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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局里,我们开始分析目前掌握的资料。
第一位死者曾燕因为6岁时发高烧,烧到了大脑,反应比普通人慢,经常被母亲责骂;第二位死者候阳的心理创伤更为严重,暴力在她心目中扭曲成一种地位的象征;第三位被绑架的何艳红更多是以施暴者的身份出现,三个人之间互相不认识,为什么凶手会对她们的私生活这么了解?
我说:“她们三个一定存在和凶手的交集点,并且这个凶手是她们信任的人。如果我被家暴,第一个想到的是……”
“你会打回去!”李时一边吸溜方便面一边说。
“别打断我,我的意思是时间久了,我肯定会找发泄渠道,前两位被害者性格内向,绝对不会找身边的人倾诉,我们也没有发现她们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她们应该会选择‘安全’的陌生人。比如私人倾诉热线,而且是专门为家暴者提供服务的热线。接线员应该是男性,说话声音温和,沟通时没有压迫感,他了解被家暴者心理,因为他曾经是当事人。”
刘队说:“我猜测凶手很可能在童年时遭受过家暴或者亲眼见证过家暴。”
“我怀疑是凶手的母亲在遭遇家暴时,被凶手看到了,这个人很可能有自残倾向或者有过自杀的经历。”我说。
郑爷说,“你的侧写,好像看到凶手一样。”
李时说:“刘一可能是对的,被害人的伤口有犹豫的痕迹,这说明凶手有过思想斗争或者当他面对熟悉的场景时,让他回忆起当初的情景。”
刘队说:“按照你们的推论他原本不想伤害这些女人,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下手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因为他的正义感被扭曲了。”
“凶手在现实中看人的眼神一定是躲闪逃避的,沉默寡言,表情有讨好倾向,身高不会超过168CM,喜欢戴帽子或者墨镜,穿长袖衣服,做的工作很可能是机械重复的技术工作,不用和太多人打交到,倾诉热线是他的第二职业。”
刘队说:“凶手的年龄应该在25到35岁之间,我们可以查找一下20年以内的家暴案,还要调查一下弱势女性比较聚集的地方,比如妇联求助办和本市的一些私人热线或者反家暴群。”
破案会结束之后,我们排查了本市159个反家暴群和30条私人热线,排除公益性组织和女性群主,9个群的群主为男性,热线6条,一个叫徐光辉的人进入警方视线,他同时是两个家暴群和一条热线的主持人,粉丝众多。
徐光辉,男,35岁,未婚,独居,曾经因为打架伤人,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目前在市里一家电焊厂工作,平常少言寡语。母亲在他10岁时去世,父亲甚至没有通知亲人,草草办了丧事。我们还从徐光辉的同事那里了解到,他从来不加聚会,不喜欢肉食,但近一个月以来,他身上总有一股烤肉味。
徐光辉被抓捕之后显得很平静,他一再强调是我们抓错人了。
“我们在何艳红的手机里找到一个网络电话号码,在技术部门的协助下,发现这个号码曾五次出现在你手机上的APP里,这个APP是专门用来拨打网络电话的,而网络电话可以设置为不显示电话号码,除非是你本人把号码告诉她。另外,我们技术部门还查出这个APP拨打过第一死者曾燕和第二死者候阳的手机号码。”
徐光辉说:“我习惯用那款APP和一些特殊求助者私下交流,正是因为网络电话不显示号码,才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
“你为什么会把号码告诉何艳红?”
“我不认识你说的何艳红,但是如果我发现求助者有自杀倾向,会主动拨打对方电话,偶尔也会把号码告诉求助人。”
徐光辉的回答几乎天衣无缝,我低估了他的预判力。
我们已经对徐光辉的家进行过搜查,郑爷地毯式勘察了几次,只找到一把汽车钥匙。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和案件有关的线索,虽然徐光辉的衣物隐约能闻到那种烧烤料的味道。
“你每天骑电动车上班,为什么家里会有一把汽车钥匙?”
“以前有一辆车被我卖掉了,备用的应急钥匙忘记给买家了。”
我把死者的生活照一张张放在他面前,让他确认是否认识死者。徐光辉表情平静,似乎在仔细看每一张照片,可是他的聚焦并不在照片中人物的脸上,拿照片的左手食指藏在照片下一直在抖,不敢直视,是一种隐瞒性回避。
我又将死者的现场照一一摆放在他面前,徐光辉的身体明显向后挪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僵硬了几秒,舔了两次嘴唇,他没有用手再去碰这些照片,很明显记忆将他带回案发现场,他紧张了,害怕了。
徐光辉说:“不认识,我不认识这几个人。”眼球集中在右下,他在和自己进行内心对话。
“好吧,今天就到这。”我要给他露出破绽的时间。
徐光辉朝我点点头,五官内敛,示弱,讨好的表情,这是缓解压力的一种装饰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