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抖音靠“中国通”赚钱的外国人

2020年，伏拉夫在抖音走红出圈。他招牌性的瞪眼点赞，和每两天必说的“我要做一个中国人”的励志宣言，在博得高点击量和获赞量的同时，也不禁给中国看客们抛出一个问题：外国人在中国的生存方式是怎样的？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在抖音走红，他们有的完全靠卖弄外国人的身份，有的却打入中国文化内部，比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要本土。让我们来扒一扒抖音上的外国红人，都是怎么把自己捧红的。

跪舔，伏拉夫的财富密码

来自俄罗斯的视频博主伏拉夫从一个岁月静好的语言大学优秀毕业生，到一个甲亢重症的现象级网络红人，在抖音已有1120万粉丝，获赞1.5个亿。

他视频里无处不在的升华，道出人们日常生活疏于体验的真谛：在篮球场看到少年打篮球，可以联想到球鞋制造产业，为国货点赞；去趟莫干山，能吟诗作对，喊出“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这些案例都侧面印证了“只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世界无处不美。”伏拉夫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可以在千千万万平凡人的生活中，变着花样给他们制造优越感。无论男女老少，贫穷富贵，只要是中国人，只要点开他的视频，就能收获一堆赞美。

伏拉夫的抖音主页。

他的愿望全网皆知：“第一步，买车；第二步，买房！我就要定居在这里，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定居中国可能不那么简单，但前两步他绝对达成了。伏拉夫已经成为外国人抖音淘金的精神领袖。他的崛起证明了：在这个时代，你可以什么能力都不靠，赚到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或者不是伏拉夫太鬼畜，而是时代太玄乎，纵使你浑身散发着知识的光芒，也不如满嘴彩虹屁那么让人容易亲近。

刚开始，伏拉夫的夸赞可能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他得到的回答也是发自内心的：“中国欢迎你。”就好比一个好客的主人，在客人诚心的赞美下，再次邀请，希望和这个客人在互相理解之上建立深厚友谊；可没想到，这个客人尝到了赞美的甜头，开始利用它成为一种财富密码。主客关系迅速变质，充其量，伏拉夫现在不过是在消费中国人对他残留的虚荣心和善意。

一大批伏拉夫开始研修教主的上位之路：与一般信仰不同的是，他们信仰的不是教主，而是教主的成功。伏拉夫甚至被做成了鬼畜视频，圈钱的赞美变成洗脑循环。

然而在外国网红里，也有一股清流，比如下面这几类。

王吉祥，普洱话说得很地道

有些老外，在中国混的地地道道，比本地老土还要土，听这个名字@普洱王吉祥，一阵农村特色气息扑面而来。此王吉祥来自英国，却像是地地道道的普洱人，不仅自己会说云南本地方言，金发碧眼的女儿也说得溜得很。

他们在田间小路散步，碰到两个美丽的女孩，好奇之下问长问短。他们说着说着，另一个人跑过来，问他你那边好还是这边好？王吉祥说，“各有各的好，我肯定喜欢我家，但如果我不喜欢这里，也不会在这里定居。你是外地的吧？”这人说是啊。“来普洱几年了？”“三年了。”听罢，王吉祥自豪地说：“我来普洱十年了，应该是我欢迎你了！”

一个外国人对中国人说欢迎到云南来，真是闻所未闻的事。他对普洱的热爱，还体现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方面。大女儿长成了云南人：爸爸问：“哎宝贝，你要克（去）哪里？”女儿叫：“克乐园！”“你是什么动物呢？”“小猴子！”“你要吃哪样？”“辣条！”伸手就揣了一包辣条在怀里。

连王吉祥的女儿都会流利地讲普洱的方言。©抖音：普洱王吉祥

看这样的外国家庭生活在一个二三线城市，逗逗路人，吃吃零食，飙飙方言，实在有种岁月静好的满足感。他们向世界输出中国文化，毫不吝啬地把自己对中国的爱，记录在视频中。同时以自己的亲身体验，向中国人展示着一个更富有包容性、更多样性环境的未来。

搞笑段子手，外籍“周星驰”

