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最严峻的挑战远未过去

一

疫情当前，全国关注点都在武汉。但我们猜，没有人会忘记北京。

毕竟，经历过17年前那场SARS的人都记得，疫情同样不是从北京开始的，最终却让北京承受了重击。人人心有余悸。

即便未曾经历过也知道，一个国家的首都不容疫情肆虐。如果你看外媒，会经常发现他们以“Beijing”指代中国、中央、中国政府……一个北京，于世界是中国的代名词，于国人是万众瞩目的首都。

在疫情防控最为胶着的时候，总书记到北京调研指导，作出重要指示，也绝非偶然。谈到疫情，他在政治局常委会上的原话是，“北京地位特殊”。

所以，即便北京目前为止确诊人数还不到400，在全国都排不上号，也完全不容轻视。

二

其实，关于北京疫情，这些天传言满天飞。即便在以高学历、高收入为主的很多群里，传言也会第一时间得到传播，不管是不是谣言。相信这些天许多北京居民都听过，因为传言汹涌，这些天北京市的发布会都专门澄清过，比如西城区政府并没有全部封闭，复兴医院基本情况，等等。

谣言有时是遥遥领先的真相，有时是群体性恐慌的副产品。

北京当然有恐慌的理由。从大年初七开始，“who知道”每天都坐车上街。眼睁睁看着，二环、三环、长安街都没什么车，到现在早9点三环远远望去车山车海。这多了的人从哪来的？外地。有多少？大约800多万。

800多万人，不是800多万次担心，而是远胜于此。出去买菜，量体温；去医院，量体温；进小区，量体温……平常发烧的时候，一天都不会量这么多次体温。这就是特大城市要付出的社会成本。

那天，去星巴克，在量了体温，用手机APP下单后在门口等咖啡的时间，跟店员随口聊了几句。在这个离国贸不远的店面，原来每天卖出大约400多杯，最近开业以来，每天30杯。无论平时多爱在朋友圈晒星巴克，这会也没心情了。

这些天去过几次北京的医院，进院区的程序不可谓不复杂，甚至需要手机扫描二维码，证明这个手机号过去15天内没去过疫区。量体温自不必言。新出台的规定，要求全北京二级以上医院实行非急诊全面预约。门诊大厅，少见行人。

即便人都回了城，北京依然是一座停摆的城市。政府怕，人们也怕，怕新闻上的冰冷事实降临到自己头上，降临到这座城市。

街头，几乎每个人都戴了口罩，相当大比例是N95。即便从官员到医生，无数次呼吁普通人把高级别防护口罩留给医护人员，可是人心是这样的——我同意这个社会的合理秩序，但我自己是个例外。能给自己最好的保护，当然要用上。即便在大街上，许多人都戴上了护目镜。毕竟大城市收入高，人们办法多。

三

观察一个地方，有一个很少被关注，但非常重要的视角——城市主官每天在做什么。

具体到北京，就是市委书记蔡奇。

“who”知道翻阅了从1月23日至今的北京日报，只看蔡奇书记一人。太有意思了。北京对疫情如何防控，对工作如何部署，从他一人的活动中即见端倪。

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光党报头版与蔡奇、新冠同时有关的言简意赅的消息稿，就有近四万字。这四万字里，有我们关心的内容。

13次提到“大人流返京”。这是北京最让人担忧的事情之一，来自全国各地的北漂，正在漂回北京。

180次提到“社区”或“小区”。这是北京乃至全国，最重要的疫情防控措施之一。想必在北京生活的朋友已经感受到了，进出小区都要拿出入证，小区门口乃至家门口，贴满各种文件和公告。

51次提到“复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提到的频率越来越高，具体措施越来越多，很多细节问题拿到高级别会议上讨论。今天的北京日报头版，分别有四条新闻、一条评论与复工复产有关。市委书记蔡奇去调研检查重点工程和企事业单位复工复产，市长陈吉宁昨天调研工地企业复工复产和防控措施落实情况，陈吉宁前天晚上检查工地疫情防控工作，陈吉宁召开区政府工作交流会，署名京平（北京日报评论）的评论文章要求在复工复产过程中绝不让形式主义增负添堵。懂的朋友们，自然能从信息的数量、密度上看出些什么来。

让人印象更深的是，从腊月二十八至正月二十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总共开了26次会。按时间计算，几乎一天一次，包括年三十和大年初一。

这26次会议，同样有嚼头。

比如，市长陈吉宁，有10次是在分会场出席会议的。这至少说明，北京的市委书记、市长在开会的时间点，要么没办法坐到一起开会，要么需要有市长去分会场坐镇。这是什么？重视。

