农民从种植、采收、加工、销售中收益。与此同时，全国经营南阳艾产品的网络电商有3000余家，占据全国市场的70％以上，年销售破百亿元。
2019年12月，南阳市政府发布了“南阳市艾产业发展规划(2019-2023年)”，到2023年，南阳市艾草种植面积要达到35万亩，产量增加50%。产值5000万元以上企业达到100家，亿元以上企业达到5家，综合产值预期达到300亿元以上。
今年4月末，南阳举行了“2021第四届中国艾产业发展大会”。这是在全球消费市场巩固“南阳艾”产业带话语权、进一步拓宽产业外向度的清晰信号。
“这只是个开始。在未来5-10年，‘南阳艾’产业将是一个千亿级的产业。”南阳宛艾产业协会会长韦跃之判断，这条产业链会更细化、更精细，市场也将会呈现多元化趋势。与此同时，“南阳艾”与国家的“乡村振兴”战略契合更为紧实。这包括，“南阳艾”构建完整的产业生态圈，现代农业从种植到采集提档升级，艾农的就业、经营、收益获根本性提升等。
当下，南阳人的这份“预期”，转入“正在进行时”。
如宋秋燕的发现，在南阳中医药产业的精神图腾、地理坐标医圣祠，周边街区传统的中药铺，几乎成了清一色的艾制品主营店。由此向北或向西出城，至蒲山镇，主干道两侧的各类艾草产品的制造商越来越多了。
宋鑫也有个发现，与仙草药业合作的一个艾草种植合作社，悄悄将4000亩种植区已扩至9000亩。白河镇、茶庵乡、汉冢乡等重点艾草种植乡镇，农民们“接单”不断，人均新增年收入约3万元，正忙得不亦乐乎。（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