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沪四日
六月三十日也就是上周星期四下午四点多钟,我正在给同事讲课,突然接到我三表叔的电话,心里非常奇怪。因为我三表叔耳背,他是从来不给我电话的,有事都是发短信。所以看到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打电话,我就很好奇的接了一下。这是违背我的原则的:做手术和讲课的时候,是从来不接电话的。
果然,是一个非常悲痛的消息。原来三表叔已经去世了,这是他儿媳妇用他的手机来通知我,告之这个悲痛消息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非常的悲伤和镇静,准备把课讲完了,再决定是否回上海。讲了几分钟,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很,根本就讲不下去。在办公室里坐了几分钟,还是决定回上海。
一旦决定回上海,我就请假,并通知了家人。
我自己开车前去蚌埠南站。车入蒙城不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能见度不到50米,根本看不到路。除了前车的双闪灯以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既不能离前车太近,也不能离前车太远,只能以每小时四十到六十公里的速度,跟在前车后面。内心非常焦急,但是毫无办法。接近四方湖服务区时,雨才小了下来。我用手机买了最后一趟回沪的高铁。
在虹桥火车站,我觉得非常奇怪。以前从南门出站口到北门出租车停车场,从来没有人问我是否要坐车。这一次短短的几百米的路上,大概有五个人问我是否要乘车。后来想了一下,这些人应该都是跑黑出租车的人。以前在虹桥火车站,是看不到这种现象的。
由于大场镇文华苑有阳性的病人,被列为高风险区,所以不敢直接回家,就在普陀附近找了个小地方住下。哪知次日起来,同事把上海市内的“高风险区”给我一看,整个宝山的高风险区全部解封了。后来我看“上海发布”也证实了这一点。
七月一日上午九点多钟,我起床去位于奉贤西渡的表叔家。大体在我到达他家之前刚刚移走。与表弟和表弟媳妇聊了一会,等他们收拾遗物。收拾好遗物后,我们就去奉贤火葬场。
本来火葬场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坐的,但是为了避免与他人接触,我们就在外面找了一个树荫的地方,坐了一会儿。直到三点多钟,我才与遗体告别。
我这个表叔是什么时候去世的,现在也不清楚。周一下午,他说头痛。表弟问是否要去医院,他说“不用”,但补充了一句“你们不要关机”。周二、周三没有联系,周四过来一看,发现人已经走了。
告别时,我才覆盖颜面的布上,发现有淡淡的血迹,还有一个苍蝇。我判断人肯定不是周四走的,应该比这早得多。不然,大体不会坏得这么快。
在盖棺的最后一刹那,锤子怎么都锤不正。我的手一直在颤抖。
我叔命苦。
过几天,等我安静下来,我来专门写一下他的这一生。
从火葬场出来,把骨灰送到奉贤海湾陵园。那里真是一个环境非常优美的地方。只是没有任何心思,去欣赏大自然的美景。
从奉贤回来,经过A4高速公路。虽然是周五下午的下班时间,但是路上并没有多少车。在沪闵高架桥上,小堵了几分钟。在中环上也只小堵了几分钟,只有两处黄色拥堵。这在以前的周五下班高峰,是不可想象的。以前这段路,在周五的这个时段,经常要两个多小时。
周六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这是疫情以来,一家人第一次团聚。沪人不幸,家家都隔离至少接近两个月甚至以上。我家万幸,除了我爱人在医院上班以外,其他人都不在上海。所以我不知道当时隔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叔走的这个时间很不好,天气非常热。但是我表弟告诉我,现在好多了。疫情期间,他们小区有好几个老人去世,根本就没有车来小区把大体运走,很多人每天要不得不面临亲人的大体发愁。这次我表叔在被发现的第二天,就能运走火化,在他们眼里算是“造化”了。
一家人团聚,本想到好一点的店子去吃饭。但是家人都反对,说怕哪个地方冒出一个阳性,我又走不成了。所以就在小区下面的一个小店吃了一餐饭。在店子里一坐下,服务员就来告诉我们,说“很对不起,很多菜都没有,因为菜场对还没有开放,很多原料也买不到”,建议我们将就点。并把能够提供的菜谱写在一张A4纸上。菜谱虽然不如平时菜单豪华,但也还够我们点,只是比平时贵了大约20%-30%。
吃完晚饭后,他们建议我去做核酸。我本来不想做,因为上海发布已经明确宣布了像我这种情况,不需要做核酸了。但是坳不过他们,我只好去做。一家人散步到汶水路上的一个核酸检测点,很快就取了样。取样的是个小伙子,他把棉签在我的两颊点了一下,取样就算完成了。如此不合格的取样方法,竟然堂而皇之地每天监测着上海的疫情。
之前我在上海做过一次核酸,那还是二月中旬的时候,我在同济医院取样。同济的那个小护士妹妹不仅在我的咽喉部取了一棉签,而且还在我的鼻孔里捅了一棉签,让我酸爽了一个多星期。
