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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吊诡的是,抄袭,这样的一件创作者看上去比天还大的事,在资本和民众眼里,也是一件可有可无的道德品行。就连创作者本身,也会轻易为抄袭者辩护,这就跟《大秦赋》为大秦权力辩护一样,都是一种自我阉割的下跪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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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昨天早晨,看到111位影视圈导演、编剧集体抵制郭敬明和于正的联名信,看完之后,心情特别不好,让我连看《大秦赋》的心情都没有了。
刚看到这个新闻,我还以为是十几年的老新闻,突然在移动互联网的今天经哪个神奇小编之手,重新在网上借尸还魂。再仔细看日期,发现我错了。这是一次影视圈111位导演、编剧,对郭敬明、于正两位抄袭者的集体抵制。
但仔细看了名单,说实话,我笑了,这111位导演的腰全部加起来,也没有郭敬明、于正的小腿粗。
这很现实,一个品行不堪的明星,却可以在长期为所欲为,可以在13年后的中国,一次次和资本、观众一起共舞。而一群没有流量、没有生杀大权的导演、编剧,却也只能对品行不端的人望洋兴叹,即便费力摇旗呐喊、拉拉山头和矩阵,也未必能够撼动顶流明星一根屌毛。
这不能不让人笑从悲来。
可是,当我仔细看了几遍这个联合声明以后,我又笑了。这份抵制声明里,多次出现的几个词汇,让人实在无所适从。这份抵制声明里,不断重复:“我们要不忘初心、为人民创作、为人民发声。为人民服务、为时代服务。”
坦白讲,我很纳闷,什么时候影视彻底变成了为人民服务,为人民发声了?影视什么时候变成新闻媒体了?至少目前,我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大导演那里都没看到。
这让我对这样的集体抵制充满抵制。本来我是想跟他们一起抵制的。可是回头看看,艺谋、凯哥、成儒都没参加,我也就不参与了。
这份同仇敌忾的抵制,因为这几个字眼,让抵制变得很滑稽、很搞笑,总让人有种“分赃不均”、集体争宠的即视感。
最早,我看到一群文艺工作者集体采用这样的词汇,还是出现1949年的第一次文代会上;再上一次,这样的字眼是出现在1942年的延安文艺座谈会上。中国文艺繁荣,其实一直都是和地产、互联网繁荣一样的虚头巴脑的假象。即便到了现在,我们有了干出50亿票房的电影制作,其实那也是非常不入流的作品。
而且一旦文化人主动学会自我阉割,自主代入把文艺变成为人民服务的工具时,这就与其说是抵制,不如说是堕落,与其说是为人民服务,不如坦诚一点:
“我想赚你们观众几个小钱”。
我看了这份抵制成员名单,仔细查了查他们的作品,其中不少导演,也没少拍类似《大秦赋》这样的烂剧。
02
在网上,我看到不少人看了这份抵制声明后,不无感慨地说因为郭敬明和于正的存在,劣币成功驱逐了良币。
我只能说,你们对良币的要求太低。中国影视其实从来都不是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而是压根都很烂的问题。
就拿这两天被集体群骂的《大秦赋》来说,这样的剧在中国不是孤例,任意可以拉出上百部。
而这样的对历史毫无尊重、对生命毫无敬畏的影视剧,却同样可以在中国踩着资本的力量乘风破浪。连“赋”这个词,都用得让人极度恶心。即便这样一部对权力极尽歌颂,对被权力戕害、活埋的平民的任意践踏的影视剧,却照样可以长久不衰。
导演和编剧团队完全无视“天下苦秦久矣”的平民悲剧,也完全忽略秦朝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上百万生民,饿殍遍野、流血不止、杀戮不止的真实历史。反而以歌颂秦朝,歌颂大一统,来博取民心,获得流量。
长久以来, 300年的大清,奠定了中国影视40年的基业。
从《康熙微服私访记》、《康熙王朝》到琼瑶的《还珠格格》,再到后来的《延禧攻略》,这些影视剧无一例外均出自中国导演之手。在这些影视剧里,皇帝总是那么可爱、幽默、体察民情,他们在影视里,就像一个慈祥的爸爸,任何的杀伐,经导演之手里,都能拍出一部宫廷版的《我爱我家》。
父亲慈祥、儿女叛逆、奶奶严肃、小三危机、婚恋不易。
而真实的历史却完全被忽略,别说这些剧拥有历史观,连基本常识都是犯错的。真实的历史,这些皇帝从来都不可爱,他们暴戾、杀戮、好战、对反对者任意践踏。
而这些影视的创作者,却对历史任意篡改,极尽歌颂、跪舔之能事。
在《英雄》里,由李连杰扮演的刺客无名见了陈道明扮演的嬴政。满心惆怅地像个留守儿童见了外出务工的亲爹;一个普通人,轻易就站在杀戮者的立场,去玩弄苍生,这算什么历史观和生命观?
