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怀孕又流产,不得不在封控期间去了几次医院,特殊时期去医院,确实体验了很多的‘特殊’……
第一次去医院是4月29日,其实我4月27日就开始流血了,但因为小区是封控区,我们不能自行外出,所以只得等到第二天,也就是4月28日去居委会提就医申请。居委随即帮我们安排了次日(4月29日)去医院的车(无法安排当天的车,只能排到次日)送我和老公去医院。
4月29日中午12点,我们离开居住的小区,上车前往医院。开车的是穿着防护服的志愿者大叔,听大叔说,这波疫情一开始,街道就召集志愿者组建了接送居民往返医院的车队。我们街道一共五辆车,几乎每天都是一大早五六点就开始接送,把当天所有看病的居民全部送回家后他们才能休息,而且由于全都是闭环管理,他们不能回家,晚上都得睡在街道。大叔叹了口气说,当时组建车队的时候他刚好在街道,想着出点力帮个忙,却没想到这一帮就是一个多月,一个多月没回家,没见家里人了。
去医院的路上,几乎看不到车,加上那天天气不好,车窗外一片阴沉沉的,拿起手机随手一拍,就是一部阴暗诡异的末日科幻片。
也没有行人,只有时不时拦下车检查通行证、核酸报告的大白。
有意思的是,当我们的车第一次被拦下检查的时候,我手机(苹果)上的随申办APP崩溃了,一直提示访问人数过多,就是不显示核酸报告。老公手机(安卓)的随申办APP可以正常访问,他一边给检察人员看他的核酸报告,一边解释说我的报告和他是一样的。司机也出示了医院转运通行证和自己的核酸报告,并竭力帮我解释,说我是病人,需要尽快去医院,但检察人员就是不肯放行。我给他们看随申办APP崩溃的页面,他们只是不停地重复,没有报告不放行,我急了问他们:APP崩溃难道是我的问题吗?他们也提高了嗓门回答我:没有报告就是不行!
最后我们的司机退出这条路,改走另一条路,同时建议我们,路上再试试看别的APP(如支付宝),因为前面还会有检查,到了医院也必须有核酸报告才能进。
幸好后来我在支付宝APP上找到了核酸报告,后面的关卡才得顺利通过。
肚子疼了一路,血也流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我下车扯着老公蹭到医院门口,眼看医院大门就在眼前,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到门口立着的一块大牌子:要求扫码填写流行病学调查表。
当时我的心情简直难以描述,但也只得摸出手机,在扫码填表之前,我拍下了上面这张照片,纪念那无奈又无助的一刻。
流行病学调查表主要调查自身免疫情况(有没有打疫苗、最近身体情况等)和是不是潜在病毒携带者(小区是什么状态、周边有没有密接、自己是不是密接等)。都是选择题,回答起来倒挺快,接着就是出示核酸报告,扫场所码,然后举着核酸码被扫,最后才进了医院。
到了门诊大楼,保安以“特殊时期禁止陪护家属入内”为由拦下了老公,老公急了,指了指我说:她在流血啊!
保安答:流血去急诊啊!
