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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帕多奇亚精灵小屋:老宅与主人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2019-01-09·阅读时长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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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喷发后留下的奇特地形让格雷梅居民形成了凿石造屋的传统,岩洞民居沿背靠石柱层层盘踞


文/lafuenty

入住“精灵小屋”

格雷梅(G?reme)是个很小的镇子,小到站在插着土耳其星月国旗的制高点上,360度转个圈,便将镇子的曲曲折折高高低低都看尽了。火山喷发造就的古怪石柱横七竖八地从镇子的道路中央、两旁、转角处冷不丁地戳出来,有名的岩洞旅馆(Cave Hotel)背靠着这些石头层层盘踞,我落脚的Erenbey旅馆就在镇子中心的一根石柱背后。对于到访卡帕多奇亚地区的客人来说,住进一间货真价实的岩石房间,才能构成完整的旅行体验。

卡帕多奇亚是土耳其腹地古王国的名称,如今涵盖了四五个省份,格雷梅小镇所在的内夫谢希尔省是其中地貌最奇绝的地带。早期基督教徒为躲避战乱和宗教迫害,在松软的岩层中挖掘了规模庞大的地下堡垒,修道士们则顺山势斧凿出洞窟相连的岩壁修道院。小镇方圆几公里内密集分布着“格雷梅露天博物馆”、“精灵烟囱”、地下城、塞利梅修道院等诸多景点,名列联合国自然、人文双遗产。

靠山吃山,小镇居民形成了凿石造屋的传统:房间的一半直接从石柱凿出,但石柱的直径不够作一间宽敞的卧房,往往要用砖石加深补成规则的方形。房屋的层数取决于石柱的高度,要是谁家占了个窜天柱,凿出一幢三四层小楼房不是问题。奇形怪状的石屋构成一个完整建筑群,一到夜里,漫山遍野奇形怪状的石笋里亮起点点灯光,黎明时分,各色热气球闪着明灭的火光从荒凉的山谷渐次升起,整个镇子都笼罩着不似在人间的童话氛围。

要在格雷梅拍到一张完美的照片,必须找到一家拥有完美观景露台、货真价实的岩洞旅馆。若是没住上,就好像走到精灵家门口却没敲开门,白来一趟。网上攻略中甚至有人讨论,能否在没定上房间的情况下溜进那些著名的旅馆拍照。


我入住的顶层套房拥有一个半圆浴缸和半圆落地窗,黎明时分窗外可见缓缓升起的热气球


在住宿平台找到Kemal家的旅馆时,距离我出发前往土耳其只剩下一周时间。正值国庆旺季,卡帕多奇亚的旅游中心格雷梅小镇住宿形势尤其严峻。我标记了十来家照片看上去不错的旅馆,时间原因,最终只能三天住在三家不同的旅社。Kemal家的旅馆用一张带半圆落地窗的浴室照片吸引了我,成为我的第一个住宿地。

到达旅馆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前台小哥二话不说帮我拿起所有行李,哼哧哼哧地领我去房间。穿过昏暗凉爽的前厅,下几级石台阶,是一个小而雅致的院子,靠墙放着些陶罐养的花草,太阳伞下面摆了一组纳凉用的沙发。

我定的是顶层套房,穿过狭窄曲折的楼梯间爬上三楼才能到达。石屋本身没有横平竖直的结构,只是倚着石柱的形状随心所欲地盘旋而上,这里出来一截台阶,那里转个弯,左手一个房间,右手一个餐厅,每个房间门前都搭建一个形状随意的小露台,一幢石头别墅便组装成了。

房间被两种色调天然划分成两个部分,半明半暗。摆放双人床的空间直接从岩石里开凿出来,看得出来除了尽可能宽敞,无法追求规则的形状。床铺卡在四根石柱中间,顶上还打磨成了半圆穹顶,细细雕出几何纹饰。青灰色的石墙上凿出几个壁龛和木头壁柜,摆了几件铜器。我暗暗想,躺在这张床上的感觉,大概介于埃及艳后和小龙女之间吧。

另一半加盖出去的空间要亮堂许多,墙面仍然保持了粗糙不平的质感,石材趋近沙黄色,午后的阳光透过两扇木制落地窗洒在羊毛地毯和木扶手沙发上,风透过半扇敞开的窗户缓缓吹动白色的窗幔。午祷时间到了,清真寺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歌谣样的诵经声也随风涌进房间。

穿过这个足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厅,打开左手边一扇磨砂玻璃门,才是最初让我决定付款的那间浴室。半圆形的浴缸正对着半圆大玻璃窗,正好能望见窗外错落的石柱和黎明时分徐徐升起的热气球。

