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样的钢琴家，才能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一夜而红？

文/赵毅敏

今年（2015年）十月，俄罗斯钢琴家米哈伊尔·普莱特涅夫（Mikhail Pletnev）首次来中国进行巡回演出，其意义不亚于他在2000年在美国卡内基音乐厅的首演（Debut）。

在普莱特涅夫的艺术履历中，他是一名钢琴家、指挥家和作曲家，近年来他在指挥上的成绩，使他成为国际一线的音乐明星和政治上的红人。

1988年，凭借着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演出的机会，普莱特涅夫结识了时任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在他的帮助下，两年后，普莱特涅夫与朋友们在莫斯科创立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Russian National Orchestra）。

这是自1917年以来，俄国首支非国营的乐团，普莱特涅夫是乐团现任的音乐总监和首任的音乐总监。在他的带领下，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成为当今俄罗斯乐团在世界乐坛的代表、全球最优秀的交响乐团之一。

其实，普莱特涅夫的指挥是半路出家的。在俄罗斯国家交响乐团成立前，普莱特涅夫指挥乐团的机会是寥寥可数。俄国交成立之初，乐团是全新的团，普莱特涅夫也是全新的指挥。他是靠每周三到七场、曲目完全不重复的音乐会，快速建立自身的保留曲目。

最厉害的是，乐团成立不到一年，首次在西方的录音——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响曲（英国Virgin公司出版）甫一面市，即获得企鹅三星戴花的高评价，打破了穆拉文斯基的录音在西方独霸唱片市场的局面。接着乐团一系列的成功，使得普莱特涅夫成为国际当红一线的指挥家。

△2017年，普莱特涅夫指挥马勒室内交响乐团肖邦《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钢琴丹尼尔·特里福诺夫。

普莱特涅夫中学最重要的钢琴老师是叶甫根尼·提马金（Evgeny Timakin），波哥雷里奇（Ivo Pogorelich）和奥利嘉·科恩（Olega Kern）也是这位老师教的。他为普莱特涅夫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进入莫斯科音乐学院后，师从著名教授雅科夫·弗列尔（Yakov Flier）。弗里尔的老师是俄国钢琴体系四大鼻祖之一的伊古姆诺夫，所以普莱特涅夫是伊古姆诺夫一系最出名的传人之一。

普莱特涅夫凭借着21岁时在1978年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钢琴组赢得金奖一举成名的。其实在此之前，他的老师与同学都知道，他是种子选手，会被国家派出去参加那些国际比赛，只不过是老柴、肖邦还是伊丽莎白赛而已。

△第6届柴可夫斯基大赛上普莱特涅夫的演奏 

早年的普莱特涅夫，演奏充满了伊古姆诺夫学派的特色：演奏时发音清亮透彻；乐曲行进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作品整体结构的呈现均衡平稳；乐句的处理细致而不做作；极少出现技术上的闪失、甚至连一些不够充分和“发毛”的现象都少见；演奏有激情而不冲动、懂得节制。演奏有着洁癖一般的效果！

在笔者看来，普莱特涅夫钢琴事业发展的转折点在那场2000年卡内基音乐厅的钢琴独奏会首演。虽然之前他在欧洲已经很出名，也曾在美国演出，并且当时五大唱片公司之一EMI公司以Virgin这个品牌给他出版录音，但是卡内基的Debut无疑意义非凡。

征服美国市场才算是真的走红，他这次卡内基音乐厅独奏会一面倒的好评，奠定普莱特涅夫国际一线当红钢琴家的地位。随之而来，DG唱片公司与他签订钢琴独奏录音的独家唱片合约，一系列高质量的钢琴演奏的录音随之出现在唱片市场，后来因此还带动起DG公司为普莱特涅夫和俄国交出版交响乐的唱片。普莱特涅夫钢琴事业发展的势头一时无两。

从卡内基独奏会的录音看到，普莱特涅夫的演奏已经不是1980年代的那种青涩和谨慎，个人的风格已经足够地展现出来了。这场独奏会作品范围从巴洛克、古典、浪漫派到近代，从古典风格、浪漫风格到炫技风格，一应俱全，充分展现普莱特涅夫保留作品的广泛和对不同风格的把握能力。

△专辑中这首《c小调第三十二号钢琴奏鸣曲》Op.111也在普莱特涅夫2019年中国巡演的曲目单中。

多年的社会政治经历、乐团管理经验、个人多年来积累的文化修养，使他的演奏完全摆脱了原来的状况，对比作品的诠释更加大胆、自由和富于意境。思想性和人文的内涵，占据演奏的主体。如果说哪些还保留早年演奏的样子，他的技术与对作品诠释的底子，还是原来的，对演奏近乎洁癖的要求，在技术发挥时还是占据主导的地位。

近几年，普莱特涅夫开独奏会比以前少了，似乎花在指挥上的时间更多。笔者看了一个他在两三年前的电视直播，是普莱特涅夫弹肖邦24首前奏曲的独奏会。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普莱特涅夫上台就全神投入到演奏中，仿佛外界的这些事情都不存在。那瞬间，整个世界就是他的音乐，他的音乐就只有他一个人。演奏孤傲、冷清，很有“落花人独立”的意境。

这种对作品诠释的效果，在俄国的钢琴大师中并不罕见。晚年的李赫特尔的演奏就是这样。无论在浪漫派的舒伯特、舒曼、肖邦、拉赫曼尼诺夫、斯克里亚宾，还是在古典派的莫扎特、贝多芬，都是这种整个世界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这好比一个人走进了原始森林，开心是你自己、哀伤也是你自己。对于听者，就看你是否能走进演奏家这个精神的世界。

普莱特涅夫的演奏也是属于这样的情况。社会的世俗，没有走进他演奏的精神世界中，是否喜欢，也看听者自己的审美观、价值观和社会观了。

在俄国钢琴学派中，有阿凡纳西耶夫、波哥雷利奇般用钢琴语言去叙说散文的钢琴家，有卢冈斯基、马祖耶夫般坚守俄国钢琴传统的，有巴达科夫般用钢琴去诠释时代精神的，也有普莱特涅夫般从社会抽离、享受个人精神世界的。

俄国钢琴学派可谓精彩纷呈、百花齐放，就看作为听者的你，喜欢哪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