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知局」系列,讲述的是
在长安这座城市发生的未知事件
这些事件背后有些混迹于现实的神秘身影
希望这些故事能为您带来阅读的愉悦
并让您感受到世界的广阔
这是「怪谈文学奖」的第21篇故事
今天发的是「长安未知局」系列第二篇。在上一篇中,马龙、菜菜、小巩和「神猫灰尘」破解了拆迁工地上的人员频频失踪的迷局。使人非常好奇,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来头?他们为什么能够游走于这些神秘事件中?这一次由「刘菜」带来的新故事,又为我们揭开了他们的一些身世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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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文学奖018|你的生活中总有一些人莫名消失,只有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上)
怪谈文学奖018|你的生活中总有一些人莫名失踪,只有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下)
张洋是我的高中同学,大概三年前失联了。失联前他给几乎所有同学都打过电话——借钱。我也借给了他两千,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就在前几天,我突然又得到了他的消息。
那天晚上,我正在家里拍蚊子。突然听到衣柜里有响声。我拉开柜门,发现声音是从一个纸盒里传出来的。这个纸盒我从大学时候就在用,多年来一直带在身边。纸盒里放的是一些用不着但又不好扔的小玩意,比如别人送我的生日礼物之类。
我抽出纸盒,打开盖子,一个旧手机正在里面嗡嗡地震动。
这个手机我已经几年没用过了。我还记得当时我的手机掉进了厕所,我去补办新电话卡的时候,柜台告知充200元话费就可以送一部新手机,就是眼前这部杂牌手机。但我只用了两三个月,手机就开始花屏,并且时不时会自动关机,然后我就换了现在在用的手机。因为里面存着个人资料,所以我也没扔掉,一直装在这个盒子里。
响声来自手机的闹钟。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三年前我会定一个晚上十点多的闹钟。关了闹钟,我顺手翻了翻手机,看到一条未读短信,就是张洋发来的。
他说:“帮我取个东西。”
短信接收的时间是2014年5月。我想了想,似乎恰好就是我换新手机那段时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换了手机后我就没再见过张洋。
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有同学因为借给他的钱比较多,通过学校的学籍信息找去了他老家。张洋家在陕北老区的农村。他们去了才发现,张洋的家人也找不到他。而且他家里人早已经报了警,却也没什么用。农村里每年都有几个人失联,有的过几年会突然回来,有的家人会出去找,有的就再也见不到了。失联者的家人除了偶尔想起来哭一阵,也没有办法。
去他家的同学们看到那种情况都很难受,便凑了一点钱送给老人,后来渐渐都放弃了寻找张洋。
从我旧手机收到的信息来看,我很可能是他失联前最后联系的人。抱着某种试探的心理,我给他回了一条短信。
“你这几年去哪了?”
本来也只是试探,所以短信发出去后,我放下手机,继续拍蚊子。拍完蚊子我又看了会书,到十二点睡觉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他还是没回我,也就放弃了。
可我那晚莫名其妙地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半夜起来上厕所,我突然发现那个旧手机还在纸盒旁放着。鬼使神差地,我拿起那个手机进了卧室,将现在正在使用的手机sim卡拔下来,装在了上面。
这两部手机用的其实是同一个号码。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就迷迷糊糊地又给他发了条短信:“取什么东西?”然后躺下,一直到三点多才睡着。
第二天中午我才睡醒。醒来还有点迷糊,看到枕边放着两个手机才想起昨晚的事。我拿起旧手机按了一下,看到电量还剩1%,正想解锁它就自动关机了。但关机的那一刹,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手机下方有一个红色的“1”。似乎是短信提醒。
我立刻清醒了,起床去楼下买了一个匹配的充电器,给旧手机充上电。充了一会儿,手机才重新打开。张洋果然回了我的短信,但内容极其简单。
“钥匙。”
他只回复了我这两个字。不仅不提他这几年的事,就连去哪取钥匙都不说。让我有一种自己仿佛在和聊天机器人对话的感觉。
我给他回复了一条长长的短信:“你这几年去哪了?怎么谁都联系不上你?咱班同学还去你家了,你也不回家看看?”我想了想,怕他再不联系我,继续打字,“钱的事都不叫个事。人活着没啥过不去的坎。你看开点,有啥难事大家帮你想办法嘛。”
短信发出去,我又猛然想起没问他取钥匙的事,于是补发了一条:“什么钥匙?去哪取?”
