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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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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点儿鸡毛蒜皮,你们不会怪我吧?
李文迪的两篇、龙的传人那篇,还有一篇名字都忘了,它们都蒸发了,所以写那两篇关于瑞丽的文章的时候是很紧张的,写完还活着,既庆幸也紧张——毕竟我只是个蝼蚁,时代的灰尘落到我头上就是一顶我扛不动的锅。
根据我的经验,李云迪这类文章最多会有当地有关部门奉通知找你谈话,但是写地方政府,那可是很具体的实权派,人家不搭理也就罢了,要是搭理你,那你麻烦就大了,所以我这两天每天都去看戴先生的文章还在不在。
从这个角度说,是戴先生在前面为我们这些自媒体写手负重前行,感谢戴先生。
给我造成这种深刻印象的是被某药酒跨省的谭某东先生,谭先生9月26日在自己的微博里写下:
疯疯癫癫了两三年,北漂了两三年,创伤后应激障碍好几年,吃药好几年,事事人非,跟随师兄入山修行一段时间,希望可以离开精神类药物。
写到这里我随手翻开电商平台,某药酒赫然在售,下方评论几十万加,不由长叹一声:药酒飘香今犹在,不见当年谭医生。
看过谭医生从看守所里回来后王志安对他的采访视频,谭医生对王局说,一家企业可以花几个亿做广告,却不愿意花钱做药理实验,真的有问题。说完这话,他忽然问:我说这话,不会又把我抓回去吧?
那一刻,我们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恐惧,而我看到这里,打了个寒噤,如同今天在留言区看到一位读者的留言,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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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条留言,顿时所有的心情都没有了,但我很感谢这位朋友的提醒,所以今天写点儿市井烟火算了。
分割线以下为今日正文,图中所有照片为今天的实拍。
我因为黑白颠倒,经常是半夜两三点叫外卖,那天在历史群里说自己半夜叫外卖还被群友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说:哎呦喂,凌晨三点还有外卖?那送一趟还不得运费比饭钱高啊?!我知道那几位的言下之意是我吹牛逼,无非是标榜自己多辛苦,其实我没有吹牛逼,是真的辛苦,不然请那些怀疑我的人问问自己,他能不像我这样晨昏颠倒两年多再骑行一万多公里而身体不垮,意志不倒?回到家继续这样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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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其实道理很浅显:你没有凌晨三点叫过外卖,就以为这世上没有凌晨三点送外卖这项工作?你所在的城市没有这项服务,就等于全世界都没有这项业务?
但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你不知道我和外卖小哥为什么这么拼:我们只想努力的活着。
当然,你有质疑的权利,但未经调查就对他人出言嘲讽,只能显示你的浅薄。
很多人都是这样:以自己有限的认知去度量无限的世界,以自己井蛙的经历,去嘲笑飞鸟的一生,以胡不食肉糜的豪横俯瞰苍生。
凌晨三点的外卖,只能来自城中村的小餐馆,不可能来自哪怕稍正规一点儿的餐馆,所以饭菜质量和卫生条件是不怎么令人满意的,好在我的要求不高,只想喝口热汤,但我经常忘记在备注里加一句话:“不要油”,最近几天又忘了,我一见到塑料碗里飘着厚厚的一层油花就非常气恼,因为我知道回收油非常便宜,所以昨天凌晨就没叫外卖,忍着肚子饿发完文章后去隔壁的城中村找点儿吃的。
我先去经常去的面馆找老张,老张见到我说,秦教授,好久不见,吃啥你年穿!我白了他一眼:老皮天天都皮干得很,给爷弄一碗菠菜面!老张两手一摊:木有!你换个啥得成?我怒道:你弄怂呢?这都下午了还没擀面?
老张说,面有呢,菠菜木有!我说,买去!
