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日志】走进非洲（一）东非航空俱乐部

东非航空俱乐部，是一家成立于1927年的传奇飞行俱乐部。它见证了整个东非地区的航空黄金时代。

海明威，凯伦·布里克森（即艾萨克·丹森，《走出非洲》），柏瑞尔·马卡姆（《夜航西飞》）——这些熠熠生光的名字，都曾经是这里的座上宾。

[步入俱乐部，墙上贴着这些历史会员的资料。笔者摄于2014年。]

当年我初到纽约，举目无亲，境遇艰难。在迷雾重重的困顿中，《夜航西飞》曾经给予我继续前进的勇气。那之后，我一直存了心思要来到这个传奇的国度，感受逝去的航空黄金时代。

《小王子》的作者，圣·埃克斯佩里也是飞行员，主要飞行区域在欧洲、南北美洲以及北非。似乎没有关于他在东非的飞行记载。众所周知。他在纽约遇到柏瑞尔——这位肯尼亚出身的传奇英国裔女飞行员——要求她把自己在非洲的飞行经历写下来。

这就是《夜航西飞》。这本震撼人心的著作令海明威也为之叹服。

在《夜航西飞》中，柏瑞尔写道，

“无论对谁来说，一万只颜色亮丽的火烈鸟齐聚一堂的景象，都会在多年之后回想时变得不可思议。但一万这个数目在纳库鲁是微不足道的，起码要十万，这个数目才有些接近”。

然后，她说：“我就在这壮丽的背景下训练马匹”。

受如此壮丽背景的感召，我终于来到了非洲。

而且在冥冥命运的指引之下，我所选择的飞机租赁机构恰好是这家传奇飞行俱乐部的下属机构。

不过，我没有飞去柏瑞尔训练马匹的纳库鲁，而是决定前往坦桑尼亚边境的乞力马扎罗。

海明威笔下的乞力马扎罗山，我终于有机会一窥她的真容。

[内罗毕机场航图，笔者摄于2014年。]

飞行学校的首席飞行官是位英式口音的高大白人。

“这里是非洲。可不要想着像你们美国FAA那样，有什么天气简报雷达服务飞行员警告塔台机场跟踪服务专人飞行计划处理那么幸福。”听说我的飞行驾照来自美国，他如此向我说明，”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我们没有雷达服务，没有天气服务，没有塔台跟踪，甚至除了内罗毕之外，肯尼亚全境没有其他的正规机场，只有可供起降的简易跑道（Airstrip）。”

一边说着，他笑起来，摊摊手：“欢迎回到五十年代。”

我毫不在意他有意为之的夸张，也笑起来，“啊，我可是老电影的粉丝，能回到五十年代真是太好了。”

[第一次看到用铁链固定飞机]

事实上，尽管跟服务水准最为细密完善的美国相比确有较大距离，但肯尼亚的航空基础服务远远不是飞行官口中有意夸张的五十年代水准。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非洲飞行家们，往往还身负勘测绘制粗略地图的任务。换言之就是说，那个时代的非洲连地图信息都不完善，更遑论使用VFR或是IFR航图了。飞行员们只能靠最古老的目测定位(pilotage)与计算定位（Dead Reckoning）的导航基本功来保证自己不会迷失在漫漫草原与起伏群山之间。

尽管没有美国一样的完善航空气象信息服务，出发前，我们只能仰望天空，一边参考普通民用天气预报信息，来判断预定路线全程的天气状况。至少，在如今的肯尼亚，我们已经有GPS了。

在办公室仔细翻阅过一边即将驾驶飞机的维修保养以及使用记录，确认机器的日常维护状况符合安全驾驶的水准，我开始与同行的当地飞行员就周边空域和飞行路线进行简单讨论——由于这是我在非洲的第一次飞行，对此地的地理气象条件与航空法规乃至无线电对讲习惯都不熟悉。出于安全考虑，我要求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本地飞行员D教练与我同行。

D教练是一位印度裔的肯尼亚籍飞行员，在澳洲受训，拥有仪表飞行的教练执照。作为商业飞行员，他也拥有庞巴迪（Bombardier）和DASH-8涡轮螺旋桨客机的机型认证资格。陪我飞这趟单引擎小飞机之旅，简直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了。

走进停机坪，例行起飞检查就让我初步领略了非洲飞行特色。

教练竟然掏出一个空汽水瓶子。

[非洲简易版燃料检测器]

定睛细看，瓶口系了一条钢丝。钢丝的另一端直直伸出瓶口。我才反应过来，这是用于检测燃料的仪器——将钢丝的突出部分顶入油箱的检测孔，燃料沿着钢丝流入瓶中，透过玻璃可以确认燃料颜色和清澈程度，据此判定油箱中是否是正确燃料，以及确保燃料没有受到污染。美国飞行员们用的是专门制造的昂贵检查器，这里的钢丝汽水瓶，则是小米加步枪版本的变通。

教练看我面露惊奇地仔细端详汽水瓶，不禁大笑起来，

“不瞒你说，这里就是非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