发完短信,我下楼去吃饭。这段时间他仍然没回复我,我也就只好去工作。这一整天,我有好几次忍不住想给他打电话,或者再发条短信,最后都怕他再次消失,便忍住了。
还好我今天的工作不复杂,不至于因此出岔子。
我的工作间就是我家厨房。厨房的墙上,钉了几排陈列架,放着许多我的小收藏,各种焊枪、机器零件、动物骨骼标本,等等。因为厨房通风好,我也不做饭。加上客厅和次卧早已被我的各种收藏堆满。厨房也就成了工作最好的地方。
当然,收藏只是我的爱好,不是工作。我的工作是经营一家淘宝小店,接各种小发明、DIY的定制订单。前些年一直没什么生意。后来有一个网名叫“白兰度”的找我做一个东西,一单付了我三万块钱,我才辞职在家专门做淘宝店。
但其实,我也只有白老板一个大主顾。他给我介绍过几个客户,都没他那么大方。我也就只能勉强混口饭吃。还好家里给我买了套房子,我才可以这样生活。
我现在做的工作,也是白老板的订单。他让我帮他做一把泡泡枪,但有几点要求。一是可以单手使用,二是泡泡要可以黏住。我问怎么个黏法?他说得黏成一面泡泡墙。我有点犯难,他却说价钱随便开。于是我提了最后一个问题,泡泡墙需要硬度和韧性吗?他说不用。
这单活最难的是找到泡泡的材料。最近一个月,我几乎所有精力都花在研究和测试泡泡材料上了。今天的工作同样是测试,但测试了几次,还是失败了。
我叹了口气,放下泡泡枪,关灯出了厨房,下楼去吃晚饭。
回来我研究了一会各种发泡材料。一直到晚上,张洋还是没回我短信。旧手机花屏一次,自动关机一次。我有点烦,把手机卡又换回新手机里,就去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我看了看手机,仍旧没有他的短信。那一瞬间我坐在床边上,突然有点迷茫。好像在路上叫住一个人,又发现是自己认错人了一样。
吃过午饭,我无心工作。正想把旧手机收起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我一向想到什么立刻就会去试试看。于是双手迅速地拆下电话卡,插进旧手机里,开机。
片刻之后,手机发出一声悦耳的轻响。我一阵惊喜,他果然回复了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这个旧手机上才能收到他的短信。
这次他发给我一个地址。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以前租房的地址。我们俩大学毕业后都在长安生活。几年前我就受同学委托去过几次他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几年了,现在恐怕住户都换了好几茬。
可我猛然又想到,难道从几年前起,那间房子就没人住过。甚至……张洋一直在里面?
