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这道题

       进入腊月，背井离乡的人心底的乡愁“春节催又生”，大多数人陆续患上“乡思病”，一往而深。故乡犹如当空的月亮，终于从朦胧变得雪明，而且是一年中离自己最近之时，那些漂泊的小舟即将解开系绳，沿梦里往返过千万次的路启航。春节是一道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法，最后得出的答案自然千差万别。况且自己答卷自己评，只要心满意足，便可得高分以至满分。当然，由于白驹过隙、心有旁骛，哪怕是简单的加减乘除，不少人亦不一定答得明白。

　　何为“加”？每个人都会得到时光的无差别馈赠，365个秒针一般的日子转成涂改不掉的年轮。岁月是一堂课，只要稍加用心，每个年龄段都能有所进益，聪颖未必一帆风顺，愚笨未必一事无成。幸好家乡全不介意。在飞速发展的潮流中，她的变化更甚于人。我生活过的徐家湾，土墙瓦房变身楼房，各色瓷砖仿佛乡亲的缤纷生活。往年分散不相连的土地合而为一，方便耕种，而且美观。一条平整的水泥路宛似徐家湾这张弓的弦，迎接归客，送走游子，家门口的小道也修整一新，成为马路的毛细血管。轿车的轰鸣声成了由新时代谱写的乡村乐曲，而人们脸上的幸福笑容，是乡村振兴后焕发的青春之貌。

　　何为“减”？最直观的是减少了回家的次数。生活调兵遣将，把入局之人撒落各处，那个出发点遥远如头顶繁星群里最明亮的一颗，化身为手机上密切关注的天气预报，千里一线牵的乡音。这份感情可能淡如水，又可能浓如酒，在每个月圆之夜，或无声滋润或时常刺激心田。减少的还有在家停留的时间，匆匆来去，她似乎是名叫“家”的客栈，而我们是客人。走家串户，畅叙往事，品尝记忆深处的食物，像个固执的侦探，拼命翻找彼此亲密的证据，那些升上夜空的烟花，爆发出短暂的美丽。

　　何为“乘”？家乡很远，千里之外；家很近，寸心之内。临近年关，对于不少人来说，思乡之情当得起“乘”这一运算法则，积蓄整年的情感被团圆佳节所熨，温暖地包裹着最柔软的地方。家乡乃“当时只道是寻常”之处，如今有路难回。我们在滚滚红尘中乘风破浪，为的是有朝一日乘风归去来兮，不图衣锦还乡，只盼亲近“春风不改旧时波”的镜湖水，以及倒映其间的青山。因为思乡情切，故而近乡情怯，刻意慢一慢脚步，问一问来人，说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冲淡浓烈的心绪。

　　何为“除”？社会赋予人们多种身份、标签，归去，将它们统统扔在家门外，进门的只是家乡的孩子，也无风雨也无晴。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是除夕，夕者老也旧也，初心依然而除旧明志，轻装上阵以迎新致远。

　　春节这道题，加减乘除齐备。增加历练，减少牵绊，乘以浮槎，除去负重。无论何种算法，答案只有一个：回家。我们有同一个方向：家。那些因故不能踏足归途的人，只不过是难以在今年作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