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宝琮先生主编的《中国数学史》自1964年初版以来,已累计印刷4次,印数超过2.7万部,成为高居国内印刷数量前列的学术专著,在海内外产生了广泛深刻的影响。著名数学家吴文俊(1919—2017)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这部著作“堪称为少见的世界性名著”,并说:“我从李、钱二老的著作,特别是钱老的《中国数学史》一书入手,知道了中国数学的概貌,由此开始对中国古代经典的钻研”。
▲ 钱宝琮
钱宝琮(1892—1974),字琢如,浙江嘉兴人,中国数学教育家,科学史家。1911年,毕业于英国伯明翰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旋即回国,投身于中国高等数学教育事业,是数学教育界的老前辈;同时,他潜心钻研科学史,特别是数学史、天文学史,著作颇丰。
著名数学家陈省身(1911—2004)是钱宝琮在南开大学教过的学生。他在《一代学人钱宝琮》序言里说:“从上世纪20年代起,先生就立志’以整理中国算学史为己任’,并为之奋斗了一生。先生留给我们后人的许多传世之作,早已在海内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钱宝琮毕生热衷于数学史研究工作。民国时期,他曾在中央大学演讲感叹:“民国以还,海禁大开,欧化东渐,国人益觉本国知识之缺乏,而接受泰西学术,多不知中国算学为何物,诚不胜有今昔之感也……吾之编纂算学史也,其目的有二:①算学史编成,不但可发挥我国之文化,且可纠正外人对我之误解,而增高我国之地位。②文化史编纂,应从各科着手,来日汇归一流,庶几可成一部最完美之文化史,故余之编纂算学史,以期达到此目的也。”
钱宝琮的第一部数学史专著——《中国算学史》(上卷)于1932年由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作为该所学术专著丛刊单刊甲种之六正式出版,商务印书馆发行。上卷论述从上古、先秦、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一直到明代万历年间西方数学传入之前中国数学发展情形和主要成就,并且包括有关历法和中外数学交流等方面的丰富内容。
《中国算学史》(上卷)一经问世,就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关注。因下卷迟迟不见,让学界人士感到疑惑。严敦杰曾好奇询问,钱宝琮答复,不再续写,等合适机会重写一部。
▲ 钱宝琮著《古算考源》
机会终于等来了。新中国成立后,经过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竺可桢的不懈努力,在请示周恩来总理后,钱宝琮于1956年4月奉调北京,专业从事科学史研究工作,实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宏愿。1958年,钱宝琮趁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室要求每人自订“个人红专规划”之机,给自己添加了多项工作:“和同志们一起,集体编写《中国天文学史》、《中国数学史》和《世界数学史》,向1959年国庆节献礼。”《中国数学史》随后立意编撰。自然科学史研究室成立了由钱宝琮、严敦杰、杜石然、梅荣照等四人编写小组,钱为主编。他一改以往孤军作战的写作模式,发挥集体力量,发扬学术民主,从初稿到改写、定稿都经过反复讨论;他不理会当时社会刮起的浮夸风,从立论到推理,秉持了“实事求是”的编辑原则。已年逾70的他,不管刮风下雨,坚持步行上班,每天少则几百字,多则上千字,与年轻人一样奋力写作。
《中国数学史》终于定稿了,钱宝琮兴奋地写下一首七言律诗,抒发内心欣慰之情:
积人积智几番新,算术流传世界珍。
微数无名前进路,明源活法后来薪。
存真去伪重评价,博古通今孰主宾。
合志共谋疑义析,衰年未许作闲人!
1964年11月,备受国内外学术界关注的《中国数学史》由科学出版社正式出版,并在波兰华沙举行的中国图书展览,获得广泛赞誉,被视为中国数学史研究领域的经典之作。
1965年年末,英国科学史家李约瑟专门致函竺可桢,索要《中国数学史》一书,并建议中国科学院推荐钱宝琮等人为国际科学史研究院院士。正是因为李约瑟本人的极力推荐,1966年10月15日,钱宝琮当选为总部设在巴黎的国际科学史研究院(The International Academy of the History of Science)通讯院士(编号为C336)。
1981年和1992年,科学出版社两次重印《中国数学史》,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数学史组的重版序言说:“近二十年来,国内外学者对中国数学史研究工作作出了许多贡献,与中国数学史密切有关的文物资料也不断有所发现。由于国内外读者的迫切需要和出版部门的多次催促,我们已来不及把这些新的成果写入此次重版之中,只是对书中个别的地方作了很小的订正。”1998年,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李俨钱宝琮科学史全集》也将《中国数学史》作为全集的第五卷再度印刷出版。
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如今,商务印书馆将《中国数学史》列为“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以“成就斐然、泽被学林之学术著作”重新印行,这对中外从事数学史研究的人及数学史爱好者来说,无疑是一深受欢迎的出版佳讯。
商务印书馆再度出版《中国数学史》,九泉之下的钱宝琮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笔者有幸藏有钱宝琮《中国数学史》初版前的校正本,内有不少他的校正笔迹。经过仔细核对先期印制的四个版本,发现还有几处没有按钱宝琮之要求更正。这次,商务印书馆决定全部根据他的亲笔校对订正,修补以往的不足,将原汁原味的《中国数学史》书稿奉献给读者。这次商务版《中国数学史》新书还增加了“钱宝琮学术年表”和“钱宝琮与《中国数学史》”两篇列为附录,以帮助读者了解钱宝琮其人其书,及本书的写作背景和学术影响。
顺便提一下,2019年5月11日,商务版《中国数学史》的第一本样书已由笔者在上海赠予法国汉学家、中国数学史研究专家、法国国家科研中心教授林力娜(Karine Chemla),她成了本书的第一位读者。林力娜教授在之后发来中文微信:“我从您那儿收到的书当然使我好感动,非常非常感谢!我一定要用。”
《中国数学史》
钱宝琮 主编
商务印书馆2019年3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