我被自己瞬间的想法吓了一跳。恰在此时,手机又响了。我急忙打开新短信,里面内容同样的简洁:“报箱。”
我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钥匙在这个地址的报箱里。可这把钥匙是哪的钥匙?我越想越觉得怪异,最后决定还是去看看。
张洋以前住的地方,在长安北郊的龙首村附近。那有所大专学校,叫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张洋就是从这毕业的。本来学校会分配毕业生到铁路上工作,他当初报这所学校也图这个。但按学校和单位签的协议,工资只有两千来块,而且他常年得待在荒僻的道班里。才干了一年他就受不了,辞了职。可单位不放人,扣下了他的毕业证。
他年轻气盛,直接从单位跑了。回到城里自己找工作,也只能找到销售一类的事做。后来女朋友要求他买了房才结婚,两人纠缠了两年,终究还是分手了。
所以我和其他同学都怀疑过他是为买房借钱,但那会大家年轻,都穷。借给他的总共也就三四万,以现在的房价看,这点钱连交订金都不够。
我有两年没来过龙首原了。附近有许多老小区,大都是各个国企的家属院。这些老小区的楼看起来都差不多,外墙斑驳,爬山虎疯长。张洋住的那个小区叫长安市××三公司2号家属院。虽然叫家属院,可实际上只有一栋楼三个单元,没有门卫,楼下有一个还没单元门大的红色小铁门供出入。
这个单元门几年前我来就是坏的,我这次来发现还是坏的,也没人修一下。张洋的地址我本来也知道。进了三单元上六楼,左边的墙上果然有一个报箱。报箱是木头做的,上面还写着阳光报三个字。可能因为纸媒行业不景气,报箱居然看起来比这个小区还要老。
报箱上挂着一把小小的锁。我透过报箱盖子的缝往里面瞅,果然看到一把钥匙。锁很结实,手头没什么工具。左找右找只找到我家小区的门禁卡。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用卡把钥匙扒出来。
这把钥匙看上去普普通通,钥匙柄连皮套都没有,显然不是现在的防盗门钥匙。我看了一眼张洋以前住的601室,那是一扇老式的门。我犹豫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钥匙只能插进去一半,正当我扭了两下,想使劲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三个人出现在我面前。其中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夫妻。男的很警惕地看着我,皱眉问:“你干吗呢?”
我有点尴尬,没想到这里面已经住了一家人。我该怎么解释呢……
此时门里出来了第三个人,我的目光突然被他吸引住了。
那个人穿着一件很特别的衣服,像是工服,又像是雨衣或者披风。衣服上还印满了各种奇异的符号。
这件衣服独一无二,但我却无比熟悉。因为那是我做的。当初为了做这件衣服,我还请了一位长安美院毕业的版画师朋友,用美柔汀做了铜版。而提供这些符号图案的人,正是“白兰度”。
“白老板?”
白老板白白胖胖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不出年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接着似乎明白过来:“菜菜?”又对那一对夫妻说,“这是我的助手,来接我。”
那两人一听到白老板的话,表情立刻恭敬起来,连我刚才捅他家门似乎都忘了。我心里好奇,朝屋里看了一眼,只看到一面很丑的电视墙。
白老板继续对那两人说:“已经处理好了,我先告辞。再有什么情况联系我就可以了。”
那两人连忙道谢,白老板则拎着手提箱下楼了。
“菜菜,去喝点东西?”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馆。白老板其实应该是马老板。路上聊天我才知道,他的真名叫马龙,白兰度只是网名。马老板点了熟普,然后不紧不慢地洗茶泡茶,似乎故意想让我干着急。
“马老板。”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您到底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文化创意,广告营销,品牌策划……”
“别骗我了,你找我做那些东西,哪一样像是做生意的?”
马老板笑着给我倒了一杯茶,说:“我也没说那些东西是用来赚钱的嘛。我找你做的,都是玩具。”
“你刚穿的那件雨衣也是?”
马老板没接这句话,给自己也倒了茶,喝了一口,突然说:“菜菜,你胆子大吗?”
我被他问得一愣,说:“还行吧……”
“那你相信神神鬼鬼的事吗?”
“不信,我是受过马列主义教导的唯物主义者。”
“那我可就直说了。我其实刚才也没骗你,我的工作比较杂,什么都干。你比较好奇的那一部分,就是帮人处理一些怪事。”
我瞪大眼睛,突然反应过来:“卧槽,你是个道士啊?”
“不,我也是唯物主义者。非要说的话,这个职业有种称呼叫太平人。”
“太平人……寿?跟卖保险的似的。那您是有特异功能?”
马老板摇了摇头。
“那你会法术?”
他还是摇头。
“那你凭啥呀?”
“大胆假设,科学求证。”
我被他一句话噎住,好一会才继续问:“再没点别的?”
他居然认真地想了想,说:“相信科学。”
我在心里给马龙打上了“富二代神经病”的标签。正想着要不要走,他突然问我:“你今天去那干什么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把张洋的事大致给他讲了一遍,问他怎么办。
马老板说:“等他短信,按他说的做。”
“您不帮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旧手机才能收到短信?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这事这么古怪,你就不给我作个法?”