人家的菠菜面面条是绿色的,号称用菠菜粉碎后(要么是榨汁,搞球不懂)揉在面里,但我根本不信,老张的菠菜面是白色的,但是给你放一小把菠菜煮熟捞在碗里,我长期吃外卖,缺维生素,比较钟意他这种做法,老张接着说:教授,你天天不出门知道个球!菠菜都12块钱一斤了!我差点儿跳起来,骂老张胡说,老张说,你自己去问么!我又问老张,以前多少钱一斤?老张说:3块。
我知道他不会忽悠我,叹一口气说,弄碗浆水面。老张接话:老规矩,只要浆水不要面?我点点头,然后开始回复读者留言。
(“年穿”是关中话,就是“吩咐、吭声”的意思,“老皮”大意就是老家伙、老混混,“皮干”大意是嘴巴轻浮,爱调侃人)
喝完浆水我给老张扫了200,老张听到收款200吓了一跳,从操作间跑出来说:你得是脑子带障了?两块钱就对了!我嘿嘿一笑说,全当我请你喝酒了。
我认识老张好几年了,疫情期间,不管多晚,只要我一个电话过去,他都给我做饭,有时候半夜找不到送外卖的,他就自己做好饭菜骑上电动车给我送到小区门口隔着铁栅栏递给我,就跟探监的一样,所以我对他有感恩。
从老张店里出来我琢磨着得吃点儿硬菜硬饭,不然撑不到晚上,沿着街道溜达到菜摊儿前问:菠菜咋卖呢?大叔指着蔫儿一点儿的说:九块五,又指着旁边明显好一些的说,这个11块,看来老张确实没胡说。
我又翻出前几天楼下邻居替我买菜的账单看了一下,算了半天,总算明白了:那天我买了一个一扎长的西葫芦,居然就收了我5块钱,而大葱,差不多是4.5元一斤,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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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个卖羊杂汤的,我走过,我不喜欢吃下水,但喜欢吃羊肉,就问老板:有羊肉汤没有?阿姨抬头看了我一眼,低下头说:只有羊杂。
其实问题出口的一瞬我已经后悔了,因为这里是城中村,羊肉那么贵,谁消费得起?我找了个地方坐下,要了一碗羊杂,等羊杂的间隙继续回复留言。
这时来了一对儿中年男女,我看到他们在看价目表,然后在商量,我能听到女的让男的跟他一起进来,但男的不肯,说自己吃碗面就行了(羊杂十四,面从八块到十块不等)。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曾经见到两个在大夏天骑自行车的阿姨在买汽水,买汽水的那个阿姨要了两瓶,另外一个坚持推辞说自己不渴,两个人推推让让好几个回合,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对那个舍不得喝汽水的阿姨充满了鄙视:不就是一块钱么?怎么就抠到这种地步?!
现在我穿着打补丁的裤子和袖口磨烂了的衣服出入商场书店和餐馆,也根本不在乎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同时也深深理解了那位阿姨。
有一次跟阿涛吃饭,他看我袖口磨成了烂圈子,跟我说,兽哥,你挣的钱都串到肋子上了?我喝了一口酒说,你懂个锤子!看看人家比尔盖茨,穿打补丁的毛衣!看看人家爱因斯坦,带着烂草帽领诺奖!哥这叫大气!哥不是靠钱活着的!懂不懂?阿涛小心翼翼的问我:兽哥,那你靠啥活着?我悠闲的回答:靠打赏!