这样的场景,后来,我在《长安十二时辰》里,一样看到了,退伍老兵龙波见到玄宗,没说几句话就哭了,像在学校里被老师冤枉的调皮孩子见了感人至深的亲爹。筹备多年的暗杀行动,只需要当权者一个爱心满满的眼神,就彻底瓦解了。
在歌颂权力这件事上,张艺谋开了一个好头,《大秦赋》续写了这个传奇。
要说比烂,不歌颂权力的剧,其实也未必好到哪去。
粗制滥造的剧情,随时都要垮掉的故事结构、冗长的剧情、死鱼一般的演技,投资近10亿的电影生生干出500万的票房,怎么看,这都像是一种洗钱游戏。
在电影院里,导演极尽玩弄观众之能事,适时地音乐铺陈感情戏。这个地方,该让你哭了,决不能让你睡。这个地方该让你笑出五颗牙齿的,决不能让你露出八颗。这种屡试不爽的电影投喂机制,一次次把观众当傻子玩弄。几分钟一个观看奖赏机制,一张张如同海报一样的风景照,如果你不担心冰可乐洒在身上,120分钟之内,你可以随时在舒适的椅子上睡个好觉。
这些年,中国影视观众也可谓是“天下苦剧久矣”。观众看影视剧,也像一次次的排雷、避险,充了会员,一集就弃。一部本来在10集之内便可结束的剧情,生生被拖成50集。无休无止的垃圾对话,无休无止的剧情反转、无休无止的垃圾剧情拼接,无休无止的毫无创意的重复。
最后视频平台和影视导演、资本,合谋将一部剧干到天荒地老,最后成功榨取观众对中国影视的最后一点信心。
04
再说回到郭敬明和于正抄袭本身,这是如劳荣枝杀人、汪精卫汉奸,都是不允许任何翻案的事实。
但他们纷纷选择拒绝道歉,因为一旦道歉,就相当于坐实了抄袭的事实。相当于慕容复承认自己复国不行,岳不群承认自己无鸟。这都是路人皆知,而自己打死也不说的事实。
而他们在网上拥有的千万粉丝,却对此满不在乎。他们甚至还可以说“抄袭很正常的” 。相当于在篮球场上打架,顺便带个球一样正常。在大众的眼里,抄袭是一件很小的道德犯错。有蛋吃的时候,不少观众甚至都忘记了鸡是谁?甚至也忘记了鸡下蛋的行为,是不是来自于一只鸡对另一只鸡的强奸?
就像许多公司的创意产品,一旦新品出来,立马就会出现盗版,甚至盗版比原创因为价格优势,直接逼退原创,导致原创已死。而维权之路,道阻且长。
就好比今日的许多观众,宁愿选择盗版,四处寻找资源,也不愿意为原创者扔两个铜板,这都是长久以来的习气,最终都将导致这一国的原创者没有耐心,时间久了,抄袭就变成了一种流行。
而一国一民的原创精神,至此也就损失殆尽。甚至这一国一民的诚实品质,也统统被消耗殆尽。
更吊诡的是,抄袭,这样的一件创作者看上去比天还大的事,在资本和民众眼里,也是一件可有可无的道德品行。就连创作者本身,也会轻易为抄袭者辩护,这就跟《大秦赋》为大秦权力辩护一样,都是一种自我阉割的下跪行为。
李成儒虽然怒怼郭敬明,不照样和郭敬明同台竞技,互相做着符合节目、撩动大众的双簧游戏。而陈凯歌,一度被认为中国电影未来的导演,不照样晚节不保,不以为耻地与郭敬明同台。
在资本面前,创作者的尊严,从来不是底线的问题,而是价钱的问题。
其实,他们的道德底线也并不见得多高。那些电视上说话的人,他们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指望一群在世俗里滚得一身狡猾本领的人说出几句真诚的人话,这本身就是一件美好且容易落空的自我发愿。
要让抄袭者,能够自我忏悔,这就更难了。
这是一件涉及国民性的大事。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具有忏悔精神的国度和民族,那些在文革之中,举报他人而让他人深陷囹圄的人,何时见到他们真正为自己的品行道歉?何时见到有人真正为自己的道德品行负责过一次?
让道德品行拙劣的人,能够真正意识到自己错误,并且付出巨大代价的。只有制度的本身,而不是111位争宠的导演、编剧集体联名。让岳不群承认偷盗林平之的辟邪剑谱,不能只靠林平之和他临时拉起来的抵制团队。即便把岳不群按在地板上,脱掉了裤子,也保不齐岳不群说自己是不小心练剑误伤。
解决这个问题的,最终还得看那个武林。这个答案,从来都只能在武林里找,也只能在武林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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