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郑成月：平反聂树斌案，你是正义之旗，你是百姓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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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奥通过其父朋友圈发布的消息）

“我死之后，要给我在聂树斌的坟墓旁边树一个碑，写上人民警察爱人民。”

郑成月，一个平凡的英雄，2022年5月6日凌晨，因病离世，年仅62岁。他用生命，书写了一段载入共和国法制史的伟大传奇，他以一己之生命遭遇，告诉自己曾经的司法同行：什么叫执法者的良心。

请让我们再次回顾郑成月的人生故事，尽管这故事短得像极了天空划过的流星，可它依然在那些难忘的岁月里，曾瞬间照亮了我们的天空与大地，高山与河流。

1995年4月25日，河北青年聂树斌因故意杀人、强奸妇女被判死刑，3天后就被枪决。2005年，时任河北省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的郑成月在办理王书金案件时，意外发现王书金与聂树斌案件有联系。

2005年1月23日，郑成月押王书金到石家庄指认现场，“一案两凶”的事实从此上场。郑成月随即通过司法途径，反映“一案两凶”的重大案情，却不仅没得到解决，反而被神秘压制。

无奈之下，郑成月选择向媒体披露案件疑点，并认定王书金才是案件的真正凶手。一个人民警察，他的选择影响了他的一生。他知道选择的分量，也知道选择的后果，但他依然做出了正义的选择。一个英雄的真正诞生，不是因为他的出身与地位，而是因为他的选择。这是善与恶的权衡，这是真与假的度量，这是美与丑的取舍，这是良知与人性的对撞。

风萧萧兮，易水寒。郑成月做出了选择，一个共和国的法治英雄，诞生在了燕赵大地上。然而，也正是由于这种选择，郑成月“一去不复还”。

2005年3月15日，在郑成月的努力下，《河南商报》刊发《一案两凶，谁是真凶》的报道，“聂树斌案”迅速引发全国关注。

《河南商报》当时的总编辑是马云龙，他在发表报道的同时，舍弃了所谓独家报道的荣誉，将新闻稿同步转发给全国100多家报纸,并声明:欢迎转载,不要稿酬。对马云龙来说，这同样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正义选择。

马云龙后来说,此文一夜之间全国媒体大量转发,这是此案形成全国热点新闻的重要举措。没有马云龙,就没有这篇新闻稿的问世，也就没有了举国关注，没有了接下来一切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非正义、天使与恶魔较量的故事。

郑成月选择的后果很快出现。因为“聂树斌案”，2009年49岁的郑成月被要求提前离岗，不再任县公安局副局长一职。随后，郑成月艰难讨生活，却为此身陷债务危机：因给老母治病借钱还不上，被借贷公司起诉，法院查封了郑家房子并冻结了他全部工资，至今未发放生活费；又因尝试经商，再次债台高筑，成为失信被执行人，也就是老赖。郑成月的儿子也因受“聂树斌案”的影响，失去了当公务员的机会。你懂，你都懂。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但它却又无比真实，如针刺般疼痛的、滴血流泪的真实。也许，这就是一个百姓的英雄必须要承担的代价？面对这样的代价，还有多少像郑成月这样的司法人员，愿意选择做一个英雄，或者仅仅只做一次英雄？如果他们不能，不敢，不愿，那么……你敢想象吗？好在，我们的时代和国度，从来就不缺少被良知感召着的无数勇士，就像郑成月这样，他们是中国真正的脊梁，他们是中国真正的、为让百姓挺直脊梁而宁愿自我加压、挺直自己脊梁的脊梁！正是由于有了这些脊梁，我们的民族才没趴下，才没被打趴下，才没被压趴下，才没被欺趴下，才没被吓趴下！

2018年，郑成月身患重病，无钱医治。消息传来，举国落泪。短短一天，数十万善款，如涓涓善流，汇集到郑成月名下。有人送钱的同时，送来锦旗，上书：“正义不欺，英雄无悔”。在很多人心中，郑成月已经成了正义与英雄的符号。人们给郑成月捐款，更像是在维护心中的公平和正义，更像是为心中的光明之灯添油、加蜡。

2007年3月，河北邯郸中院以王书金犯故意杀人罪和强奸罪一审判处其死刑。2021年2月2日，王书金死刑被核准，并随即被执行。王书金被复核确认的犯罪事实共四起，但并未包括与聂树斌关联的案件。也就是说，王书金所坚称的自己是“聂树斌案”真凶，法院未认定。2014年，已经终审的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案被启动复查。2016年12月，经异地审理后，聂树斌被改判无罪。此时，离青年聂树斌被冤死，已经过去了21年。

据报道，郑成月临去世前，曾留下一个遗言，一个遗憾。遗言是：“我死之后，要给我在聂树斌的坟墓旁边树一个碑，写上人民警察爱人民。”希望能如郑成月所愿，立此碑于在聂树斌的墓边，让这一树碑、这一土坟，永远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当代中国法制史上的这起冤案，永远提醒人们这样的悲剧不要再重演。遗憾的是，他希望生前找到更多证据，铁证如山一般证实聂树斌案的真凶，但未能如愿，而撒手人寰。

最后，我必须强调：没有真凶王书金的出现与承认，冤死的聂树斌平反不了；没有英雄郑成月的正义凛然与名利舍弃，冤死的聂树斌平反不了；没有河南商报总编辑马云龙的铁肩担道义、辣手发文章，冤死的聂树斌平反不了；没有富有良知与勇气的全国媒体人、专家、律师、网友的持续关注与推动，冤死的聂树斌平反不了；没有河北两只大老虎地倒掉这个特殊背景，冤死的聂树斌平反不了；没有案件被指定异地再审，排除所有干扰，冤死的聂树斌平反不了……

今天，我们祭奠郑成月这位聂树斌案平反的功臣，只因为他是正义之旗，他是百姓之幸。他是让我们不绝望、永远有希望的信念星辰，他是让我们走出黑暗、走向光明的理想灯塔。我们希望这样的英雄越来越多，只有这样，我们这样普通的百姓，才能拥有一张平静的餐桌，才能拥有一席安宁的睡床，才能拥有一个享受天伦的屋顶，才能生而无惧，死而不冤。

郑成月，我们百姓的英雄，请一路走好！愿您在天堂与聂树斌相遇，作为百姓的英雄，愿您来生再不受无妄的冤屈。

作者曹保印系北京国咨律师事务所首席顾问，出版《法的精神》《总有一条路：新京报十年传奇》《中国社会建设》等72部作品，其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法文等18种国际语言，在国际社会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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