幽默感是文化中最难读懂的一部分，正如就算来自同一种文化，要把喜欢的姑娘逗笑，还是要花很多心思的。不同于伏拉夫式“舔狗”的搞笑，还有一群人，深谙中国人民趣味，扮丑也好，讲段子也好，视频中散发出的睿智和幽默感，总会让中国观众忍俊不禁。

非洲安哥拉小伙@老马 是抖音上的搞笑网红之一。©抖音：老马

非洲安哥拉小伙@老马 著名段子“致老师”：作文题目被老马听成了谐音梗“治老师”，无奈道“老师不能治啊！”并非常有责任地说“老师你如果有病的话，可以去医院看看。”无厘头可谓是抖音上的黑人版周星驰。

他在中国留学只有三年，但常常自己编段子，反映留学生生活的酸甜苦辣。从用筷子，吃饭，到砍价，一个外国人在适应中国生活中，无从下手的沮丧，到学到技能的小确幸，被他活灵活现的表演出来。自导、自编、自演，迎来一片笑声，还交到了自己的团队：团队里有学生，有厨师，美名曰“中外团”。

老马视频里最常见的还有他自己演的妈妈，日常生活中与妈妈相互对着干，却不言而喻的爱，总会从老马温暖搞笑的故事里流露出来。最后在配上他那招牌的邪典微笑，手机屏幕这边的我们瞬间同感。

挪威搞笑网红@老外克里斯 的视频中，他和朋友一起跳起了广场舞。©抖音：老外克里斯

挪威搞笑网红@老外克里斯 走的也是相似的路数。不像老马的生活气息满满，克里斯的搞笑充斥着一种“幼齿哲思”。他会就中国人怕晒坏这一点，扪心自问：“二十年后，我还是不是一枝花？”学到中国人挑西瓜时，要到处拍拍听声音（看看西瓜是否诚实），他由衷称赞：“人有人品，瓜有瓜品。”在给挪威小弟煎完煎饼，小弟们赞叹不绝时，介绍其为披萨的姥姥，并诱导小弟说出：“大哥，以后可以经常吃披萨的姥姥吗？”这样的经典名句。

伏拉夫的称赞术，是只要昧着良心都可以做；而用外语讲笑话，还要让其人民觉得有趣，必须得有在这种文化里自我经历的深刻反思，并绘声绘色的表演出来。这样段子的却很让人喜闻乐见。

k歌之王，才艺的强力输出

走南闯北，有真功夫才是真正的保障。抖音上的外国红人，也有这一类，兜里总得有两把刷子。

比如说被国内经纪公司挖来的美国油管网红巴哥@巴哥Bart，在抖音上翻唱中国歌曲，并早早地把这个标签给注册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选曲区域很广，基本上什么都唱：情歌金曲、网络流行、经典戏曲、甚至过年红歌，无一不试，无一不灵。他总是先放一段原唱，然后以巴哥风把它深情款款、撕心裂肺地唱出来，让人隔着屏幕，也感觉到他逼出的内力。

左图：巴哥演唱英文版《好汉歌》。

右图：巴哥用英文唱黄梅戏。

刚开始，他都是由经纪公司教他中文，只知道大概意思地唱。现在，巴哥的中文水平渐渐变好，在唱中文歌的同时，还可以调侃上两句。他还会把中文歌翻译成简单直白的英文，和着原曲，情感丰富地唱出来，反而喜剧效果加蓬，戳中了很多人的笑点。巴哥在抖音上已经有了1194万粉丝，获赞1.3亿。抖音走红给了巴哥更好的人脉和经济条件，他在Youtube上也乘胜追击，从刚来中国时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博主，到现在YouTube上有995万订阅者。视频里常常恶搞模仿当红艺人，Justin Beber、Katy Perry、Taylor Swift等大牌都被他模仿了个遍。

四个月前，巴哥重新在油管上发了一个视频，宣布在中国红了3年之后，准备搬回美国，并在中美两地来回跑，重新开始在油管上发视频。他特别强调，在油管上重新发视频，将不会有任何平台收益，只完全为了爱他、在等他的粉丝们。可以想像，他在中国的收益早就助力他极大实现经济自由，再回到油管，都不用再褥羊毛了。