但还不止这些,浴室另一头的小门通向我的专属露台。小哥颇有些得意地说,只有这个房间拥有私人露台,下半层楼就是餐厅,“你可以端着早饭回到你自己的露台来吃”。说话间,一只身条纤细的三花猫蹿过我们脚边,在我浴室门口停留片刻,便跑去人家屋顶上了。

小哥走后,我穿着睡裤躺在浴缸里摆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我妈,她说:“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跟新疆农村差不多。”我有些气恼,不过也怪不得她,晌午时分没有梦幻的热气球,窗外除了两三根异军突起的石柱,就是邻居家晾着被子、干果,搁着太阳能板的大露台了。如果不是身处其境,谁又能凭空想象出夜幕降临时这片荒凉土地的浪漫气息呢。


Erenbey旅馆小院的夜景


“来者皆是客”

在所谓的“嬉皮士路线图”(Hippies Trail)中,土耳其是欧洲嬉皮士从西方前往神秘东方的关隘,无论精神上还是地理上,都是欧亚大陆的起承转合之处。Kemal大致记得,卡帕多奇亚的旅游业得益于上世纪60年代的嬉皮士潮流。实际上卡帕多奇亚引起欧洲人的兴趣,最早源于希腊作家乔治·赛菲里斯的一部小说《岩石教堂中的三夜》。1953年这部作品在法国出版,引起了法国游客对神秘的土耳其腹地的兴趣,此后卡帕多奇亚才成为了欧洲嬉皮士在土耳其的必经地之一。

希望在“他者的国度”寻找自由灵魂的年轻人在前往伊朗、中国西藏或者印度的途中,常在岩洞民居中作短暂的停留。最初的游客自己驾车,或者搭便车到来,自带睡袋露宿在岩洞中。淳朴的当地居民一开始对这些衣衫褴褛的欧洲人敬而远之,但很快发现他们虽然穿着古怪,但受过良好教育且人畜无害,便产生了同情和怜惜。那时格雷梅没有任何旅游设施,当地居民便直接为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敞开家门、提供食宿、彻夜饮酒畅谈,以土耳其人特有的热情待客,嬉皮士们则回报以一定的金钱酬劳。

这种“来者皆是客”的热情至今仍流淌在土耳其人的血液中,以至于习惯了在大城市独善其身的我,第一次在旅馆旁边碰到热情搭话的Kemal,还以为他是什么动机可疑的陌生人。

入住后的傍晚,看完日落之后,我在前往餐厅的路上路过旅馆门口。旅馆隔壁一间没开灯的小屋门口,几个戴着头巾的妇人正坐在木头椅子上聊天,一个穿皮衣、留着络腮胡、看不清面孔的高个儿男人在抽烟,看见我在岔路口彷徨便走上前来问:“你要去哪儿,需要帮忙吗?”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警觉地回答:“不用了,我就住在这家旅馆。”他却大笑起来:“我就是这儿的老板。”互相验明身份后,Kemal坚持要亲自领着我去那家餐厅。

小镇以家族为纽带的人际关系似乎并未因外来者的大量涌入而疏远,短短的五分钟路程上,所经之处似乎全跟Kemal的家族历史或亲戚朋友相关。小巷是以他祖父的名字命名的,第二天我要入住的另一家民宿也是他朋友开的,连我要去的餐厅的老板也是他亲戚,过去在国外待了些时候,近两年才回来开了这家“全镇最好的餐厅”。

Kemal的热情并不因为我离开了旅店而中止。第二天早晨,我仍要回到他家的旅店门口等车来接我。到了约定时间还没见我人影,他便骑着小电驴顺着我的必经之路来捞人。在半道儿找到我时,汗水从他的头盔下面流出来,络腮胡子后面的面庞急得红通通,T恤已经汗湿了半边。

我俩回到阴凉的旅馆前厅里等车,我随口提起想去情人谷看日落,他立马拿来一张自家的手绘地图帮我标出来,最后索性大手一挥,表示等我回来他开车带我去:“情人谷是不错,不过我觉得玫瑰谷更好。”

这天行程结束时天色已晚,约定直到第三日才成行。前台的小姐姐完全不认识我这个前房客,我在Erenbey门口徘徊了半天也没见到Kemal,又没有留他的电话,尴尬之下已经一条腿迈出了门槛打算作罢。就在这时,一辆沾满泥点子的白色小车刷地停在了门口,戴着墨镜的Kemal从车窗里伸出胳膊风风火火地招呼我上车:“对不住,家里有事,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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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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