再比如，大年初二的会议上就明确，发挥101家发热门诊作用，加强预检分诊和病例排查，做到24小时开放。嗯，北京的朋友们，这就是北京的发热门诊数量。

除此之外，每次政治局常委会召开后，总书记调研、批示后，北京市都会召开会议学习传达。再加上连京津冀协同发展领导小组会议、统战工作领导小组开会等都先谈疫情，可以说，北京市最顶格的会议，全都离不开这个主题。

更有意思的，是蔡奇去考察的地方。粗略统计，包括北京市疾控中心、东城区和平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和平里街道兴化社区社区居委会、首都国际机场、潘家园街道松榆里社区、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地坛医院、海淀区的社区（及零售药店、便民菜店）、京台高速公路检查站和青云店镇、海淀区万寿路一住宅小区、西城区广外街道广源社区、朝阳区安贞街道安华里社区、12345市民热线服务中心、生物医药企业、清华大学、北京联合大学、西城区疾控中心、德胜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昌平区回天地区、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城市副中心。

三个主题，怎么控制疫情，怎么确保民生，怎么复工复产。

嗯，2月4日，立春那天，他就去了安华里社区。

当官不容易，当城市主官则是纯粹的Hard模式。

四

迄今为止，北京共有四人死于新冠肺炎。

从官方公布的消息看，第一位是50岁的企业高管，他的故事在朋友圈曾刷屏；第二位、第三位都是高龄、患有基础病者；第四位没公布。从这里看，在北京的朋友也无需过度恐慌。再看除湖北以外全国其他地区的死亡率，新冠并不那么可怕。

但绝不意味着能掉以轻心。

这几天，北京市新冠肺炎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总会讲几个故事。“who知道”又留意到一位发言人，爱讲故事的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庞星火。

比如，北京一个四世同堂的家庭十人有九人陆续出现症状。据介绍，这个大家庭一共七口人，一起生活，一月中旬，三个亲戚途经武汉来京探亲，家里几个人得病了，虽然他们非常有公共卫生意识，基本不外出，没接触邻居和同事，但是一家十口，九口人陆续出现症状。因此，家中有人发病后，应该及时就医，和家人相对隔离，避免传染给家人。 

再如，一返京人员确诊后，已经导致其所在单位几十人隔离。该确诊病例年前自驾回老家过年，参加了亲戚朋友多次聚会聚餐。大年初六一家人开车回到北京，初七这个病例正常上班。“因为这个病例回京后没有隔离观察14天，他导致了他单位几十个人被隔离。

又如，“还记得我曾经介绍的那位疫情期间还在棋牌室多次打牌的老人吗？”在2月12日举行的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疾控中心副主任庞星火带领大家一起回顾了那位曾经在棋牌室打牌的退休阿姨。不久前，与她在一起打牌的牌友也被确诊了。这位退休老人，打完牌刚刚一个礼拜，不幸发病了。麻烦还不止这些：这位老人和儿子全家一起生活，并负责照顾两个年幼的孙女，两个小朋友一个3岁，一个1岁，现在，这位老人的儿子、儿媳妇、1岁的小孙女都已经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防控人员只好连夜将孩子的姥姥从外地接过来，照顾3岁的大孙女。为了避免疫情进一步蔓延，棋牌室已经暂时封闭了。

还有，今天讲的这个故事，让人义愤填膺。

2月15号，有一位很少外出的老人被确诊新冠肺炎。老人否认接触过武汉来京人员，那么病毒从哪里来的呢？流行病学调查人员费尽了周折，老人家终于说了实话：小儿子一家三口长期在武汉居住，听说武汉要“封城”，想尽办法自驾车到了长沙，从长沙坐飞机来到北京投奔妈妈和大哥一家。小儿子一家照常外出购物、买药、取快递，甚至还和社区管理人员聊天，询问怎么办理出京证等。后来，老母亲发烧了，为了躲避可能被集中隔离的情况，小儿子一家三口换个地方租了房子！躲来躲去，小儿子也没“跑掉”，昨天，经实验室检测，他的核酸检测呈阳性。 

对，他难以躲避法律的惩罚，北京市公安局已经立案。但这个故事，却让人真正地担忧。因为让北京情况比全国其他绝大部分城市复杂的，正是北京格外复杂的人员来源。什么人都有，本来是城市活力的象征，在疫情面前，就是城市危险度的指标了。

五

城北，小汤山已经重启了。但城里，北京最优秀的呼吸科、危重医学科、感染科医生，甚至大批医院院长、主任，都远在武汉。北京冠绝全国的医学实力，意味着在重灾面前的责任。这是北京应当做出的贡献，却也是北京市民应当注意的现实。在全国一盘棋里，首都率先闷死病毒，是我们可以共同做到的事。

不要拿新冠当儿戏，即便春日暖阳召唤着人们出门去。日渐一日的，北京正在苏醒。此刻，最严峻的挑战远远没有过去。

文/青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