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以渐传

                                     宋弼

原名：少保大学士傅公传

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傅公以渐，字于磐，一字星巗，山东聊城人。上世籍江西永丰，明初有令冠县者，因占籍聊城。至公七世矣。祖、父为儒，不显于时。公生三岁能诵书，十岁能属文，稍长从大师受经，讲明义理之学，选为博士弟子，属明季大乱，不肯应举子试，时人莫测也。土贼围东昌几破，方闭户雒诵，夷然如不闻者。或曰：“生死目前奚事此？”笑曰：“死生命也耳，苟不死，天下不用读书人耶？”家故贫不给于纸，作文字或就壁上起草，已拭去更为之。夜或燃香照字，以故博通群书，尤留心经世之学，自天文地理，礼乐兵农之说，皆考古审今讨论其原委，要求可以施于世者。尝诵古人之言，苟有用我则举而措之耳。本朝定鼎，连举乙酉（顺治二年，1645）、丙戌（顺治三年，1646）科进士及第第一人。授弘文院修撰。自明季士习嚣凌，文章驳杂，公以开国鼎元独守先正轨则。为文元本理法，根柢经义。居官恂恂谨谨，不奔競于势力，不诡随于门户，隐然有公辅之望矣。丁亥（顺治四年，1647），分校会试，得黄机、张九征等二十人，累迁侍读，左庶子、少詹士，迁为国史院学士，教习、庶吉士。世祖章皇帝稽古右文，留意经史，兼及书画。公日承顾问，应对如响。世祖尝问扼要二字其义何分？群臣相顾未发。公对，称旨，由是有大用意。甲午（顺治十一年，1654），授内秘书院大学士。时，公始预陪推，即蒙特擢，盖简在有素也。公感知遇之隆，深思报称，每赞画机务，蹇蹇匪躬，积劳成疾，未敢以请。乙未（顺治十二年，1655），陈安民大计三事，咸中机宜，加太子太保。谕旨有曰：卿等左右，朕躬恪勤，职业股肱，竭力各怀，励翼之忱，密勿抒诚，共效赞勷之益。寻为两朝圣训总裁，又为《通鉴》全书总裁。是岁，以病请告，命大学士车克传谕曰：“君臣之谊终始相维，今后勿以引年请归为念，尔等岂忍违朕，朕亦何忍使尔等告归也。”寻赐汉字“表忠录”，命修《内则衍义》，又纂辑《周易覆核》《赋役全书》。丁酉（顺治十四年，1657）冬，皇太后违和，群臣惶惧，内阁奏疏颇多壅积，公于数日内悉为票拟，皆称上意。戊戌（顺治十五年，1658），为会试总裁，取张贞生等四百人。是岁考满，以久参机务，懋著清勤，改武英殿大学士，兼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加少保阶光禄大夫，赠荫如制。十月，乃以葬亲乞假归。命学士王熙传谕曰：“途中保重，勿以朝政为忧。” 然公自是卧疾不复出。庚子（顺治十七年，1660），自陈引疾求罢。得旨：卿清慎素著，佐理有年，宜加意调摄，痊日即来供职。逾年闻世祖升遐，痛哭呕血，即日奔赴。寻以病再疏乞休，得归。归又三年而殁，年五十有七。遗言勿请恤请谥，故恤典不及。公方面丰颐，颏下多髯，伟腰大腹，不惯骑马。扈从南海子乘一黑驴，令两仆执辔，世祖偶见大笑。一日赐画轴乃图公骑驴小像。御书前人“云龙山下试春衣”诗而改马为驴，虽一时游戏，亦思遇中一段佳话也。旧居郡东南隅，当围城时，有僧人语曰：“吾望东南气甚佳，城必无虑。”围果解。公笃于天性，垂老无间，居相位食不重味，衣必再澣，与寒素无异。生平著述及在朝奏议，燬于火，故不传。史官曰：“傅公起孤寒，不十年至宰相，必有以得主知者矣。”予观当时诸相，权势相轧党援，贪戾者多矣。虽卒归败，覆其于倚毗何如也？傅公见可而进，审几而退，既清且慎，不争不党，君子人与古之大臣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