“手机不用管,这事也不会有危险,相信科学。”
“什么科学?”
“他是你同学,还欠你钱,怎么会害你呢?这还不科学?”
不过仔细想想,马老板说的也对。张洋人挺好的,无论他经历了什么,我也难以相信他会坑我。况且他也在短信里说了,找我是为了帮忙。
晚上回到家,我没再管泡泡枪。因为马老板说那真的是他想要的玩具,和工作没关系。而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反而是张洋的事。
我给张洋回短信说钥匙拿到了。这次我整夜没睡,因为他每次回短信都是在凌晨四五点,我想等等看。
五点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果然是他的短信。这次短信长了一点,但我仔细看的时候,才现短信长是因为他又发来一个地址。
“这是我家的钥匙,我在长安买了房。你来我家再帮我个忙。过了十二点来。进门直走。”
短信再后面就是地址。奇怪的是,在地址的最后面,写的不是什么小区名,而是一个名叫三合的石器厂。这个石器厂位于平安区。长安从南三环外到秦岭北麓,基本都属于平安区。但比较繁华的地方,也就只有三环往南的十几公里,再远都算城郊了。
长安南郊到秦岭有许多村镇,其中有几个石器厂很正常。可张洋明明说自己买了房,为什么给我一个石器厂地址?
我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被饿醒。手机我睡前就充上了电,这会电量是满的。我揣上手机,下楼吃了一大碗油泼面。泡泡胶材料我委托了朋友继续改进,回来没工作可干,就又睡了会。
晚上十点多,我吃过饭,开车从太白南路出发,往城南驶去。太白南路是长安南郊的主干道之一。每天早晚高峰都很堵,我故意等到十点多出门,没想到还是堵了好一阵。到达张洋所说的石器厂时,已经十二点了。
这里早已没有路灯,四下一片黑暗。只有石器厂那边的院子里,立着一根木杆,杆顶上有一盏白炽灯,灯上还有一个锅盖形的灯罩。因为灯罩的缘故,灯光只能照亮院子里一片椭圆形的地方。这块地方摞着几堆条形的石砖,和马路牙子用的那种砖差不多。还有一些石雕石碑之类的玩意。至于其他地方,则只能看到模糊的阴影。
停车时,车大灯照亮了一片地方。那里堆放的是几排数十个石球,每个石球都摆在底座上。我对石头没什么研究,看样子像是大理石的。这种石球在许多小区、公园和广场都能见到,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我熄了火,打着手电下车,在附近走了走,才大概搞清了地形。我停车的地方,是从县级公路拐到一条土路,再走大概几百米的一块空地。按照导航,这是平安区滦镇下属的一个村子。准确的定位则要稍微偏移一点,是不远处一排五间简陋的平房。居中的平房门侧挂着一块长条木板,写着“三合石器厂”五个字。这几间平房想必就是石器厂办公的地方。
至于那片空地,则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厂子没有围墙,空地上堆着各种石器。黑暗中我看不到远处,因此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大,只能通过一丝微弱的天光,看到远处黑黢黢的秦岭山脊。
院子里只有一条路。我沿着路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凭感觉应该走了四五公里。一路上我都在胡思乱想,甚至好几次都想扭头开车回家。可就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我已经越走越远。走得越远,就越不会放弃。不是不愿意,而是思维已经固定在了前方,根本想不到回头。
凌晨一点半,我终于停下来了。因为前面已经没有了路。
在微弱的月光下,我隐约感觉眼前是一个小土山。小土山下面有个门,不是农村旱厕的那种破门,而是锁嵌进木头的那种家里用的门。一阵复杂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难道就是这里?
