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25手记】红色借鉴：中国国民党最需要的或许是“不折腾”

按：久不写台湾。两岸的未来，不论在谁，目前看都与国民党兴衰与否无关。这是他们最需要认识到的。某种意义上，他们的“在野”，不是能否重返“朝廷”，而是能否继续“活着”当个“在野党”。

2016年以来，中国国民党的处境艰难。在主动推动党产归零情况下，又被民进党追讨，最窘迫的时候连党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好不容易在2018年县市长选举中恢复元气，但随着韩国瑜快速转轨，不断放消息要争取代表国民党参加2020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好不容易聚集的人气又快速分散，虽然最终投入大选但溃败不已，甚至他为国民党拿回的高雄市长一职，也史无前例地被高雄人民罢免。

事实上，即便如此，中国国民党也没有消停。

先是1990年代初的“金童”、如今的媒体人赵少康高调宣示重返国民党、参选条件不足情况下宣称要投入党主席选举，现任党主席江启臣特聘其为中央评议委员会（咨询、顾问性质）委员，为其今后参选受限解套；紧接着赵少康又抛出要竞争赢取2024年地区领导人的国民党参选门票，令人雾煞煞，不知道这位已经71岁的老金童是不是要以媒体运作的方式，重走韩国瑜的老路。

另一起事件是蓝白合作触礁。蓝指党旗以蓝色为主的国民党；白指以台北市长柯文哲为首的民众党，盖因白袍医师出身的柯文哲2014年与民进党合作，以无党籍身份击败国民党候选人，2018年又击败国、民两党候选人，2019年组建政党，2020年在台湾地区“立法机构”抢到5个席次，成为台湾地区最具第三势力形态的一股力量。而历经低谷的国民党席次增长缓慢，在许多议题上缺少声量，亟需与白色力量在某些议题上探索合作空间。恰逢2月24日中国国民党智库举办“愿景台湾2030”论坛，国民党主席江启臣向柯文哲和亲民进党的时代力量发出邀请，后者婉拒，结果蓝白同场被解读为“蓝白合”。就在外界乐观其成，国民党高层和民意代表倾向寻求跨党派合作共同制衡民进党之时，国民党内的反对声浪也慢慢提升，认为会影响明年地方选举，甚至抛出“在意两党理念是否一致”的大帽子，罔顾论坛主题是“愿景台湾2030”，本应欢迎开放式研讨。结果在论坛举办当日，江、柯二人同台时除了握手致意2秒，坐的时候还穿插隔着1人，柯还因“其他行程”提早离席。

（左：柯文哲；右：江启臣）

在统独问题上，国民党是反统有力、反独无声，早就不是我们所想象的“同路人”。就其政党特质来说，其最“传统”的，莫过于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百年老党，在台湾地区已经二度在野，而且经过5年缓冲仍然止不住颓势，除了政党理念不明、在地深耕不足等原因外，短视、折腾大概是更核心问题。记得胡锦涛先生在2008年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大会上就提醒“不动摇、不懈怠、不折腾”，并在建党90周年大会、十八大上再次强调。国共两党曾有非常激烈的竞争，不论1949年之前国民党从大陆地区败退，还是1990年代以来国民党在台湾地区不断经历失败，内部“折腾”都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谁都知道“折腾”不好，但谁都没能推动“不折腾”。一旦被利益裹挟，“折腾”就无法停止，“不折腾”就是一件奢侈品。岛内常说民进党派系分明，可是国民党呢？几乎没有核心价值共同体，也没有基本利益纵贯线，多是以资历取胜，或是与地方势力结合，结果是一人一个团伙，一时一个追求，一县市一乡镇一个利益。政治无法回避利益，但是如果从政人员的利益只与一时一地相挂钩，那么注定只会放弃核心价值——甚至无法形成核心价值，也只能基于小范围的眼前利益提出极具个人特点但又经不起推敲的主张，政策上基本是拿香跟着拜。如2000年以来，蓝营仅苏起将1992年海协会与台湾海基会受权就在两岸事务性商谈中表述坚持一个中国原则事宜进行协商，提炼为“九二共识”，一度成为两岸往来的定海神针，但随着两岸服贸协定因台湾方面推动搁浅，“九二共识”被污名化，在台不复往日。

正因为追求可尽快套现的利益，国民党的绝大多数“新星”都“泯然众人”。前主席吴伯雄（伯公）的儿子吴志扬，在国民党复苏阶段借力赢得桃园县（现改为桃园市）县长一职，寻求连任时败北，结果连区域民意代表都不选，2016年直接运作进国民党不分区民意代表安全名单而躺进立法机构，2020年参选民意代表失败，51岁“高龄”基本退出政坛；身兼美女媒体人、耐斯集团高管富二代光环的陈明真，历经行政机构锻炼，以37岁年龄就获得参与2014年嘉义市长竞选机会，失利后却从政坛销声匿迹，不像民进党人选举失败后绝大多数都继续深耕、服务选民。至于前主席连战的儿子连胜文，2010年在为地方议员助选时遭枪击后，原本博得了民众同情与理解，但他很快就选择跳过艰难选区或其他选举职位，直接参选2014年台北市长，被人扣上“权贵”帽子，成全了柯文哲的“白色力量”神话，这个心结让他成了蓝白合作最有力的反对者。

历数国民党在短期利益和局部利益面前的不知节制和尽情“折腾”，几可断言这个政治团体在可预见的未来是基本没有前途的。过去，蓝营在两岸往来中穿针引线，但相关利益大多落入蓝营部分政治人物和友好企业，中小企业、中部以南地区、中低收入阶层这“三中”受益较少、获利无感，增添了对两岸关系的不信任，也让国民党部分老政客的“掮客”形象被放大为整个政党形象。在统独问题已不再被势均力敌讨论的当下，国民党想要简单地再用两岸往来争取民意，恐怕是本末倒置，反而让两岸往来成为民之所疑。对他们来说，最需要向红色借鉴的就是“不折腾”。套用克林顿的话说，作为在野党，“笨蛋，最要紧的是‘不折腾’”。他们必须尽快跳脱“一举成名”“救世主”的幻想，沉下心来跳出小利益，形成具有党内共识的价值追求，哪怕仍然短视、层次一般，只要不违背《中国国民党党章》，不再被小团伙、小地方利益捆绑，把目光转向“三中”，那么或许才有可能更持久、更大范围地获得别人的尊重，进而破解与地方小利益捆绑后地方选举票数总是高过“大选”的迷局，逐步赢回民意机构席次。

只要国民党的“大老文化”仍在，这就很难实现。就如一个人溺水，可以通过抓救命稻草来上岸。一个团体溺水，如果也这么惊慌失措，甚至让这些脑袋老旧的大老踩着思维年轻的人，无异于加速败亡。孙中山先生遗嘱有云：“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务须依照余所著《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三民主义》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继续努力，以求贯彻。最近主张开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尤须于最短期间促其实现。是所至嘱！”

曾经的中国国民党忘了“继续努力”和“促其实现”，还能保全政党，如今如果再折腾，恐怕真的要被扫进历史了。

旧文：价值之外，谦卑等于绥靖与无能（从国民党的沉浮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