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爱,才是打开这个世界所有心门的钥匙...
听闻马朵如此发问,我不由得心慌意乱。
毕竟我与她妈妈只见过两面,所了解的情况非常有限,若是她问起前尘往事,我该如何作答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不能临阵退缩,只好硬着头皮撑着:“呵呵,叔叔离开那个厂也有几年了,你问的事,叔叔也不一定全都知道啊。”
马朵沉默了少许,似是鼓足了勇气,才嗫嚅着问道:“叔叔,我父亲是谁?”
马朵的问题,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兀自一惊,心中暗自揣度着,看来马兰对女儿的生父痛恨至极,要不然,怎会对马朵刻意隐瞒身世,孩子已经大了,也该晓得自己的亲爹是谁了吧?
马朵都不知自己的父亲是哪个,我更是一无所知,这可咋办?既然我和她妈妈是多年的老同事,倘若直接回绝,那便有些不合情理了。
我思虑再三,才慢吞吞地回道:“唉,这事呀,说起来话就长了,等叔叔有了闲工夫,再和你详谈吧。”
“谁是我父亲,一个名字而已,告诉我就行了,您放心,我不恨他,但我也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吧?”马朵却不管我的推诿,看这架势,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也没个好主意,只能把球踢给她妈妈了:“嗨,你们的家事,说实话,叔叔也说不清楚,还是问你妈妈吧。”
“如果妈妈能说,我就不打扰叔叔了,每次问妈妈,她都发脾气,后来我再也不敢问了啊。”马朵述说着委屈,眼神中充满着期待之情。
我不敢再随意开腔,只能默然地瞅着她。
我们两个相顾无言,良久过后,马朵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逼视着我,开口问道:“叔叔,您不会就是我的父亲吧?”
“我?”这话问的,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讪笑着回道:“哈哈哈,你说我是你爸爸,好哇,你问问你妈同意不,我可是求之不得。”
马朵似乎也觉得太过唐突,又听我如此作答,难以掩饰尴尬之情,扭身就走开了。
随后的日子里,马兰几乎天天来送东西,什么蜂蜜水果,什么粽子豆包,林林总总,各式各样,像老鼠搬家一般,源源不断地转送到了马朵的手上。
每每念及马朵这可怜的孩子,心中盘亘着的疑问,我都想帮她问问马兰,她爸爸究竟是何许人也,为啥讳莫如深,不肯给孩子一个真相呢?
这也许是马兰今生今世的心痛处,让我如何开口相问,去揭人家的旧疤?
白驹过隙,日月飞梭,转眼就过去了九十多天。马兰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最近几日,她从门口走到凉亭,都要歇上几歇。
最后我见到马兰的那天,她背负了好多东西,吃喝用度,应有尽有。
我和大黑把她接进院子里,她坐在石凳上,喘息了好久,才缓缓地求道:“老哥,我可能快不行了,今晚我想见见女儿,请老哥帮帮我。”
我心里非常清楚,今后的每一天,都可能是马兰的大限之日, 这个恳求一点也不过分,我也有心让马兰在最后的时日里见上女儿一面。
我稍作思索,立刻回家搬来一把座椅,放在了楼边的角落里,又把马兰搀扶到椅子边坐好,让大黑陪在她的身旁,随后掏出强光手电筒,紧紧地握在手里,静等着马朵的到来。
天已经黑透了,借着小区里昏黄的灯光,我看到马朵步履匆匆地朝着小亭这边走来,我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见到了马朵,竟语无伦次地问道:“你怎么才下班呀?”
“叔叔好健忘呀,我每天都是这个点啊。”马朵被我问得好生奇怪,笑着打趣着我。
马朵哪曾想到,我身后有双眼睛,正贪婪地打量着她,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吻上千万遍。
为了让马兰看得更加真切,我揿亮强光手电筒,照射着马朵的身体,又怕马朵着急回家,便拉着她嘘寒问暖,仿佛是替马兰叮咛着女儿。
此时此刻,我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这对母女俩,明明相隔咫尺,却无法相见。
时间太久了,我怕马兰支撑不住,只好强忍着泪水,把马兰带来的东西,悉数转移到了马朵的身上,然后就催促着她回家。
马朵却不肯走,低着头,用手抚摸着身前身后的大包小裹,哀婉地念叨着:“叔叔,我想妈妈了。”
我的泪水倾泻而出,却怕马朵瞧见,连忙埋着头,推搡着她说:“天晚了,叔叔也要回家了。”
说罢,我扭头就走。
等我再回头,看到马朵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才转身走到马兰的身旁,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马兰擦干了眼泪,微微笑着说:“谢谢老哥,我此生无憾了。”
我刚要把她送回去,马兰竟生生地跪在了我面前,我大惊失色的叫道:“这可使不得呀。”
“别管我,听我把话说完。”马兰用力推开了我的手,毅然决然地喊了一声。
我只好作罢,蹲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
“听我说,我如果走了,在这个世上,马朵再没有亲人了,我知道,老哥是好人,把马朵交给你,我放心,以后,马朵就是你闺女,你千万别拒绝啊。”马兰用尽了气力,把这几句话清晰地传递到我的耳边。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郑重地应道:“好,从今以后,我就是马朵的父亲。”
第二天,马兰没来,也没见到马朵。
我心想,坏了,一定是马兰病情恶化了。
拨不通马兰的手机,给马朵微信留言也不回,把我快要急死了。
见不到她们娘俩,大黑也显得躁动不安。
我和大黑翘首企盼了好多日子,直到第八天的下午,马朵才出现在我的眼前。
当我看到她臂上的黑纱,一切都明白了。
马兰走了,即便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我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我见证了马兰最后的时光,可又不敢面露悲伤,生怕让马朵更加悲伤。
“都办妥了?”我问。
“都办妥了。”她答。
此时的语言很苍白,我不知如何来劝。
过了一小会,马朵红着眼睛,冲着我,艰难地笑笑:“对不起了,叔叔,之前误会您了,妈妈全都告诉我了,我是她捡来的,不知道父母是谁,妈妈这辈子没结过婚,只为把我抚养长大,不受委屈。”
“孩子,要坚强起来,你妈妈很伟大,别辜负了她的毕生心血啊。”听到这个结果,我也很震惊,由衷地劝导着马朵。
“叔叔,我这几天就要搬走了,谢谢您的照料,您多保重。”马朵朝着我深鞠了一躬,又开口说道。
我不知她今后的计划,猛然间想起马兰的临终托付,慌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妈妈给我种下了一颗爱的种子,如今已经生根发芽,我打算报名去边远山区支教,让这份爱传承下去,生生世世,永不熄灭。”马朵面色刚毅而从容,每一句话,都重重地敲在我的心鼓上。
“好,叔叔支持你。”我原本想把马兰的遗愿和盘托出,而今看来,已然是不需要了。
看着马朵倔强的双眸,我深知,她并不孤单,马兰折射而出的人性光辉,那么灿烂,那么耀眼,必定会温暖女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