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桃花盛时别
梦潭别院其实并没有特别之处,本来只是一处荒废院落。据传只因一僧人曾在此居住,并梦见此院中央有一天潭,造化万物。出家之人本应清修,五神俱安。僧人却夜夜梦见院中天潭,那潭中之水初时有些浑浊,后来一夜比一夜清澈,直到一天潭中化出一条金龙,那僧人也不知怎就开了窍,开了悟。离开时还留下一句揭语刻在倒地的门板上——“梦龙非龙,潭首是首”。
后来僧人渐渐成为高僧,声名远播,园子却早被一商贾买去,捡了门板上两句话的首字取了“梦潭别院”四字,将院扩大许多,凿了一个池塘,又种了许多黄栌,夏天一过,深秋时节便似云似雾,倒颇有坠入梦中之感。后来主人犯事,被前陈帝收公,陈叔宝却不喜欢黄栌,于是让崔不去等住了。
崔不去和凤霄住进去几天,倒还未到深秋时节,云雾般的景未曾赏得,倒是在城郊赏了不少桃花。
叶红鱼在桃山上自然是见惯了桃花,莫山山却一直在莫干山修行,桃花之美并未见过太多次,于是这几天便把建康周围的桃花看了个遍。
眼下莫山山正走在一片红白相间的桃花林中,枝上的桃花说白不白,是淡淡的粉色,红色的也并不是正红,这一片桃花种得又密,抬眼望去灿若烟霞,莫山山敞开雪山气海,用心感受此间天地元气,一瓣瓣桃花闯入识海,拂过雪山,落在气海,竟不觉阻碍,甚至感觉酿成了桃花酒,有些醉人。
叶红鱼本来是去旁的乡镇找叶苏,回来的路上经过此地,想着莫山山喜欢桃花便想顺便摘两枝回去插瓶,拐过一树桃花却见莫山山安静站在一片烟霞之中,似与天地成了一道符,并无杀意,却是无边的情意,又纯净无比,不染凡尘,仿佛要将人淹没。
叶红鱼竟然一瞬间有过想要陷进去的冲动。
然后莫山山识海里感受到叶红鱼的气息,回头一瞥。
那一瞥仿佛便是一道符,一道直击心灵的符,叶红鱼恍然间感觉胸中一道灵光闪过,莫山山身上的白衣有了颜色,腰间的碧蓝色腰带飞舞起来。
一瞬间的感触飘过,如雁过无痕,叶红鱼回过神来,一边走到莫山山处,念叨了一句:“山山可比宁缺那家伙可爱多了。”心里想着嘴里也已经说了出来。
莫山山听到这一句低语,两颊微红,“红鱼,怎么突然说起怪话来了?”
“怎么是怪话?你自然要比那家伙可爱。”说完捏了一把莫山山的脸,“你看,嫩嫩的,多可爱。”
莫山山彻底羞红了脸,一道风符飞过来,两瓣桃花拂着叶红鱼的脸庞飘落,“不要提他。”倒好像有些恼意。
“不提便不提,再让我捏一下,软软的怪舒服的。”说罢便又要来捏。
莫山山一个闪身躲到叶红鱼身后,捏了一把她耳朵,怪声怪气道:“软软的怪舒服的。”颇有些调皮小孩子的模样。
“痒痒的,不闹了,我们摘了花回去吧。”叶红鱼神情颇为轻松。一出了桃花林见着人,又一副冰冷模样。
02
二人回到梦潭别院,叶红鱼又问莫山山:“刚才在桃花林里,是你新捂出的符?”
莫山山点头:“只是上次见凤霄树下悟道,得到的启发,只是这符好像不能拿来打架。”
“那我该恭喜你了?”
莫山山又摇摇头:“此符离我想象相距甚远,还待日后精进。”
叶红鱼将三枝桃花递给她,“等你佳音。”便找花瓶去了。
一时凤霄也从院外回来,见莫山山手中三枝桃花,自顾自道:“想必是山山姑娘知道我要辞行,便送这花给我罢。凤某倒是无甚回礼,只得相送一罐花膏罢了。”说着便拿出一个三指大小的白瓷瓶,递给莫山山。
“谁说是送你的了,这花膏又是什么?”叶红鱼从院内寻来花瓶,刚巧看到这一幕。
“自然是疗伤圣品,只是用桃花制成,用后有些副作用,这位是无利不起早,无缘无故送礼物必然有鬼。”崔不去也从门外踏来。
凤霄不悦道:“怎么会?这花膏能治硬派内功寒冰之气,加了我宗独门秘制药材,比寻常伤药见效快了百倍。只是驱寒当用至热至柔之物,用后难免心神激荡罢了。”
叶红鱼插好那三枝桃花,也懒得理会这等歪理。莫山山手里拿着那瓶花膏,却不好还给凤霄,也自收了。
又问道:“怎么用?”
“自然是抹到丹田处,用内力加以引导,将寒气逼出。”
“那用后副作用发作时该当如何?”
凤霄手一晃,收起折扇,抵在下巴处,略有些犹豫:“这个嘛,只可意会只可意会,忍住倒也罢了,只是会忍得比较难。这也是本药不足之处,只是个试用品,估计你和叶姑娘也用不着,不用挂心。”
莫山山将信将疑,将药放在房内书架上,便不作理会了。
众人一齐用过午饭,莫山山取来一本书,上面写着如何体悟符道的方法,皆是莫山山所书,凤霄此去该会有很长时日,崔不去众人归隋之期也遥遥未定。即便凤霄述职完毕,想要再来陈国却是难事,还会莫山山从回大兴之后便开始写这本书,此时倒也足够凤霄目前所能体悟。
凤霄郑重收下,莫山山又递给他一个锦囊,“里面有一张我写的符,你遇到危险时可试着用掌握的天气元气激发,也许能救你一命。”
凤霄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知道莫山山是当真将自己当徒弟教,倾囊相授。双手抱拳朝莫山山郑重行礼:“多谢师父。”
说罢便潇洒一笑,出了院门。崔不去随之跟去,要送凤霄到陈隋交界之地。
凤霄却回头抓着崔不去,在众人面前亲了下去。
末了,又凑在崔不去耳边道:“莫送了,此次在雨湖十三楼与你举止亲密并豪赌之事,陛下不处罚我,才符合陈叔宝对我们内部腐败的期望。”
崔不去点点头,也相当干脆,“那我便不送你了,回去行事小心些,你给我好好的,不然我也要把你挫骨扬灰、不得安宁。”又放了一通凤霄在地宫对他放过的狠话。
凤霄反倒得意了,“我会写信给你的。”
崔不去点点头,“嗯”了一声,二人便纷纷掉头而去。
叶红鱼和莫山山则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