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院子里多了位五十岁上下姓刘的老男人,家住三楼,为了区分邻居,我们背地里都唤他三楼老刘。
三楼老刘个头不高,面相慈善,话语也不多,不管别人说啥,都是点头了事,一看就是个厚道人。
三楼老刘也喜欢大黑,时不时给大黑弄点吃的,与我们相处的也很亲近。
尽管熟识,但我们对三楼老刘并不了解,只晓得他独居在此,有无老伴,子女都干些啥,一概不知。
平日里,三楼老刘少言寡语,性子有些沉闷,我们谈天说地,他从不掺和,总是安安静静地当好一名听众。
这几天,三楼老刘却有些反常,脸上时常挂着笑意,似乎心中藏着莫名的喜事,欲说还休。
最后还是隔壁老王捅破了窗户纸,说是三楼老刘的家里,来了位年轻漂亮的女人,每天晚上和他出双入对,携手相行,样子很是亲密。但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他自家的女儿,倒有点黄昏恋的味道。
隔壁老王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当着大家的面,笑着质问三楼老刘:“老刘,你家姑娘来了?”
三楼老刘猛地一怔,连忙摇摇头。
隔壁老王步步紧逼:“那就怪了,不是你的女儿,莫非...”
没等隔壁老王说完,窘得三楼老刘满脸通红,起身就走。
隔壁老王哪能轻易放过,紧跟着追了过去,拽着三楼老刘的胳膊,把他弄了回来,又追问道:“老刘,你给我们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老刘,咱们芙蓉园可是和谐小区,拐卖妇女的事,不能做呀。”负责小区园林绿化的赵大叔也跟着起哄。
我也调侃着三楼老刘:“是呀,违法的事,坚决不可为啊。”
“你们,你们胡说,我啥时候拐卖妇女了,那个女人是我捡来的。”听闻我们给他扣上了拐卖妇女的大帽子,憨厚的三楼老刘顿时急了,红头涨脸地分辨道。
隔壁老王不温不火地笑着问:“那好,给我们说说,你是咋捡的?”
“前几天夜里,我出去遛弯,看见有个女人醉倒在大街上,我怕她遇到坏人,就把她背到家里睡了一夜,哪承想,她醒了后,就不走了,说是无家可归,非要以身相许,你们说,我能怎么办,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没地方住了,我能狠下心来,把她撵走吗?”这是我们与三楼老刘相识至今,他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隔壁老王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唉,这好事,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先别急着高兴,她,她不会是骗子吧?”我听着这事有点悬,好心提点道。
“对呀,老刘,现在骗婚的可不少哇,你得多长个心眼,别中了人家的道呀。 ”赵大叔也算冷静,在旁帮衬着我。
三楼老刘赶忙解释说:“唉,你们想多了,慧茹是个乡下人,对了,她叫慧茹,来城里打工,被老板欺骗了感情,那天晚上本想着要去跳海,后来喝多了,让我给赶上了,这才在我家住了下来,说她是骗子,鬼都不信。”
“哎,老刘,现在的女人,都会编故事,你可别上当啊。”赵大叔还是不肯相信,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
听完赵大叔的话,三楼老刘瞪起眼睛,急赤白脸地嚷嚷着:“你咋还不信呢?她把身份证交给了我,她的好几万存款也都让我替她保管,还说她打小就缺父爱,不计较我的年岁,和我是一见钟情,这样的好女人,能是坏人吗?”
赵大叔瞅着三楼老刘火冒三丈,便不想多事,轻声叹口气,扭身走开了。
隔壁老王也跟着站起来,拍拍屁股,嬉笑着对三楼老刘说:“你呀,真叫个老房子着火,好自为之吧,走了,回家吃饭。”
目送着大家纷纷离去,三楼老刘也觉着无趣,默坐了一小会,闷声不响地回家了。
转天的上午,我们又相聚在小亭子里,独缺三楼老刘,大家不约而同地聊起了他的艳遇,既担心,又羡慕,百感交集,思绪万千,说不好是个什么滋味。
几个人嗟叹了几番,没等来三楼老刘,却见一位模样俊俏的女子走到亭边,打起了电话:“哥,这次我遇到了真爱,就算你反对也没用,算了吧,都啥年月了,就别和我说什么长兄如父了,好吗?爱情来了,谁也挡不住,岁数大,怎么了,我爱他,老刘也爱我,就足够了,再说了,我把自己都交给他了,就算你来阻挡我们成婚,也不赶趟了,好了,不和你说了,过些日子,我们结伴回娘家,你必须杀鸡宰羊,招待我们俩...”
