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Greca 图案西装上衣、毛衣 均为 Versace
封面造型:La Greca 图案西装、衬衫、
Medusa 项链、戒指及皮鞋 均为 Versace
李承铉已经咳嗽了一周多了。
本来是生个小病什么药都不肯吃的人,在三天时间里,把“能吃的感冒药都吃了”,并且坚持“乖乖地早睡晚起”,再佐以“柠檬水、VC 片”,养着,养得差不多了,径直飞去长沙的工作录音棚,凌晨一点半抵达,录歌到四点,收工了,踏实了。这首歌本来数天前就录了一次,但因为当时他止不住的咳嗽和鼻音的影响只能中途告停。
嗓音因为感冒变得更有厚度了其实不是坏事,“录出来会有断掉的频率在,很多‘瑕疵’在里头,那个低音是好听的”。但因为“鼻音”会让音色受到限制,听起来“很难听”“很费劲”,所以他“特别不喜欢”。
说起专业层面的话题,李承铉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认真,手抬起来演示着录音中频率声波的起伏,有让人信服的专业感。这与过往几年里在其他多档由他和太太、女儿一起参与的综艺节目中那个和声细语的、有耐心的“好爸爸”“好老公”李承铉形成了一只骰子的多个面向。
与其一道参与音乐综艺竞演节目《披荆斩棘的哥哥》的两位男艺人——欧阳靖和 James(李铢衔)都比旁人更真切和近距离地感受过李承铉的专业素养。
作为一个“部落”的队长,他除了要保证自己演出的完整与效果,还必须起到组织和凝聚起全队心气、实力的作用。这不仅仅体现在管理能力上,还必须要能“以才服人”。
在与欧阳靖一道合作《你要跳舞吗》的那一天,对李承铉本人来讲并不好过。在欧阳靖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李承铉那天被“很多很多烦恼”缠绕着,“特别多的压力”:“公演的舞台演出有单人、双人、七个人”,他还要负责主持串场。作为队长,他不能也不会只关注自己演出的舞台,反而要多参与、多关注其他人的舞台,“每一位哥哥需要什么、有什么问题、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他都会尽量去配合处理。”
就在他俩的演出临近开始前,一人一把话筒握着,站在上场的台口,欧阳靖察觉到,“他有点要崩溃的感觉”。他转头看着李承铉,问他:“You ok?”李承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分钟之后,灯光亮起,两个人上台了,演出光芒四射,酣畅淋漓。“大家看完之后都说好厉害,好炫,没有人知道背后他承担的压力。他做到了,那都是他的厉害、他的能力、他的专业,他知道不管台下有多少烦恼,上台就要用这首歌给大家带去轻松和开心。”
言及此,欧阳靖忽然想起一桩与此相关的事,就发生在此前不久,也是在这档节目里,某一次录制,他自己觉得疲惫了,心情有点灰灰的,“不是平时‘人体充电宝’的状态”。结果就在那样的嘈杂里,有一个人走过来,走到他跟前,轻轻问了他一句:“你今天 ok 吗?”——“那个人就是李承铉。”当时甚至连欧阳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多不对劲,但李承铉意识到了,“而且他没有跟我说很多,他不用说一个五分钟的分享,就只是一个表情,我就已经知道了,明白他对我的支持。”
对旁人的留意、关切,也是他工作中“专业”的一部分。
《披荆斩棘的哥哥》连续四场公开竞演,他所在的部落保持着全胜“战绩”,他首先把功劳归于“队员都是音乐创作型的”“舞台经验比较丰富”“我们几个人之间沟通得很好,在分 part 的过程里没有人要抢,是在享受创作的过程”。只字不提自己的功劳与付出。但事实上,几乎每一次演出,无论作品、演绎和舞台风格如何多变,他每次都能做到盯满所有。
James 与李承铉初识于这个节目,因为相似的经历背景,他们在较短的时间内就有了比较亲近的关系,此后数期也一直联手创作。第五期,因为赛制原因,李承铉与之前从未合作过的队友们完成了一首新的作品演绎——《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当时几乎就像他完全从头开始表演一样,他得兼顾三个不同的表演,同时和初次在节目里合作的哥哥保持沟通。当完成那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绕口令表演的时候,我听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首让 James 在观看时感到“惊喜”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对演绎者李承铉本人来说,却是一次并不顺畅的经历。
“我刚开始完全听不懂这个歌曲是什么。”
第一次开会,分配歌曲的演唱,大家讨论这首歌的含义,他直接说:“我不知道,就是好听。”录“备采”时,编导又问了他一遍“怎么理解这首歌”云云,他再次诚实作答:“我不知道……是一个人听了演唱会,就谈恋爱了呗……”
你不怕自己说“我不知道”有点丢人吗?你这么实在的吗?