我掐掉烟头,从兜里摸出钥匙,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把钥匙打不开门,我立刻回头。
我捏着钥匙往锁里插,插不进去。然后我下意识把钥匙翻过来,甚至我都没想能不能插进去的事,就轻轻扭了一下。
“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卧槽,我为什么要把钥匙翻过来……”但门已经打开了。
我咬咬牙,走了进去。门里面比外面更黑。我用手电往四周照了照,发现这好像是一个矿洞,洞顶和墙壁上有加固用的木桩。但我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矿。
这时我想起来,张洋说进门直走。钥匙能开的门,自然就是他说的门。那么直走就是说从这走下去了。
我深呼吸了两下,确定空气没问题,往前行去。
黑暗中我也不敢走太快,一边走一边得注意脚下。好在矿洞里的路很平坦,而且空间也还算宽敞,走板车问题不大。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终于走到了矿洞的尽头。凭感觉,我应该已经走过了那座小山包。现在可能在秦岭的某条支脉里面。秦岭北麓有七十二峪,是长安人最喜欢的避暑地。但实际上峪口数不胜数,山头更是无数,偶尔还有徒步进山的驴友失踪在无人区里。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两点多了。如果我一直走下去走到秦岭山里,那我打死都不往前走了。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矿洞看不到尽头。
我的周围是宽敞的山洞,手电筒的光照不到洞顶,不知道有多深。来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景象,带的也只是普通的手电。手电光照到十几二十米外,就被黑暗淹没了。前方同样是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大,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也不知道我还要走多远。
最离奇的是,面前没有路了。我面前的空地,仿佛石器厂外一样,堆着许多石砖和石球。我猜这里大概是那家石器厂采料的地方。但这些石砖形状没有那么规整,石球也没有底座,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
以我对采矿不多的了解,矿上是会用到炸药的。可这里离长安城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上远,怎么可能允许炸山。
还有一点不同,这里的石砖石球,不像石器厂外码那样得整整齐齐,都是不规则摆放的。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按张洋说的直走。恐怕在看不到山壁的情况下,走一百米就会迷失方向。
我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走,今天的事太诡异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短信铃声。我摸出手机正想解锁,旧手机却突然花屏了。把我吓了一跳。我暗暗骂了两句张洋,耐着性子重启手机。那个手机的开机声音很大。伴随着噪音,屏幕上出现“艾力信手机”五个彩色的字,在纯白色的刺眼背光中跳动着。焦急中,我又骂了几句这个叫艾力信的傻×。
好在手机还有信号,我打开短信,果然是张洋发来的。
“看见我你就认出来了,帮我擦下窗。”
我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骂骂咧咧地拨他的电话。可电话明明打通了,这王八蛋就是不接。我气得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国产手机也真是牛逼,摔得都弹起来了,竟然屁事没有。
我又抽了支烟,冷静了一会儿。张洋既然每次都是凌晨回我短信,那我现在给他发信息,他应该也能回才对。这么想着,我给他回了一条短信:“WDNM。”
这是我们以前一起联机打游戏的梗,可以看作是骂娘,也可以看作是亲切的问候。我原地坐下等了半天。没收到他的短信,但我火气也消了。
“人生啊。”我自言自语地轻轻念叨,“大过年的,都不容易,孩子还小,来都来了,去他M的。”
我决定继续往前走。为了保证方向正确,我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指南针小工具。矿山里万一有磁场,会不会对手机指南针造成影响我也不知道。总之还是那句,来都来了,去他M的。
越往前走,我越觉得古怪。一开始我以为,矿洞口那里的石砖石球,都是采了石料,加工成形再往外运的。可越往山洞里走,我越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山洞很深的地方有着更多的石球。以成本来说,这根本没有必要。更重要的是,我看到很多石球是埋在地里面的。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土豆地雷一样。可这座矿洞里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地面也是石面,怎么可能……长出石球?
