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导演徐纪周：这一次，杨洋是我的流川枫
“我最想拍的是《灌篮高手》，而这一次，杨洋就是我的流川枫。”
《特战荣耀》收官在即，导演徐纪周向「文娱春秋」强调。
这句话，暴露了徐纪周的“野心”——执导一部与《灌篮高手》相似的“经典”，且他也有此信心。
现实也如此吗？
灯塔数据4月28日显示，《特战》的成绩确实能打：上线24天，在腾讯视频正片播放占有率平均13%左右，总播放量破18亿；优酷网的实时热度连日排名绝对第一；在爱奇艺，与现实主义剧作《亲爱的小孩》的热度一直呈你追我赶抢第一的态势。在卫视的成绩不及网络平台耀眼，但在东方卫视也突破0.7%，精简版剧情在浙江卫视有0.3%，总局4月初的收视率排行榜中，《特战》位列前五。
与网播热度等同的还有网友们的核心疑问：军旅剧是流量明星转型的垫脚石吗？杨洋又担得起为他量身定制的燕破岳吗？
徐纪周对「文娱春秋」表示，“没有S级的杨洋，就不会有S级的《特战》。”
他从不回避杨洋身后的流量，对所谓“主角光环”的质疑不置可否，“正是有了杨洋的加入，才会凑出这么一个顶级S+的盘子，才能拿到最好的资本支持，用最好的资源，最优的配置，最长的周期，拍最高水准的军旅，这就是互联网时代我们需要遵循的制作算法。”
少年徐纪周碰到少年杨洋
比“特战”还能打的那就是主角燕破岳了。
甫一出场便坐实“兵王”之名，在一场长达十几分钟深入东南亚毒枭老窝营救人质的高光戏里，燕破岳在泥水里挣扎，在血水里翻滚，人形拳直刺肉，榴弹炮不长眼，最后以燕破岳打落水底下收场。镜头一转便回到“拽王”燕破岳初入伍时的场景，单兵硬件素质最强且不甘人后处处争强的他，怎么看都是新兵里最欠收拾的那只出头鸟。
如此踩中粉丝爽点的角色设定，在诸多军旅题材中并不脱俗，也难逃扮演者杨洋“耍帅”嫌疑——但如果你要这么想，可能就浅了点。
燕破岳很快就被现实教训了。大军营里就连炊事班里都有出招即封神的扫地僧，实战真正到来时，更不存在百战百胜无所不能，主角光环的彩虹泡泡在一次一次的高潮迭起中破灭，反而燕破岳在一路过关杀敌后PTSD（战后应激创伤综合症）了，把自己关在卫生间的燕破岳挫败茫然无助，这怎么能不叫观众emo……
忍不住问：导演，说好的燕破岳是为杨洋量身定制的呢？虐流量明星这么狠，人家粉丝答应吗？
制片人李匡宁告诉「文娱春秋」，2018年中，《特战荣耀》剧本改编至1/3时，导演徐纪周和主演杨洋同时进入了团队，如同《特战》播出时导演所言，燕破岳确为杨洋量身定做。
徐纪周回答了「文娱春秋」的疑问，“狂傲拽屁招人烦这一点，可能正是我和杨洋内心契合的那部分。”
世人只见杨洋360度无死角的帅和盛世美颜背后的滚滚流量，只有徐纪周看到了杨洋心中的渴望。这个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练舞一路跳到解放军艺术学院，出道便在聚光灯下成为流量担当，最需要卸下的可能正是万千注意力加码于他的这些标签。
徐纪周初见杨洋，便闲聊出了这位文艺兵心中的热血渴望，“导演，其实我最想演的就是特种兵。”用制片人李匡宁的话说，这是“当一个少年遇到另一个少年”，二人一拍即合，“有了这份碰撞和了解，热血感、自信感、昂扬感就出来了”。
“你看杨洋的成长轨迹，在每一个阶段，他都是最优秀的，那怎么能不容许他拽？”杨洋的优秀与骄傲，徐纪周选择了一分不差的保留，于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便成为燕破岳最初的劫，但这也是徐纪周和杨洋个人成长中感触最深一点。
传统教育里被打压长大的这两个男人，很了解太优秀太个性意味着什么，“你再看《霸王别姬》，多大的人了，见师父都得扒开裤子被打屁股。杨洋怎样才能保持领舞？那一代人都一样。有这样的杨洋，才有了这样的燕破岳。”
徐纪周向「文娱春秋」表示，其实我最想拍的就是《灌篮高手》，而这一次，杨洋就是我的流川枫。
被量身定制的还有“喜剧人”蒋龙饰演的吕小天。与徐纪周导演“相逢于微时”只有一面之缘的他，当时难抑“过分的热情”，“强烈输出”自己，居然就在半年后的某天收到导演的信息，“去年对你印象特别深刻，按你这个劲在下个戏里写了个角色。”于是才有了我们看到的那个胸无大志却能肝胆相照的快乐担当吕小天。
