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沙土在建造永恒宫殿
听!草团翻滚出古老乐曲
快躺下来吧!看看我们身处何方
骄傲的黑⻢曾经伴随身旁
第五世戈壁诺延呼图克图・丹增拉布杰
(བསྟན་འཛིན་རབ་རྒྱས་,1803-1857)
丹增拉布杰雕塑(蒙古国)
莲花生化身手中的蝎子
蝎子是丹增拉布杰最重要的象征物之一(雕塑右肩处)。首先,蝎子是北亚戈壁地区常⻅的生物; 其次,蝎子和蝎子洞被认为是丹增拉布杰与莲花生产生关联的印证,是其修建众多景观和据点的启示物;最后,在“无与伦比的歌者”(指丹增拉布杰)的诗歌中,蝎子是“狂暴的生命之主”,是属于牧人们的绝妙意象。
那年大雪成灾,五岁(1808年)的丹增拉布杰开始了流浪生活。当丹增拉布杰六岁时,这位“萨满之子”因为治愈了一位少女而获赠了一匹黑⻢。对于年幼的丹增拉布杰而言,骑着黑⻢,并在⻢背上用⻢油和粪土制成的写字本记录歌曲,是其对于“居住和生活”的定义。
“悬空于天与地之间,⻢儿就是我的家”,这种不可复制的依恋心理(对于流浪与移动的迷恋)一直在此后的生命中影响着丹增拉布杰。作为“凶猛的酒⻤”(Mong:dogshiin sohtu)和“骆驼⻋上 的大师”,丹增拉布杰常常构建种种“幻象”(主要是通过艺术创作与行为呈现)来揭示人们在“空间与存在”中的无限可能。
丹增拉布杰(现代作品)
2022年4月30日到2022年6月30日,北京PLATE SPACE盘子空间举办了一场名为《聚落的离散》(The Dispersion of Settlements)的联合作品展。八位具有北亚文化视⻆的参展艺术家,就“从不同视⻆探讨迁徙对聚落新生的可能性”这一话题出发,从而提供了一系列有关“再现与模拟”的艺术呈现。
当我们将丹增拉布杰与参展作品相联系时,就会发现一种共通的“体验结构”(The Structure of feeling)。在相似的社会背景与现实困境下,这种关注特定时空下居住者生活质量与生存理念的 “体验结构”正在将“迁徙”(流浪或游牧)从一直以来的中间地带拉回到具有普世情节的哲学舞台。
正如蒙古国学者曾德·达木丁苏伦(Хатагин Цэндийн Дамдинсүрэн;1908年-1986年) 所言:在近三百年的历史发展中,“不知所踪的记忆和不复存在的空间”一直是北亚文化圈所讨论的核心话题之一。当“记忆与空间”被用以直面现代性结构的滥觞时,它将不再只是某种被陌生化的臆想而是对于生存充满诗意的再现与反思。
作品在德国rearwindow正在展出中
在加迪・阿尔加⻬(Gadi Algazi;1961- )的著作中,其将“文化”理解为“How to do What” (如何去做什么),而历史则是一种运用“文化”的方式。如果我们将这套诠释策略放置在北亚的文 化语境之中就会发现:在这片土地上,历史意味着呈现有关“移动”(简而言之为游牧)的文化。这种文化并未滑入某种中心或根基的怀抱,却出乎意料地提供了稳定的生存力量。
在北亚的宗教和文化中,仪式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或许我们现在只能将其理解为某种有关神圣的既定程序,却常常忽略了这一“程序”在构建生活景观上的⻓远价值。当丹增拉布杰开始当众吟唱诗歌 (任何人都可以与其对唱)并规划建造一个巡回的公共露天剧院(即久负盛名的“月亮杜鹃”)时,这种⻓久以来被依附于神灵的仪式被具体化。
在由丹增拉布杰写下的剧作中,专业人士和⺠众(甚至是动物)相互动,人们利用灵魂的神游妙想,并运用诗歌,舞蹈,喜剧(讽刺剧)和宗教剧等方式来呈现生活的镜像(即一系列的表演“事故”)。当有关记忆的宫殿被建造时,何处不是家园和乐土?当面对游牧者的记忆碎片时,丹增拉布杰乐于同牧⺠共饮美酒并畅聊从古至今的种种悲欢离合。在他看来,对于永恒居所的解释权也不再只是书写者的特权,“声音的力量抵达了空行母的境界”。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极具实验精神却又充满古老血液的理念并未随着现代性的“侵入”而终结,属于沉默的大多数的声音一直被记录者。当艺术遇到事故时,有关生存的记忆将被唤醒。这里所指的“事故”,它可以被理解为一匹渴望自由的⻢儿(《一匹⻢的悲伤》),一次脱离人造语境的呼神仪式 (《装神》),一场不可复制的表演(《梦影・黑走⻢》)或者一种对于空间运用的全新尝试(《棚圈工作室:捆草》)。每当“事故”发生时,结构与秩序将被重新考量,形态也将不再只是单数,“事 故”最终被得以接受。
《装神》视频,乌日根、孟和达莱,2'15",彩色立体声(鸵鸟腿、钢筋、萨满鼓架、机器人、腻子粉、不倒翁、奥特曼玩具、鼓槌、牛皮小鸟),2022
《装神》,乌日根、孟和达莱,影像装置(鸵鸟腿、钢筋、萨满鼓架、机器人、腻子粉、不倒翁、奥特曼玩具、鼓槌、牛皮小鸟),尺寸可变,2022
到如今,我们仍旧无法明确说明丹增拉布杰的死因:谋杀或者病逝;但在⺠间的传说中,这位捍卫一切生存可能性的戈壁大师在快要去世时,曾要求⺠众“将对我说的话讲给这座大山”。需要注意的是,这里所指的“这座大山”指向了丹增拉布杰在其二十一岁时(1824年)所修建的哈⻢尔寺景观群 (Khamarin Khiid),这也是丹增拉布杰所修建众多介于宗教与世俗之间的景观之一。
在丹增拉布杰看来,空间的力量从来没有因为其材质与形式而被固定; 相反,在测量与描述空间的过程中,有关“定居”的定义在不断地陷入分裂。在与多名高僧辩论时,丹增拉布杰始终将“空间”作为其强有力的象征符号:在多重身份(如酒⻤和疯子)和各种造物(如树枝和粪便)的帮助下面对一切来自“技术与权利”的暴力,却又始终保持着原初的爱意。
“任何东⻄都可以传递含义”,当我们处于中间地带时,景观被随时更改面貌,但“赋予意义的仍旧是奔波于行走的我们”。至此,流浪或游牧不再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而是一种直接囊括了一切生活态度与生命美学的个体态度。这一个体态度既可以呈现日常生活中隐藏的生存直觉(《呼和浩特日记》)和游牧理念在现实差异下所提供的生存方案(《迁徙》),也可以再现自然状态中的治愈效果(《世界的测量》)和从诗意景象到资本场域之间的变化过程(《锥形草原》)。
作者介绍
索朗旺青:独立撰稿人、研究助理、青年美术评论家
相关资料
The dispersion of settlements — 从不同视角探讨迁徙对聚落新生的可能性
The dispersion of settlements — PLATE SPACE @ rear window
聚落的离散 The dispersion of settlements— Beijing vs Ber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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