我看着指南针走,方向应该没有错。因为走的是直线,这个山洞左右有多大我完全不知道,甚至无从想象。我可能又走出去了几公里。如果有足球场那样的大灯,照亮这个至少有数平方公里的山洞。我会不会在地面上、山壁上、洞顶上,看到无数的石球。就像无数的卵,沉睡在孕育它们的伟大子宫中。
我已经想不起来张洋了,也没注意到除了石球其他石器都看不到了。我满脑子都是关于石头的乱七八糟的幻想,甚至还想到石器厂的老板像是石农。在这里种出石头直接就可以卖钱,真是好生意。
当我脑袋昏昏沉沉地停步时,已经是凌晨四点。我的面前出现一堵墙。手电筒的光此时已经变得微弱,根本照不到左右和上方的尽头。不知道这是山洞的尽头,还是里面的一块巨石?绕过它的话,会不会还有更广阔的山中世界?
脚步停下来,我才重新想起张洋的短信:“看见我你就认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他?难道他是说,我此行的目的地看到他我就认出来了?还是不对。这奇怪的表述让我觉得,张洋仿佛在让我寻找某种不可理解的信号,比如直觉。然后跟着直觉到他家里去。
可这样的破地方哪有什么家。这么大块石头,难道底下镇压着张洋?我已经幻想过无数次张洋借钱买房被骗的情景。我只希望他还安全,我能带他离开。
然而站到石壁面前再想起那句话时,我发现那种直觉出现了。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被石壁吸引住了。那上面有着不规则的天然纹路。不是石纹,而像是某种昆虫爬行的痕迹。那些线条在手电光的映照下,时明时暗,粗细也因阴影而不断变化,异常漂亮。就好像是一棵经历了古老岁月的参天大树,渐渐开始腐朽。树皮干裂,变得斑驳……没错,这块巨石的表面就像是树皮,而不是硬质的石头的表面。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抚摸上去,发现它们几乎就和泥皮一样,一碰就碎,哗啦啦掉了一地。
泥皮后面,露出了几个石球的局部。就像刚冒出莲子的莲蓬,或是被剖开的石榴。最中间的那个石球,我第一眼就觉得,这就是张洋想让我看到的东西。所有石球的形状、表面的纹理和画面一瞬间涌上我的脑海。它们每一个都和其他的看似相同又全然不同。而我面前的这一个,就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正在告诉我,就是它,就是它!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张洋的短信。
“谢谢。”短信里只有这两个字。
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就是他买的房子?他家?谁卖给他的?他住在哪?
我颤抖着手,拨出了他的电话。盲音先响起,大概一秒之后,声音从我面前的石球里传了出来。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本来搞笑的歌词,在黑暗又无比巨大空旷的山洞里响起来,让我又是一阵浑身发冷。我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希望张洋能接起电话和我说点什么。但我最终等来的,却是“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的提示音。
我已经有点想不起来我是怎么走出来的了。只记得一回到车上,我一口气喝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半瓶矿泉水,然后就放倒座椅睡着了。一直睡到饿醒,又去滦镇吃了饭。问了几个当地人,才知道我那晚所在的地方大概在白石峪附近。
后来我给马龙说了这件事,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马龙对我说的事没有一点怀疑,说科学的精神要求我们实事求是,有没有办法要去看看才知道。
我俩花了半个月时间,最终只找到了三合石器厂,那个小土包却不知所踪,更不用说什么门。后来马龙有其他工作要忙,也就不再陪我寻找。只说找到的话先别进去,等他来。
我找了一段时间,渐渐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梦。终于也放弃了。
好在那把钥匙还在我手上,这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钥匙也被我放进了那个纸盒里,成为我的收藏品。我没有对其他同学说张洋的事。假如真如他所说自己在长安买了房,那他应该挺满足的,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我偶尔在小区或公园里再看到那种石球,就会浑身发寒。里面会不会也有一个人?甚至有几次我做梦,梦到了无数座中空的山。山壁和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石球,既像是某种未知生命的卵巢,又像比山还要巨大的章鱼在蠕动布满颗粒的皮肤。
每次我都被吓醒,不得不靠动漫或电影转移注意力才能继续睡着。
我后来完成了泡泡枪的发明。马龙专程上门来看货,顺便还参观了一下我家的脏乱差。他对泡泡枪很满意,突然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当助手?我说不愿意。
他又说一个月两万,我就又改口说愿意。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原来有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奇异事件……
本文系原创小说,内容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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