还有凭借手指舞走红的乌克兰人@Aleks Kost，在中国生活了15年，抖音粉丝有1605万。在他视频“十年前的我2010”中，十年前的渣像素里是他在各种演出活动中当伴舞，而现在早已跃居中间位，舞台效果炫目，各种人为他伴舞。

这年头，追星不再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只要刷刷短视频，偶像就在那里和你说着家长里短，换着法子逗你开心；只要进个直播间，偶像就在那头推荐他/她天天用的沐浴露给你用。国内明星都纷纷走下神坛，入住短视频平台。易洋千玺、陈赫等大牌，都是Alexs抖音视频里的常客。

创业，把云南咖啡卖到美国

美国人郭杰瑞从小就迷上了中国。他爱吃中国菜、爱看中国的电影。十岁那年，他看了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少》，内心非常震撼。他如愿以偿的来到中国，开始做起抖音短视频，并以其深度和趣味性强而爆火。

人们喜欢郭杰瑞的视频，以各种科研手法，反复论证中美文化差异，并亲身田野调查、街头采访、实地求证，还研究背后的大数据。这样的视频，让人在娱乐的同时，也享受获取知识的快乐，可谓工作娱乐两不误，刷抖音两小时也再不会有负罪感。

在中国旅游的日子里面，一次去云南山区改变了郭杰瑞的生活轨迹。他在一辆开往高原的汽车上结识了一个咖农的女儿，郭杰瑞很感兴趣，提议想去参观她们的咖啡地。这个姑娘不认识郭杰瑞，连抖音也没有，纯粹因为好客，把他带到了海拔1520米的自家咖啡地去。

郭杰瑞在云南调研当地咖啡产业情况，发现云南盛产咖啡且咖啡质量极好，但出口价格却很低。©抖音：我是郭杰瑞

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人们过着很基本的劳作生活。他们日出而起，开始一整天手摘咖啡豆的工作。山上雾很浓，湿气很大，工作一个小时，满身就湿透了，但他们还是得在这样的条件下一直工作到天黑。姑娘的妈妈很好客，给郭杰瑞杀了一只鸡，还给他吃很多芒果。郭杰瑞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愧疚，因为芒果很贵，他们也是等到很珍贵的机会才杀鸡。

从植物学角度来讲，云南小粒咖啡和公认最优秀的牙买加蓝山、夏威夷可那有基因上的相近性。星巴克和雀巢等国际知名咖啡品牌在云南都有种植基地。©小红书：Cloudy-Morning

与他们的辛劳相对的，是不公平的待遇。星巴克每年都在云南收购几十万的吨咖啡出口，雀巢也有一个工厂，还有他们自己的咖啡地。可是在美国，听过埃塞俄比亚的摩卡咖啡，印尼的爪哇咖啡，牙买加的蓝山咖啡，唯独没有听过云南咖啡。咖农们的辛苦工作全缩影成大公司背后微不足道的一笔，他们领到的薪资也是一样。这样的对比，在郭杰瑞心里激起了一层浪，他想帮助咖农，改善他们的生活；利用自己现在的影响力，让云南咖啡走向世界。

郭杰瑞在FIBO咖啡云南种植基地。©抖音：我是郭杰瑞

半年后，经过无数次越洋通话、无数个通宵。郭杰瑞成立了FIBO咖啡。2019年9月，他的第一批成品咖啡在淘宝店上架，几小时内抢购而空。央视还给他拍了部创业纪录片，片名就叫《我帮云南卖咖啡》。

郭杰瑞在FIBO咖啡工厂展示云南咖啡。©抖音：我是郭杰瑞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郭杰瑞不仅得承担作为一个经营者的压力，还要面对网上对他网红参粉从事实业，动机的质疑。Fibo咖啡成立了助学计划，每卖一盒咖啡豆，就捐1元，帮助提高当地教学环境。且不说他到底是更想网红变现，还是帮助农民，至少这个助学计划的存在，就甩了很多外国网红几条街。

旅行的便利普及使得文化碰撞可以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地点发生，它不仅有趣，而且引人深思。外国红人在抖音上的中国日记，让人们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窥探这些生活在中国文化边缘的外国人的日常；更给了人们一个机会，从另一个视角观看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