“对啊,我就直接说啊,我不怕丢人。我是特别实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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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铉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经历了三段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生活。出生于美国,在韩国出道,一路漂泊闯荡,最终在中国安了家落了根。
他并不避讳谈及自己对早年间华语音乐界的诸多不了解,甚至就连汉语都是他 25 岁之后才开始慢慢接触学习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是歌手张学友首唱于 1999 年的歌,以叙事的方式唱出了一个女孩十几年的感情与成长经历,“演唱会”则是一条埋在她故事里的线索。李承铉后来通过一遍又一遍聆听,体会到了歌曲中的故事与感怀,“在一个 4 分钟的歌曲里面,写了一个女生不同年龄中经历到的事情”。
但这还仅仅是这场演出“难题”的开始。接下来的排演中,还有过往演出中少有的表演形式在考验着李承铉。
“这首歌是四位哥哥一起唱的,还有一个女舞者穿插在中间。我的部分唱完了,我还要和舞者有表演和互动……等于我从唱歌的第三方角度唱到后面,变成跟这个女生要演绎一段故事,有情感上的纠葛,要表现我跟她舍不得,但是必须得分手——我又成了歌曲故事里面的人,演完了之后,再回到唱。”这个“小小切换的变化”,要求他在几分钟内完成两次“身份的转换”。刚开始排练的时候,他很容易就“跳戏”了,“因为我喜欢自己听着我的音乐,演唱我的部分,但这个(表演)就等于是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了,我得走到这儿唱完”。
这首歌是“哥哥”的数个表演里,李承铉彩排次数最多的一个。
蛇皮夹克、毛料长裤及乐福便鞋
均为 Gucci
他当然知道没有毫无瑕疵的表演,但在这档节目的磨练也让他发现,自己或许真的有一点“完美主义”倾向。“既然要做这件事情,这是我自己的作品,是我自己的积累,能多完善一些,我就一定让它更完善一些。我特别不喜欢做一些中不溜的表演——就是你没准备好,虽然旋律记好了,但歌词是刚刚背完,你还没有真正充分想好这个舞台的呈现会是什么,就只是站在 那儿唱。”
《天上飞》的舞台构想,“几乎 90%”是李承铉自己的想法,歌曲、唱跳比例、机位、灯光、拍摄方式,他都考虑到了。
他喜欢斯坦尼康的手持拍摄风格,因为那样可以更加自由地呈现“表演者和镜头之间的互动”。他留意到自己过去看过的许多演出视频中,会有较多的镜头切换,有特写呈现,他反而想规避,“我不喜欢切很多的镜头,跳舞如果看不到膝盖以下,那个感觉就会小很多。从我自己的审美来说,看不清我的脸没关系,整个画面是我比较在意的。所以,大逆光完全看不清这个人是谁,但是一个轮廓下面、丝丝头发下面(有光和影),就是我喜欢的东西”。
La Greca 图案毛衣、衬衫及戒指
均为 Versace
后来在播出时看到自己《天上飞》的演绎,李承铉发现的“问题”是,“我看镜头的次数还是有点太多了”。事实上,录制时导演就时不时在提醒他,“铉哥,你的机位在这儿”,他说“我知道”,“我只有唱那一句的时候想看,其他的我不想看”。
为什么?
“当然多看机位能让电视机前的观众看的时候感觉这个人在对他唱,但是我有的时候不是那么想要直接看着你唱,有可能你就是以一个旁观者、第三方的角度看着我对别人说……更多的时候是没有看,瞟一下,那个感觉比一直盯着镜头看的效果好,因为它有层次、有对比。”
见面这一天,李承铉本来的计划是早上从外地飞回北京,先回家陪女儿玩一玩,吃个午饭,然后接受我们的访问,再回家把女儿哄睡,然后夜里出门录音。结果因为江南地区遭遇台风,航班一再延误,导致他落地时,已经到了女儿快要睡觉的时候,他只能改换路线直接赶来做采访,他知道等他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时,女儿肯定已经入睡了。
他努努嘴,无奈挂在脸上。
五年前,李承铉做出了暂时停下工作的决定,从女儿出生至今,他几乎一刻没有远离过她。这两个月来忽而工作满起来,他心里甚至是“愧疚”多过喜悦的。他一直在和团队协调,“不能去的工作就不去了”,他还是想能多陪在女儿身边。
“从她的视角看太不公平了,一个人一直陪着你,突然去工作,十几天之后才能见一次……我还是需要陪伴 Lucky,做一个正常的爸爸,我觉得这样对她才是比较公平的,要不然我真的突然消失了,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一个人拥有所有可以成为“明星”的“资本”:才华、能力、样貌、积累、经验……但忽然在当打之年,莫名停下来,回归家庭,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不会委屈吗?不会想不通吗?