这番话,彻底把我们听楞了。
“没错,就是她,她就是慧茹,没想到,没想到,还真是...”隔壁老王咂着舌头,抬手指着那位女子,满怀倾羡地念叨着。
过了好半天,赵大叔才醒过神来:“我的妈呀,老刘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打消了众人的疑虑,我们只剩下暗自艳羡的份了。
黄昏时分,三楼老刘才走出门,慢悠悠地来到了小亭。
当隔壁老王把慧茹这通电话转述给三楼老刘的时候,三楼老刘又不言语了,一脸的幸福之色,感染着大家。
瞧着三楼老刘不吱声,隔壁老王拍了拍他的肩头,酸溜溜地提示道:“老刘,身子骨要紧,可别累坏了呀...”
“人家老刘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啥不懂啊,吃得消,吃不消,心里没数吗?别总逗弄老实人了,好不?”听着隔壁老王口无遮拦,我怕憨厚的三楼老刘尴尬,赶忙替他解着围。
果不其然,三楼老刘面现赧色,白了隔壁老王一眼,转身走了。
这段时日,我们都为三楼老刘的好事奔走相告,搞得芙蓉园的老少爷们也跟着兴奋了好久,不少鳏居的老人,趁着夜色,纷纷出行,巴望捡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香艳一把。
不久后,三楼老刘却离奇地失踪了,好多天不见他的身影。
我们都很着急,虽然嘴上不讲,其实心里都怕三楼老刘遭遇不测,毕竟幸福来得太过蹊跷,不能不令人想入非非,是福是祸,且不好说,便齐聚到凉亭里商量着对策。
“也许是生病了吧,要不咱们去他家探望一下?”赵大叔心事重重地提议道。
“我看不像,怕是老刘岁数大了,吃不住劲了吧?”隔壁老王就那点心思,说来说去总也绕不开这点事。
我沉吟了片刻,不容置疑地叫道:“走,去他家瞧瞧,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我们刚走到老刘家的楼口,就听门里有人在气急败坏地打着手机:“他妈的,气死我了,老大,真是玩鹰被啄瞎了眼,前几天,老刘说回趟老家,把产业卖了,凑个几百万,回来和我完婚,谁想到,他电话关了机,微信拉了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嗨嗨嗨,别说这栋房子了,今天房主来收租子,我才知道,这楼房是他临时租的,给我看的房产证也是假的,他妈的,亏死我了,被他白玩了好多天不算,还搭进去五万元,都怨你啊,非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回倒好,孩子和狼都不见了,你说咋整吧?报警?行吗?咱们可是贼喊捉贼呀?行吧,听你的,我这就去趟派出所,我就不信了...”
“我靠...”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紧接着,慧茹急匆匆地推门而出,我们慌不迭地给她让路。
没等慧茹跑出小区大门,楼道里又冲出一位中年女人,手里拎着一个物件,追了上去,朝着慧茹的背影喊道:“姑娘,你等等,看看这东西,藏在了沙发的空隙里,是不是你们丢下的?”
慧茹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瞧。
这时,退休的郑警察走了过来,盯着中年女人手里的物件,张口说道:“嗯,这玩意,叫防盗窃听器,和手机连接起来,哪怕是千里万里,都能听得到家里的响动。”
郑警察话音刚落,只见慧茹又拨通了手机:“老大,认栽吧,太倒霉了,那个老东西在家里安装了窃听器,咱们的几次通话,肯定被他窃听了,啥?报警?还报个屁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