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林中弥漫着阵阵青草味,那些沾过树叶的风再混着这些青草味吸入口鼻,让韩念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而这种舒适比他此时的心情要好上百倍。
雨是傍晚停的,而现在已将近黎明,韩念就这样待在林中吹了一夜的风,他想一个人静静。
此时的他,依在一旁的树干抬头仰望星空,望那将要逝去的星星,他的剑侧在他的身旁,剑鞘上凝满了露珠,想必他一夜未动。而这也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在黎明到来之前没有起床练剑。
“你是在这待了一夜?”诸葛青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哈欠连天,满脸都是刚睡醒的样子。
韩念在仰望星空,没空搭理,也不想搭理他。
诸葛青深吸了一口林中的空气,然后再呼出来,顿时感觉自己心旷神怡,睡意也醒了大半。他瞥见韩念身侧尚未出鞘的剑,上面布满了露珠,有露水顺着剑鞘上的纹路流淌在了地上,湿了一片。
怕是这剑在这待了一夜,一夜剑没出鞘,那定是拿剑的人出了问题。
诸葛青就近找了一颗树也倚了上去,也抬头开始仰望星空。
“怎么?有心事?”
韩念依旧,依旧不理他。
“有心事不找我这个军师聊聊那一定是出了大事,出了大事还不找我这个军师,那一定是感情上的事,多半还是男女之间的情感问题。”
诸葛青啧了啧嘴,仰望着星空,目不斜视。
天高气爽的星空,若隐若现的星星也没了几颗,已经配不上星空二字。
韩念这下有了动静,一眼撇向了正在仰望星空的诸葛青,只是依旧没有开口。
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那就是默认,诸葛青嘴角漏出一抹笑意,然后有些愧疚。
“情感上的问题找我,的确没用。”只是这语气里听不出有一丝愧疚,随后就被他罕见的疑惑所打破:“只是我很好奇,你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哪里来的情感问题?”
诸葛青见韩念没有回答他的迹象,又继续道:“你这种人如果写进书里一定不会是主角,主角都是有女主的,而你身边哪里有女人?”
韩念不再仰望星空,开始盯着诸葛青。
“我准备,解甲归田。”
话题转换得有些突兀,诸葛青面色一凝,开始沉默起来。
韩念见诸葛青许久没有动作,于是重复。
“我准备,解甲归田。”
诸葛青开始仰望星空,默不作声。
韩念又想开口,又不知怎么开口,于是也开始闭口不言。
林中只有风声,像极了万籁俱寂。
“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诸葛青,还是开了口。
韩念嗯了一声,回答他道。
“我还没有告诉他。”
诸葛青摆了摆手,“你告诉他也没有用,他是不会让你走的。”
“七十二营是世袭的,你走不了。”
诸葛青又补充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诸葛青此时才发觉问题有些严重,这种决定想必是他思虑一夜的结果。
“我想入江湖!”
韩念这次回答的很快。
“入江湖?你本就是从江湖里出来的,为何又要回去?”
诸葛青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又继续问道:“和你的情感问题有关?”
韩念突然闭口不言,沉默不语往往代表着默认。
“好,我跟你走。”
诸葛青也没有多问,没有多想决定自然下得很快。
而韩念却拒绝了他,“这次的路,我自己走。”
“屁吧,我是你的军师,路要你要自己走的话,别人岂不是认为我很没有本事?”
韩念笑了:“一人降八山,并六国,阻联军,兼佩七国相印,自称天下事上知两千年,下断三千年。你若是没有本事,那置旁人于何地?”
韩念收了满脸的笑意,又道:“现在的你不止是我的军师,还是大荒国的国师,事实上你早已不是我的军师。”
诸葛青听出来了韩念的认真,当初费劲心思地从江湖里出来,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就又想入了江湖。他一边推测,一边答他。
“那又怎样?相印是你替我接的,国师也是你替我应的,你要入江湖就入,凭什么要把我留在朝堂上?”
“江湖太小了,容不下你,你的举手投足只有天下才能配得上。”
诸葛青冷笑,“就你懂我?”
韩念走到他声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解释:“这次是私事,七十二营是我的没错,但是它现在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江湖。”
“如果不是太子妃求我,如今这天下就是太子的,而不是三弟的,他的皇位是我推上去的,我得负责。”
“朝堂混乱,陛下又无心皇位,你得帮他。”
对皇位唾手可得的兄弟俩使尽手段都想让对方坐上去,自己却退避三舍。而那些离着皇位十万八千里的人,却使尽手段都想让自己离得皇位近一些。实在有些可笑。
“那是你三弟,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帮他?”诸葛青环胸而立,扭过头去,看那正从树叶滑落下来的露珠。
“那就算是你帮我吧。”
两人无话,诸葛青没有应他也没有驳他。
韩念负手而立,遥望天边,有黎明前的曙光露出一角。
“诸葛青,你要写书的话男主就写我吧。”
韩念顿了顿继续道:
“因为,我找到女主了。”
“我想要把这大半个江湖送给她,所以这路我要自己走。”
诸葛青怔了怔,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称天下事上下各知两千年,可这几千年里,唯独没有感情的事。
诸葛青望向韩念的时候,黎明之光正照在他的脸上,却始终压不下他眼里的光。
韩念拿起沾满露水的剑,抱进怀里,将要离开。
“走吧,去见陛下。”
诸葛青拂了拂自己的秀发,像是想开了什么,随后跟了上去。
“韩念再入江湖的话,怕是有人会看笑话。”
“我说我入江湖,谁说韩念入江湖了?”
“那你叫什么?”
“牧童。”
“放羊的牧童?”
“是不放牛羊的牧童!”
“哦?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