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 段祺瑞旧居前世今生之七

昨天，《话说天津卫》节目“话友”唐文权先生在讲述段祺瑞旧居“前世今生”中，着重介绍了2018年开始的这次修复工程中的三楼大屋顶的小圆平台和平台塔尖的复原工程，同时，他提出建筑可以分为“建筑师建筑”和“工匠建筑”两大类。今天，他就结合包括段祺瑞旧居在内以及天津其它经典的“百年老建筑”，探讨“工匠建筑”在今天已实属难得的问题。因为这样的建筑受所在地的“工程人才”及“工程材料”等软、硬件影响太大！

我昨天说到，我认为建筑历来应该分为“建筑师建筑”和“工匠建筑”两大类。也就是说大部分建筑是没有设计师的，而是由建筑工匠设计建造的，在过去那种落后的土地私有的制度下，基本都是自建房，这当然就很少有人花得起钱请设计师，怎么办？只能让工匠，也就是现在叫“施工队”来盖，当然这里必须有个大工头，资历比较老的。你说我有块地，多大面积，我想盖一个二层的小三合儿，大概得花多少钱，您受累给算算。这工头可能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啊，低头一算，一会儿功夫大概其你这房子，得用多少砖、多少灰、多少瓦、多少木头、乱七八糟，多少工钱多少料钱⋯⋯而且还八九不离十。等开工了，主家有嘛要求、临时再加活，我想这儿加个窗户、那儿加个门，这来个水池子、那来个楼梯……没事，临时加活再加钱。这种就叫匠人建筑。没有设计师，完全反映主家的审美情趣。

庆王府就是典型的例子，设计师是谁？小德张么？不可能，他一个太监，他也不是天大建筑学院毕业的，对吧，他懂得嘛！他只说是有个想法，他这想法最后付诸实践，靠谁？还是得靠这些建筑工匠，说白了他只是负责感性部分，理性部分，一大堆这些无名建筑工匠帮他落实了。对吧，他可以天马行空：我呀！不要一楼，打二楼开始给我盖⋯⋯那行么？那绝不行，当然了，人家不能这么说啊，我这是举个例子，打个比方。那匠人怎么办？还不能直接顶撞，你得挣人家的钱。匠人们的任务就是得帮他落地，于是就得说：您吶，不行咱这样，外面来个大阳台，两根柱子落地，远远一看，跟打二楼起不一样么！小德张一高兴！嘿！猴崽子！聪明！我琢磨着也是非得这么着不可了⋯⋯诶，这一来二去的，这房子就盖得了，最后还得落个是小德张自己设计的。天津留下来的很多建筑，尤其民居，都是这个道理。没有设计师，都是无名匠人的作品。

即便是有设计师的建筑，我们也能看到很多建筑最后盖得了，跟当初的设计图拿来一对，差好多。为嘛？也是这个道理，您设计那个确实好，但是落不了地儿。也就是按你设计这样儿，根本盖不了，或者是说匠人在施工的时候不得不自己改动，或是情不自禁地加进了自己的审美情趣。比如租界早期有很多青红砖混造的建筑，用两样色的砖，到哪一换砖，到哪一换砖，最后砌出来，一看，嘿！这面墙几何纹样，青砖的地子，红砖在上面大斜格，老远一看跟立体的一样，这样的活儿，完全是匠人活，设计师不可能提前给你设计好了。你说几层，大概其轮廓嘛样，这没问题，你要说到底几块一换砖，最后才能出这个几何效果，那还把设计师累死了，人家也不走这脑子。

这又牵扯出一个嘛问题呢，就是建筑的风格受所在地的环境影响太大了。欧式建筑是打欧洲来的，但是在中国，经意不经意的它就要受中国风格的影响，这不是有意识的，这完全是自然的、无意识的。欧洲有很多大石头建筑，为嘛？它那地一定就出石头。到青岛，德式建筑，都是大石头的，为嘛？它就挨着崂山，石头有的是，就地取材。天津为嘛没有整个儿大石头砌的城堡，天津市里你哪找石头去？所以石材顶多做个垫座、台阶、栏杆嘛的局部使用。嘛多？就是黄土多，所以天津本地基本都是砖的建筑。

这是说材料，再说人的角度，咱刚说了工匠建筑，外国人在租界盖房子，他不能打本国运建筑工人来，对吧，那成本太高了。谁干活？自然是本地工匠，本地工匠盖外国建筑。早期又不兴设计，主家大概其给个尺寸、画个样子，行！你就按这个盖去吧，中国的工匠在施工的过程中，或多或少的就反映自己的审美意识。你看租界早期的戈登堂、大清邮局、紫竹林教堂，你看着是洋建筑，戈登堂跟大城堡一样，可到人外国城堡都是大石头块的，哪有磨砖对缝的青砖城堡？大清邮局、紫竹林，这老几位都是解放北路“姥姥级别”的建筑，一八那几年盖的了，你看那装饰手法，都是中国砖雕。

我为嘛要说这些个呢？段祺瑞旧居这个活就是这样，大屋顶立面的山花，从历史照片上咱能看到，一左一右两只中式的大狮子，跟耍的那狮子一样。然后一上一下，两只大蝙蝠，这叫什么呢？这叫“太狮少保”、“福在眼前”，它都是有寓意的。在这个山花正中间的上部，还有一个水泥灰塑的奖杯，也是一种纯装饰，没有实际使用意义的建筑构件。这个甭问啊，特殊时期就都给咔呎下去了。这路东西当初做的时候，因为不是一次成型的，本身就是单摆浮搁的，干活的人就知道，那么老高，谁也不跟它玩儿命去，也就是说，你要不成心憋着我非把你给卡呎下来，那玩儿一辈子也掉不了。可岂不知啊⋯⋯

所以后来改为鞍山道中学时候，我们从当时的历史照片就能看出来，这个位置就已经改成了一个钝角三角形的了。再后来地震以后，这一层就彻底没了，所以这次修复，只修复了大的结构，没能把这个山花的立面细节，也就是这些水泥雕塑给恢复了，也有点遗憾。

为嘛没恢复呢？还是那句话，没有那人了，甭说天大毕业、清华建筑系毕业的，你让他来干这个活来，他也干不了了。这就是我前面说的，从建筑师建筑设计角度的修复，基本没大问题，但是从工匠这个角度的修复，差着不是一星半点儿了。所以造就了您现在要路过那能看到，现在恢复的这个大帽子的前脸儿，整个是秃的，光板的了。只有正中间有一个椭圆窗户，当然这窗户也是假的，单摆浮搁上的。

这是屋顶部分的基本修复情况，怎么说呢，八个字概括：“成绩不小，问题不少”。还没完，还有后院及一些附属建筑，咱们下次再说。

未完待续……

资料来源：天津新闻广播《话说天津卫》节目

图片提供：唐文权、陈硕、张翔

片头题字 海报制作：唐文权

编辑 整理：刘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