今天我进虹桥火车站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检查核酸码。
今天下午在蚌埠南站出站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情况。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在那里,发现凡是行程码上有“上海”的,都要拉到某地去隔离。我跟他们解释,“我只是路过这里(蚌埠),我的车就在地下停车库,我要隔离的话,也应该到亳州去隔离”。但是根本不容我解释,有个小伙子说“你再说,就把他拉到警察局去”。说着真的来了几个警察,把我簇拥到了大巴上” 。有个警察对我说,“你不用担心,到了那个(隔离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是这种情况,登记你的手机号码,你的姓名和车牌后,你就可以走了”。看到这些人一脸蛮横的样子,我也懒得跟他们讲道理,就被大巴拉到了一个所谓的隔离点。这里是一家酒店,我还没有进酒店,外面就有很多人,都是不愿意进去的人。
在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大约怀孕7个多月的孕妇,也站在烈日下暴晒。我把我的情况向那个接待的年轻警察讲了一下,他请示了他的领导,说“要我等一会”,然后把我再送回蚌埠南站。事后发现,一共有三个人,是拉错了,都应该是在南站转车或者是像我这样,到地下室取车的人。反正这次蚌埠南站给我的印象,只有一个字,就是“差”。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很差”。
但是在等候的时候,也是内外有别的。有个持缅甸护照的妇女,讲了她的情况,警察就用大奔把她送走了。剩下的人,如果是怀远的,就用大巴送去怀远。听说去阜阳的人,也会用大巴送去阜阳。我不知道那么远,该怎么个送法。如果家里有人去接的话,就可以从那里把人接走。只苦了一些外地回乡打工的人,他们根本没办法,没有人来接,也没有车接,只能在那里苦等。有个五十多岁的民工愤愤地说,我们在外面挣了一点辛苦钱,政府把我们骗回来买房。我们在这里买了房子,没有人来接,我们就没办法回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有个小姑娘很倔,一直在跟警察怼。这个小姑娘应该是经过世面的,她是常州人,去过上海,现在来蚌埠,要去一家酒店,警察就是不让她去。也不准私自打车走,否则警察伺候。小姑娘质问那个警察,“谁给你这个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那位年纪比较大的警察根本答不上来,只能横蛮地说,“我就是要限制你的自由,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当时真想把这个情景录下来,但是后来一想,这个警察马上可能就要退休了,如果我把这种事情搞出去,他这一辈子就完了。心一软,我就放下了手机。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警察才找到车,把我们送回蚌埠南站。车上只有我们三个被拉错了的人。其实警察根本就没登记我们的姓名、电话号码和车牌号。在蚌埠南站就这样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对此,我真的是感到很难理解。在回蚌埠南站的路上,我感叹到“这个地方穷,主要是管理混乱”。一直默默开车的师傅马上接过我的话说“先生,您这句话说的太对了!这个城市被他们折磨得不成样子”。我平时路过蚌埠,觉得这个城市很漂亮,也不知道师傅的这个“不成样子”,到底是啥情况。
到了立新东下来后,又被警察拦下,说必须在立新北下,“那里有集中检测点”。没有办法,我只好又开上高速公路,来到了立新北。
这里警察让我等了很久,才来了一辆警车,把我们几辆车带到了立新县中心医院。路上没有什么人,又没有什么车,这个警车却开得很慢,最快时开到20-30公里/小时,还有N个红灯。连警车一起也就四辆车,好几次我却差点被红灯拦住。到了检测点门口,又要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让我们一行人进入医院检测。
所谓检测,其实就是做一个核酸检测,然后取样做一个抗原检测。我原来只以为上海的那个小伙子不专业,到了这里,发现小姑娘取样的时候,在我的舌前三分之一部位点了一下,就算完成了任务。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却把我折磨了一个多小时。这样取样,有用吗?
现在,我终于回到了我住的家。记下这四天的所见所闻,也算我对历史的一种责任吧。
谢谢几位朋友的问候。
发布于 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