于是老公就扯着我去了急诊。
在急诊门外,护士又看了一遍核酸、场所码、流行病学调查表,还量了体温,一切流程走完,我们才终于进了医院。
从踏进急诊室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再耽搁一秒钟了,因为这里几乎没什么病人。挂号、量血压、问诊、阴超、抽血、医生复诊,每一个环节都没有等待,全都是到了就做。
(医院里人很少)
就是医生的诊断比较迷惑。
做阴超时,医生一看就说:流那么多血,你流产了?(其实当时还没有)
回到急诊室,医生却说,你血流得不算多,先回去,如果大出血就马上来,没有大出血就两天后再来。
没有打针,没有开药,我异常神速地看完了医生,快到送我们来的志愿者司机大叔都不敢相信。
当时大叔已经离开医院去接送别的居民了,于是他帮我们联系了别的志愿者来接我们回家。电话里说车半小时后到,但其实我们在路边等了一个多小时,我虽然身体不适,但出于up主的本能,我还是稍微走了几步,拍下了这段徐家汇4月29日的实景视频。
(从没想过有一天,徐家汇会这么空旷)
接我们回去的志愿者大叔开了一辆商务车,除了接我和老公,还接了一位下个月就要临盆的大肚子准妈妈和一位年纪比较大的癌症奶奶。
大叔相当健谈,一路上都在跟癌症奶奶聊天。大叔其实身体也不好,他说自己有高血压、脂肪肝等等,但这次疫情,他依然做了志愿者,也和之前送我们来的那位大叔一样,一个多月没回过家了。
癌症奶奶七十多了,患癌症五年,家里老伴也是癌症,已经患癌十几年了,有一个女儿,但女儿全家都在美国,在这种时候,完全没法照顾到在上海的老父亲老母亲。所以奶奶只能自己一个人出来配药,因为她喝的中药只有这家医院有,所以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这一车人明明各有各的烦恼,但车上气氛却很好,大叔夸奶奶中气十足完全不像身患癌症的人。奶奶呵呵笑着说她可能干了,老年人大多不会团购,她都自己研究,拿手机点点点,该抢菜抢菜,该团购团购,还帮邻居不会弄的老人都弄得妥妥的。
大叔说奶奶你这么能干,我跟居委推荐一下,奶奶你去加入吧。
奶奶大笑说:我老了,你们年轻人干吧。
大叔回答:是是,我们年轻人多干点,应该的应该的。
坐我旁边的准妈妈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行动多少有些不便,但她却一点不在意,听大叔和奶奶说得有趣,她会冲我笑,还会时不时地插几句嘴。
(或者:应该是温暖的)
听大叔和奶奶聊天,我也多了解了一些志愿者的工作和医院的情况。
志愿者开车接送居民是没有报酬的,居委只给每天几百元的补贴,付完油费也就所剩无几了。每天基本都是五六点出门,来接我们前,他已经来回跑了五趟了。而且由于封控期间到处封路、检查,他常常无法准确判断路程时间,比如他跟我们说半小时到,实际一个多小时才到。他跟奶奶说十分钟到,但奶奶也在路边等了近一个小时。种种辛苦和无奈,大叔聊天似的随口说来,实在让人钦佩。
而医院呢,也并不是都像我去的国妇婴。国妇婴急诊室人很少,但其他医院很多都是人挤人(后来我第三次去全科医院的时候看到了,确实人很多),医院的规定也不同,比如国妇婴要求24小时或48小时核酸报告(一直变,连护士都要确认过才知道当天是要多少小时的),而奶奶去的那家医院就不看核酸。
第二次再去医院,是两天后的5月1日,确定流产,一星期后再复查。
我很难过,虽然她还只是一颗受精卵,但我和老公已经连名字都给她起好了。
这次看病还挺受罪,护士说我的手臂不容易抽血,换了三个护士,扎了我四次才艰难地抽了一管血。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抽血的首选位置:大臂内侧是扎针最不疼的地方,扎下去最疼的是手腕内侧,护士一针下去,我呲牙咧嘴,忍不住问:这里怎么这么疼啊!护士一边道歉一边解释:这里末梢神经丰富,所以比较疼。
(抽血被扎了四针的我)
那天由于要等验血报告,我们又在医院附近转了转,徐家汇真的一家店都没开门,服装店里都还是冬装或者春装,要在平时,这个季节早就开始上夏装了。
(肯德基大门紧闭)
回家后,自行休养,一星期后又去居委申请就医,没想到这次要求变了。居委说,到了五月,跨区就医后要在就医居民家门上安装门禁,居家隔离七天。装了这个门禁,家里只要一开门居委就会知道,居民必须足不出户待在家中,居委会派志愿者上门收垃圾做核酸,需要拿外卖或团购物品就向居委申请,由志愿者帮忙送到家里。
居委解释了这么做的原因:前几日临近小区有跨区就医回来的居民核酸检测阳性,所以全街道都如临大敌,升级管理,要求给跨区就医的居民安装门禁,这样,这些居民就属于“居家隔离”人员,不属于“社会面”,万一核酸检查阳性,也不会影响整个小区。
于是我跟老公一商量,这次就没有去国妇婴,而是去了区里的全科医院,见识了一下封控期间医院人挤人的盛况……
就连医院门口的路都被车流堵得水泄不通,而其他的路还是依旧空旷。
这所医院的规定也和国妇婴不同,没有要求填流行病学调查表,也没有陪护家属不得进入的规定,虽然人多,却也秩序井然。我们花了大概两三小时,也顺利地看完了。
下次再去医院,应该是一个月以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