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夜色降下来是便停了的,小白一人也不知喝了多少,当着周絮的面,一壶一壶的酒往肚子里灌,周絮试着拦她,怎么也拦不住。
她说家中没有别的吃食只剩下夏末时自己酿的酒,便拿了出来,什么也不多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灌向肚子里,一半之后眼里像是现了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是被泪水糊住了。她不想哭,又是仰头饮酒,想将那委屈憋回去,不再想过去那些,只好好接受现下。可那泪珠没听她的话,夺眶而出从脸侧落下,滴在伸手拦她的周絮手背上。
她浑身都是冰冷的,唯独泪是温热的,那一滴泪滴在周絮手上,之后是一滴又一滴。周絮不敢再动她,他没资格劝。一切由他那个错误的决定开始······他收回手,看着小白。她知道泪水克制不住后放下了手中的酒壶,将头抵在周絮身上,双手扯着他的衣袖,借着那点力才稍稍站稳。
周絮任她倚着。好像过去了许久都没见她再有什么动静,拉着他的双手也放了力气垂下去,像是睡着了。
她有些累了,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周絮将人横着抱起,抱回了她的屋子,轻轻的放在床榻上,将一旁的被衾展开替她盖好。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滴泪落在了她的脸上。他伸手轻轻拭去,描摹着她的眉眼。
门外一阵寒风袭来,他向外看去,见适才进来时未关的门,起身走去。
“周絮。”小白起身,坐在床榻上唤他。
他走到门前,刚想要将门合上,听见她的声音便回眸。
“回来。”小白看着他,拍了拍旁边空余的床榻。
周絮将门关上,又拉下了一旁的窗,留下狭小的缝儿供风来回流通。他朝她走回,在床沿侧身坐下,看着她。
小白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只那样抱着他。
周絮轻轻拍着她的背,同以前那样。
“你做错了件很大的事儿。”小白在他耳边轻声。
“我知道。”周絮抚着她的头发。“是不会得到谅解的错。”
“我知道阿絮有苦衷,要回去替周子舒那个混蛋收拾烂摊子。所以······所以我不怪阿絮。”小白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像是怕他跑了。“你告诉我现在在我眼前的,到底是周子舒还是我的周絮?”小白问他。
周絮深深的吸了口气,“周絮,小白的周絮。”
小白的心安下了些。
“你要好好记着自己的大过,以后每日都得对我很好很好才行。”小白松开紧环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
她侧身躺下在内侧,拽了拽周絮的衣袖。
周絮依着她的意,在一旁躺下,将人搂入怀中。
那是小白许久都未再感受过的踏实,像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怕。
“阿絮,你不能再走了。”小白手脚并用的缠着他。
“不走了,不走了。”周絮想了想又补了句,“小白在哪,我便在哪。”
“你知道我会一直相信你的。”小白低语,“你只能容我一人祸害。”
周絮听了这话笑了笑,“怎么就祸害了?我家娘子是美若天仙,人美且心善。”
“你也就会说这些逗我乐了。”小白听着这些熟悉的话莞尔一笑。“周絮,以后有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不可以再将我一人丢下。”
“嗯。”
“有些时候,我也可以保护你。”小白在他耳边说,“所以你不会拖累我,永远也不会。”
两人和好后周絮重新搬回了回春堂,顺带拾掇出了回春堂其余空置的屋子,容纳了温客行、阿湘还有成岭。回春堂一下热闹了许多,温客行将临安转了个遍后也安下心来,竟主动提着要同小白学着行医。
一屋子的人热热闹闹过了个春节,除夕那夜小白见着满屋子热闹的人心里满是温暖。
那每日在回春堂吵吵闹闹忙忙碌碌的日子,一直过到夏至后。
夏至后 ,天是日益炎热,酷暑难耐时少不了因炎热中暑来医馆求医的人,且人数还不少。小白、小青、温客行,算上阿湘还有周絮和成岭,一大家连轴转着,却还是将小白累晕了过去。
小白在屋内床榻上躺着迷糊间听见温客行同周絮的对话。
“她这脉象还真是奇怪。”温客行故作高深莫测。
“她本就同平常人不同,你到底能不能行?”周絮有些急切,心里担忧着小白。
“她这脉象,没什么大碍。”
“哪有和奇怪?”
“怪就怪在,好像多了些什么?”温客行看着周絮,笑了笑。
“你能不能把话说完。”周絮皱眉。
“呵呵。”温客行笑,“阿絮,恭喜啊,多了个儿子,也有可能是女儿。”
周絮愣住了。
“什么?”小白蹭的从床上坐起来,满脸震惊。
“呦,你可慢着些,别动了胎气。”温客行在一旁难得正经。
小白摸了摸肚子,还是有些怀疑,又找来小青替她诊脉,是将家中会医术的都找来确认了一遍,才算是认了这个事实。回想起来好像的确从入夏后便一直觉着自己身子乏,睡不完的困意。还以为只是单单春困夏乏罢了。
周絮难道硬气一会,这次是说什么都要将小白托回四季山庄,好生休养。连夜备了两辆马车,收拾了包袱,连诓带蒙将人带了走。小青为了让姐姐安心去养胎,再三保证会将回春堂看好,反复叮嘱后第二日晨光初现时看着两辆马车扬长离去。
再至春节时,小白的肚子已大了不止一圈。除夕,小青难道从临安赶来了四季山庄,答应好了要一起过春节的。
又是一个除夕,她坐在一旁看着人忙来忙去,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散去过。温客行倒是闲着没事,东看看西瞧瞧,最后站在小白身旁,盯着她的肚子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拿着扇子的柄轻轻戳了戳,小白浅笑。周絮从一旁走来将他的手拍掉。他倒是将小白真的护的好,事事不让她操心,便是每日只管吃喝睡还有乐。四季山庄新收了些徒弟,大多很少能见到小白,却都知道家中的师娘是个每日笑颜如花,顶温柔的美人。
来年春天,山庄外桃林依旧会是繁盛桃花竞相开,飘香四溢。崖石巉巉,古木森森,白云卧涧,瀑布高挂,山间美景,往深处会是通向深处的溪流,沿边是被河流冲刷的光滑的石子。一切都会是生机盎然,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变化,也就是会多一位日后天天围着小白喊娘亲,拉着周絮衣角喊爹爹,长大些跟在温客行身后到处乱跑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