过去五年里,类似这样的问题几乎一直绕在李承铉耳边。
女儿出生之后那几年,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孩子也睡了,李承铉会钻到自己的空间里,抬手写几首歌,是他喜欢的说唱风格,但不是“发泄式”的,就是“玩”。他跟着网上的教程一点点学,写词、编曲、拼接,这给他带来过“很奇妙的爽感”。
为什么写?
“既然都这样了,孩子都已经弄睡了,我得找一个事。”
这些歌,只有他太太和女儿两个人听过,至今在他的电脑里,没有别人听过。
一个人到底要用什么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才算最妥当?在李承铉看来,这不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一个父亲和一个创作者并不是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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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白地说,钱赚得多少,或者你觉得工作会带给你更多的机会,所以别的人会觉得矛盾,因为需要衡量这些,但我觉得我是可以做到自由取舍的,不会说因为我做了父亲,就做不了创作,不能做音乐。”
来参加这档综艺节目前,他唯一的纠结在于“没自信”,“这么久没有工作,突然要参加这种比赛性的东西,我不是去丢脸吗?我不要。所有人我都不认识,这种东西我不太会”。后来他想通了,“我来这个节目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答案是,“如果我能找到一些音乐审美或性子真的对的人,找到几个好朋友,两三个就够了,这就是我的目的,至于比赛能走多远,我不知道”。
于是就这么去了。
去之前,他跟太太说:“这次我去工作,我会做我自己,我有可能会得罪人,有可能别人不喜欢我,但我很清楚我没有办法满足所有人,如果我做我自己,被别人讨厌,那我也很清楚我们不是一路人,没关系的。”
李承铉在节目还未过半时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欧阳靖和 James 就是他在节目当中寻到的那些个“好朋友”。
James 因为中文表达并不顺畅,所以很自然地,被李承铉在节目伊始便照顾起来。
“可以说 Nathan 对我的心理健康和这个节目的成功至关重要,我无法想象没有他将会怎样。他不仅一直在当我的翻译,而且对许多人提出的问题或议题都有创造性的解决方案。虽然他坚持自己不做领队的想法,但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他拥有一个强大的、有魅力的领导所应具备的所有特质,我们尊重并相信他。他做事公正,有清晰的愿景和良好的沟通能力,而且能用创造性的办法解决意想不到的问题。”James表示。
欧阳靖则一直记得,那个李承铉主动在工作之外邀请他来房间聊聊天的晚上。他们聊了彼此的经历、事业、家庭,“当爸爸”,那是一个他们“把自己的心,啪,摔在桌子上”的晚上。
你知道当你把真心摊在桌子上,是会有可能受伤害的,你不害怕吗?
“是对方受伤害吗?”这是李承铉的第一反应,“哦,你是指自己也可能会受伤害……那也有可能,但是我觉得这个伤害是我可以承受得起的”。
起起伏伏这么多次,李承铉再回来,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我不想要和自己有关的事情里面有任何的虚假。”
说真话也许有点傻、有点不合时宜,或者会让自己失去什么……这些,李承铉都不怕了。而且他也需要别人以最大限度的诚实对他,哪怕当中包含着指责和否定。
“你连这些现实都不愿意接受吗?你宁可住在一个泡泡里?大家其实私底下都在嘲笑你,你宁可活在这种世界吗?我不要,我宁可去面对这件事情,至少我得到了别人的真心。”
“我现在所有的工作机会原本都是没有的,是通过这一个节目、一个平台而得到的,它也可以瞬间没有,我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我很清楚我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我已经全部放下了我自己的欲望……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一个 bonus,是意外的,多得到的,天上掉下来的。不能因为掉了一个,就天天等着它继续掉,我不觉得这是我该有的。”
他做好了一切会在明天就都消失的准备。
那什么是对他而言绝对不可以失去,他会拼尽全力去在诸多的变数中牢牢抓住的呢?这几乎是一个不需要问的多余的问题,因为他的答案早就被料到了,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