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万川成江海
01
长风吹幔带,残云卷暮昏。
夕阳下的香晚山凉风阵阵,凤霄一身利落黑色锦服,上面绣着黛色的兰花,脚底踩着笔挺的靴子,头发用冠束着,一条丝带悬在上面,直垂到大腿处。傍晚的风吹得大了些,茶白色的丝带在风中乱舞,凤霄右手中依旧是一把扇子,腰间挂着一个锦囊,而左手手腕上则是琴弦绕成的手绳。
风中不时有香味传来,满山的丹桂开得正是时候,本是丹风送爽、暗香不迭,凤霄走得实在是有些久,趁着凉风和花香便歇在了一颗桂树下。
“黄栌看不到,桂香倒可消受片刻。”凤霄合了扇子,毕竟此时有风便够了。
话音未落,倏尔乌云密布,狂风不歇,一股浩荡的气势直冲云霄,搅得树上的桂花不得安宁,一时间乱晃起来,树下的凤霄身上落了一层桂花还有零落的树叶,头发和丝带也被狂风吹得绞到脸上和肩上,本是翩翩贵公子的凤二府主显得颇为狼狈。
而突如其来狂风却好像没有停歇的趋势,越吹越急,地上的泥土尘沙早就满山乱爬,刚落下的叶子又被带到另一颗树下,转眼又飞起来扑到坡上。
“要下雨了。”凤霄看着狂风来处,却根本看不清风到底从哪里来,只知道该是有人来了。
凤霄挑了一个较高的地方站着,此时的风向已经趋于稳定,只朝着一面吹,凤霄整理好头发和丝带,背着来风,等待来人。身上的黑色锦服猎猎作响被带到身前,丝带从后往前飘舞着,仿佛一只凤凰在周身游动。
人没等到,却先等来了雨。
瓢泼大雨从天上倾下来,砸得人睁不开眼睛。凤霄转了头,只见密集如珠帘的雨中一个身形缓慢出现。远远看去,倒像是哪位仙人。
只是天庭大概没有这样不怜惜美景的仙罢?
来者一身青衣,顶上的头发用一根白玉簪束着,两鬓留了两缕长发,手中持扇,在雨中缓缓扇着,没多久便来到凤霄面前。
“敢问阁下是何来历?”凤霄其实并不喜欢淋雨,特别是大雨将他的睫毛压着,让他很不舒服。
“在下宁惊风,今日只为见识一下法镜宗宗主的修为。”
凤霄气不打一处来:“本宗主今天被雨淋湿了,心情不好,改日再聊。”说罢往香晚山深处走去,将合着的扇子答在左手手腕上。
宁惊风虽然嘴上恭敬,却不喜欢多说废话,手中扇子一转,数道精纯内力织成的风网密密麻麻攻来。
这一道劲风直接把密集的雨逼到两边,就好像深闺怨女猛地掀开门上的珠帘,一顿乱拳砸在负心汉身上。
凤霄自然不是负心汉,宁惊风也不是深闺怨女,那么两人的交锋自然是很难落到实处。
只见凤霄右手将扇子一开,甩向后头,空出的手一扯手腕琴弦上的活结,绕成几圈的琴弦落在三指中,转身将琴弦往后一甩,被宁惊风攻势震回来的扇子往绷直的琴弦上一撞,扇面上便出现了三个洞,洞的周围被气劲击碎,三根琴弦直飞出去,眼看着便要扎到宁惊风胸中。
宁惊风手中扇子一合,三根琴弦准确地扎在竹制的扇骨上,不但扇骨没有被扎穿,琴弦反而弯了,不刻便要落在地上。
凤霄没想到宁惊风的内力竟能如此自如地附到扇骨上,而且如此精准。但没想到这一点不代表他不会防范,这一来一回的功夫,他的手早已搭上那三根琴弦。
收回琴弦时凤霄右手往外一挥,三道凌厉的气息释出,就像是琴弦瞬间变长,往宁惊风脸上、脖颈处、胸前这三个地方刮去。
宁惊风避无可避,幸好凤霄这一挥是朝外去的,劲力自然落在他偏左的地方,电光石火间宁惊风身子猛地左转,堪堪避开上面两根,最下面那根弦却依旧从他肩头刮过。
薄薄的青衣豁开一个口子,肩膀上的肉翻出来,此时血才渗出来,大雨又啪嗒啪嗒落下来,像石头砸在伤口。
就在这当口,宁惊风一瞬间吃痛,右手却依然稳稳地将扇子展开,平着甩出去,像一把刀一样甩向凤霄腰间。
凤霄因为挥动琴弦的缘故带动着身体也来了个大转弯,衣角甩出几道水线,眼花缭乱中看到这一扇已经晚了,右腰被割开一个口子,只是这一甩角度不够好,未伤到深处,然而宁惊风袖口甩出来的雨水砸在上头也是生疼。
宁惊风的伤在左肩,凤霄伤在右腰,自然是凤霄落了下风,两人又在顷刻间过了十几招,身上几处血口沥沥留着血,再加上动作牵拉,雨又下个不停,根本不见血止,凤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起来,心里不由抱怨道:“原来睫毛生得长也是一种坏处。”
虽然眼睛看得不清楚,感知倒还在,宁惊风显然也流了不少血,但攻势依旧未撤,只是动作不必先前迅捷。
凤霄站在雨中,眼前的雨帘已然变成雨雾,又像是一条奔腾的大江从天上流到地下,耳中似乎是湍急水流的咆哮声,凤霄紧抓着手中的三根琴弦,努力感受着大江奔流的力量,好像悟到了什么。
而一旁的宁惊风见状立刻抓住凤霄失神的一瞬,展开攻势。手中扇子再次合起,扇面瞬间化为齑粉,露出尖锐的竹骨,握在他手中好像一把匕首,直直朝凤霄刺去。
凤霄迷迷糊糊中突然觉得落在身上的雨好像汇成一股力量,凝聚在自己周围,想要为自己所用,于是他全身心调动雨中的天地元气,汇集到丹田处,也就是雪山气海,又转到握着三根琴弦的右手中,通过三根琴弦释放出去,三根手指散开,带动琴弦散开,形似一个“川”字。
握着尖锐如匕首般扇子的宁惊风刚将扇子捅进凤霄大腿半寸,凤霄右手上的琴弦便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拍过来,宁惊风手中还握着扇子,被“川”字符一拍,刚进去凤霄肉里的竹骨又被他的手带出来,宁惊风整个人被拍到十几丈外。
直到周围的树也全朝着对面倒去,发出轰隆巨响,凤霄才从惘然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