新一代军旅剧观众的审美，变了
对演员杨洋之于角色燕破岳有了清晰的画像后，角色燕破岳之于一部特战兵军旅作品，又该如何定位呢？这是创作团队最开始需要搞明白的。
军旅戏，是导演徐纪周和编剧冯骥最擅长的领域，二人前两部合作作品是军旅题材的两部巅峰《永不磨灭的番号》（2011年）和《战雷》（2013年）。磨铁娱乐有意全产业链打造一部新军旅片。当磨铁娱乐的赵靓——也是本剧后来的联合制片人，2017年拿着小说《中国特种兵之特别有种》找到冯骥，冯骥又找来自己的老搭档徐纪周时，他们俩很清楚这部网络“兵王”爽文和电视剧还有一个银河的距离。
其时，市场上已有爆款《战狼2》《红海行动》，二者把这一波观众的国民情绪和民族自信酝酿发酵到“满弓”的状态，接下来的爆款是什么？资本的热钱已经蠢蠢欲动。
“当他们说用最好的资源支持我去拍一部中国军事题材里创天花板的戏”时，《战雷》之后已经对军旅题材彻底搁置的徐纪周对「文娱春秋」承认，自己“有欲望去做这个事儿了”。他很清楚，从资源、资本到技术与平台，再到观众对军旅作品的审美标准，都已经在过去几年经过几轮更新迭代后有了新的展现。
何为军旅作品观众新的审美标准？李匡宁对「文娱春秋」做了一个解释：00后这批军人生活成长的这个年代，是祖国逐渐强盛的年代。从他们有记忆开始，祖国的发展都在上行道，所以他们的精神气质是洋溢着自信感的，他们的身上是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民族精神的。那么与之相伴相生成长的就是我们新一代的观众审美，也是自信昂扬的。
新的审美在倒逼新的表达方式。于是，“拽王”燕破岳横空出世毫不违和，他的独立自主性，甚至有点过分强调自己主张的狂傲，在军营的大背景下，有了最强烈的不适应和最刺激的碰撞。接下来的设计便顺利多了，燕破岳的心理动因又为何？儿时的绑架加强了他的不安全感，也激活了他争强好胜的性子。
李匡宁的原则是“写实年轻军人与当代军营”，《特战》一个非常鲜明的标签是“青春化”。也正是这个年轻的标签，《特战》锁定并拓宽了军旅作品的观众群体。数据显示18-23岁的观众超35%，30岁以下观众占比近70%，且超55%的观众为女性，而《特战》稳稳锁死的这波新军旅作品观看主体，和“流量王”杨洋的粉丝重合度非常高。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特战》的网络播放成绩要远远好于卫视成绩。
“跪接刀片”是为“舆情疏导”
这支年轻化的创作团队，还有着同样年轻态的舆论应对机制。
“前武警某机动支队特勤中队战士吕小天同志，在突发事件中，为了保护人⺠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英勇牺牲。”4月23日21：16，一则以新闻形式开头的长文章在微博发酵。文章由《特战荣耀》军事指导、执行导演黄汉森发布。在吕小天在荧幕牺牲数小时后，这个角色便和无数在绝境中做出牺牲的烈士一样，以“一个英雄的形象活在大家心中”。
一个小时后，吕小天的扮演者蒋龙发布长文，告别完成了英雄梦的吕小天。
时间倒退一天，4月22日两大卫视三个平台在预告次日特战剧情后，#吕小天牺牲#就冲上微博热搜。23日晚9：04导演徐纪周微博“跪接刀片”，并解释牺牲有参考真实事件，同时督促执行导演黄汉森小作文来解释原委——这才有了我们开头看到的“新闻式悼念”。
这是《特战荣耀》播出后第二次回应剧情进展，以严谨的、平等的、尊重的姿态。距离导演上一次长文《关于镜头晃的问题，我来道歉》过去七天。自称“流量时代创作者被边缘化”的导演徐纪周称此为“舆情疏导”，“不能坐等舆论淤积发酵，需要主动给观众的情绪一个出口。”
导演把第三次舆情疏导的机会交给「文娱春秋」，“网上铺天盖地质疑一个剧情：猎豹队长秦锋为什么一直在否定打压PUA燕破岳，但这不就是在棍棒教育中成长的我们这一代吗？”徐纪周更欣慰的是，新一代更年轻的观众不太接受这个设定，他们的成长环境更自由。
尽管其时42岁的徐纪周自觉“火气有所消解”，已经在弱化并稀释自己军旅作品里一直以来最为强调的“个性与共性、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的冲突，但整部剧最后的观感还是让观众有诸多质疑。这才有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舆情疏导”。