隔壁桌子和阿涛一起喷饭。
所以我对这对儿夫妻的做法没感到意外。
女的就坐在我对面,我看到她面色苍白,从罩衣领口里露出医院里的病号服,原来她在对面医院住院。
我吃不下羊杂,挑着碗里的粉丝,这时那女人的羊杂也端了上来,我听到他男人跟她说:不敢吃蒜啊!女人侧过脸去看着他说,知道了。
我抬头看这一对儿苦命的夫妻:男人头发稀疏,满脸皱纹,眼眶深陷,估计是来陪床的,看着自己女人的时候脸上写满关心,眼神温柔,女人在回话的时候,隔着羊杂汤氤氲的热气,我看到她脸上的笑意:一碗热羊杂和一个关心他的男人,就是她那一刻的幸福。
想起那年冬天参赛归来,在小寨十字等红灯,看到一个年轻的三轮车夫从车上下来,给坐在车厢里的老婆整理围巾,三轮车是敞篷的,那天飘着小雪,那女人腹部隆起,是个孕妇,坐在三轮车里的一堆货物上,丈夫帮妻子整理围巾,掖严实衣服,嘈杂的人声,行色匆匆的人群,都不能影响他们的世界,车水马龙的红绿灯口,你抢我夺的人间十字,雪花落在这一对儿小夫妻身上,宛似冬天的童话……
这一对儿相亲相爱的贫贱夫妻,两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那一刻就像今天的这一刻,温暖了我的同时也让我感叹:到底有多少人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又有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如果不是有爱情、亲情、友情和明天的希望维系着他们的生活,仅靠他们那微薄的收入,又能支撑他们活多久?
受了他们的感染,我吃干净了羊杂,站在路边观察着他们,看着这并不整洁的街道,抬头看看太阳,依然普照万物,但是并未驱走这深秋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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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吃饭的是妻子,坐在外面的是丈夫
我沿着巷子往回走,看着坑坑洼洼的街道,闻着空气里混杂了食物腐败和消毒水的味道,看着两边店铺里坐在门口等生意的小贩儿,他们要么眼神焦灼,要么表情木然,但是只要你敢稍微在他门前停留一下看看他的牌子或者往他店里扫一眼,他会赶紧跟你打招呼:来,吃啥里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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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村子因为面对医院,所以还算经济繁荣,看病的人住不起宾馆,就来村子里找住处,有的人能一住个把月,所以这里的房子最便宜的时候能谈到15块钱一天(我谈的,因为我爸在对面住过院),当然,条件就不要挑剔了,不过我确定比很多隔离的地方条件要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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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住宿业发达,这个村子还有一项特殊的产业,可以说技术含量相当高,那就是代排队、代为办理入院手续等等一些列和医院相关的产业,当然,这种行业得在医院有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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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客栈的招牌里写着——代办:医院挂号、住院办理、出院用车、疑难咨询
这项业务主要针对那些农村进城两眼一抹黑的病人及其家属,其实不要说农村进城的,就是在城里生活的人,能把医院那一趟流程搞得清清楚楚的人也不多,还不都是走着问着看着病?
反正每次进医院我都很头大——宁肯绕着操场跑十圈也不愿意去医院兜一圈。
这村子里差不多一半多的旅社住的都是外地来看病的人,我在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听到两个站在路边的男人谈话,说这地方他打着导航找过来的,好不容易才找到,另一个说他这两天打算重找住处,这里太贵了,一天要20呢。
我从他们身边默默走过,没有觉得20块钱是个小数目,因为我住过15块钱的。
《我不是药神》里,病人老奶奶对追查印度药的曹警官说:领导,我想求你件事,别再追查印度药了行吗?我病了三年,正版的药吃了三年,一瓶4万,房子被我吃没了,家人被我吃垮了……那药卖500块钱一瓶,药贩子没挣钱,你们抓了他,我们就都得等死,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我曾经为父亲住院而举债,为了陪床借了一个折叠行军床,因为在含光路的3513厂附近买一个要100多。
想起来这几天看到一个视频,一个衣着俭朴农村老人去看病,在医院窗口交完钱后闭上双眼,咬着牙无声落泪,我想那笔钱对他来说一定不是个小数字,也可能是一生的积蓄,所以才让他如此痛苦,如此不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如《我不是药神》里的假药贩子张长林所说:这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治不了的。
我只希望得这种病的人越来越少。
以上,感谢你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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