这是一个会正面矛盾或伤痛的创作团队，这一点的人文关怀还体现在：燕破岳的PTSD设计。过往的军旅剧中不乏对军人的刻板印象：勇敢大无畏，不怕吃苦更不怕牺牲。《特战》创作者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他们不会有胆怯有退缩不会受到伤害吗？走访退役老兵的结论是，会的。
有问题就会有答案，有病症就会有疗法。燕破岳这个创伤型英雄的多维度成长西天取经难上加难，前有同患PTSD的老兵治疗了燕破岳，后有猎豹中队长秦峰煞费苦心的搞了一个10天封闭密室的集训，打开大家的心声。心理学的介入，正是新一代军队训练的必备手段，也是《特战》创作区别于其他军旅剧的最大亮点之一。
是生活别演戏，要说话别说词
对于“青春化”军旅剧的拍摄，徐纪周自有一套徐氏剧组家规。
2019年4月，《特战》在云南开拍。第一天，徐纪周就对杨洋说，“弟弟，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要演，演——就过了，你要当这里就是真实的生活。”
“千万别演，这戏就做自己。”这也是徐纪周对蒋龙的要求，他甚至鼓励有相声天赋的蒋龙在表演时二度创作，这才成就了剧中的那个平平无奇押韵小天才吕小天。
如何当剧组是生活？徐式独家导学给所有人都是一个要求：是生活别演戏，要说话别说词。
怎么理解呢？在徐纪周的剧组片场，演员是“分角色而治”的。比如，饰演破云天“一家三口”燕破岳、萧云杰、吕小天的三个演员，是不容许在戏外和东南亚毒枭红蝎团队有任何交集的，即使在军营内部，无论戏里戏外，领导还是领导，兵还是兵。总之，戏里戏外关系一致，剧情中什么样的关系，拍摄间隙还得维持什么样的关系。
“白天对砍五刀，晚上还能围一桌喝大酒吹牛逼，这种关系在我的组不存在。就要他们24小时全方位进去出不来。”如此十个月的沉浸，连徐纪周自己都觉得“心理出问题了”。他明白，也唯有这样，演员的一部分灵魂才会进入角色，燕破岳对周围人的不信任与冷漠，才会是藏不住且无需演的。
这种“提升演员的幸福指数，让角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的徐氏导学，在徐纪周过去的拍摄中一以贯之。从《永不磨灭的番号》的男主，到《特战》后的杨洋，再到将要播出的《狂飙》里的张颂文……每个演员从徐纪周的片场出来，都需要数月的空白期来把自己从角色里“洗”出来。
对着「文娱春秋」，制片人李匡宁不吝把“虔诚、热切、炽热、爱国”等等感情饱满的词汇用来描述徐纪周“极致”的创作状态。是的，一旦开启这个直男的军营热情，没什么能挡得住。
《特战》开拍时，影视资本热潮已过，寒冬来袭。那边厢“制片方牙痒痒”；这边厢，剧组浩浩荡荡拉开了一个多月的军事训练。你没看错，是军训，科目包括队列、射击、格斗、军姿军规生活纪律学习等等，只为更好打造特种兵的精神面貌——也难怪徐纪周多次表示，这是自己拍摄最任性的一部戏。
这部由耀客传媒、磨铁娱乐和悦凯传媒三家民营公司联合出品的商业大制作，睁眼就是流水般的支出。以至于徐纪周自己都坦言，“前期和出品方关系有点紧张。”
徐导把《特战》自定义为爽片，并分成几部电影来拍，在训练和实战双线缠绕叙事的结构下，还要保证每一小部都有实景拍摄的大型动作场面来做“定海神针”。比如第一集里特种兵在红蝎水寨营救人质的戏20几分钟拍了38天，再比如泥塘戏拍了10天——说白了就是一个字，钱。
苦则苦矣，但徐纪周不想糊弄。他只有一轮一轮的拿着拍摄素材给投资人和视频平台吃“定心丸”并“讨钱”，才把预估5个月结束的拍摄生生拉长到274天，见证了2019年的春夏秋冬四季变迁，也见证了祖国大西南和大西北的高原山地、沙漠戈壁、热带雨林、城市水战。
日前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举办的特战研讨会上，徐纪周表示，“与其说《特战》是一部军旅剧，其实更是一部职业剧，全方位展示了科技强军的成果和信息化部队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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