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知谁入鷇
01
锦绣十里春风来,千门万户临河开。
崔不去在秦淮河边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面看向临河的人家,身上穿着白色的里衣,外头是一件宽袖襦衫,头上梳着四方髻。像是初来的游人,通身作派却又不像是来寻欢。
约莫华灯初上时分,河里已经出现了不少船只,无一不张灯结彩、纱幔重重,走在河边,不时听到丝竹之声隐约传来,河面在灯火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沿街的俊男美女成双结对,一时赏乐、一时喝酒,好不热闹。
崔不去走走停停,浑身散发着冷淡气息,与此地实在格格不入,沿街的不管是热络的生意人,还是翩翩的贵公子,都无一来跟他搭讪。
只这时,一个锦衣华服却相貌平平的公子注意到了崔不去。
来人一只手搭上崔不去肩膀,一边用一双眼往崔不去身上扫了个遍,“兄台,何故驻足于此?”
崔不去虽说并不如凤霄貌美,倒也整洁雅致,再加上冷眉冷眼,气质疏离,瞧来也比身前这人好上百倍。他缓缓转头,看见来人,又看了看他身边侍从之后,神色平淡答道:“赏景罢了,倒不知公子何事?”
那人虽然相貌平常,却也不是肥头大耳的富商大贾,年纪约莫和崔不去差不多,面庞清瘦,手里力气也不大,但对比崔不去却显得精神焕发,只是眉眼不免显得猥琐了些,只听他笑道:“在下毕春鸣。”又看见崔不去身上衣服不像是什么达官显贵,手中折扇一合,便凑近道:“见公子孤身一人,恐怕寂寞,不如今夜纵酒一欢如何?”
崔不去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起来,挥开毕春鸣的手,“某独自一人惯了。”说完便进了眼前的酒楼。
毕春鸣被他一个回马枪扎过来,颇有些恼怒,一脸怨气,却也并未多作纠缠,跟着进了酒楼。
酒楼并不是建康最好的酒楼,却是数一数二的好酒,只可惜崔不去不擅饮,他来这里也不是要饮酒的。
随便挑了个没人的座位,崔不去便要了一壶酒和几个下酒菜,随意朝周围扫了扫。
只见毕春鸣上了楼,身后是那个侍从,倒像是个练家子,贴在他旁边耳语,好像在说些什么要紧事。崔不去神色如常,瞧向别处。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侍从便拿着毕春鸣的随身佩玉来请崔不去上楼,说是刚才多有得罪,愿以此玉赎罪,若是不弃,可上楼一会。侍从话说得客气,毕春鸣的原话却想必是,“我都拿贴身的玉给他了,敢给老子不上来?”
崔不去文人一个,虽然统领着左月局一干好手,却是个不会武功的,对上这会武功的侍从,焉有不去之理?
上得楼上雅间,崔不去恭敬坐下,手暗暗伸到袖子里,笼在面前,想着万一等会对方要行不轨之事,拿着迷药粉一撒了事。所幸对面的毕春鸣却也并无更多的越矩之举,好像打定了主意对眼前冷淡的崔不去采取怀柔政策。
毕春鸣好言道歉,崔不去也勉强笑了笑:“毕公子折煞我了,崔某刚才冒犯,莫要放在心上。”毕春鸣一看崔不去反应,递了个眼神给侍从,侍从知道他是夸自己的法子好用,心领神会,只默不作声。
不一时酒菜上来,毕、春二人一团和气吃着,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毕春鸣在说话。正喝到酣处,雅间内的灯不知怎的忽然一灭,众人眼前一黑,只能借着外面的灯火看屋内情形,侍从一溜烟跑出去找伙计,这时毕春鸣起身乱转,一个不留神,撞到崔不去旁边的桌子,眼看着就要倒在崔不去身上。
崔不去反应力惊人,轻轻一挪,避开毕春鸣。
按理来说屋内有三盏灯,不该同时熄灭,崔不去不用脑子都能想出来这是姓毕的在捣鬼,可眼下为了让秋容山庄入鷇,不得不忍着些。只是崔不去怎么也没想到,毕秋容的儿子虽然好男色,却怎么也不该看上自己,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崔不去宁肯花大代价去搞定毕秋容,也不愿意来受这罪,还好他儿子不聪明,听了侍从的计谋不随便乱来,不然自己早就溜了。
侍从和伙计动作倒是迅速,屋内又灯火辉煌起来,直喝到二更,三人才准备下楼结账。
正要起身出门时,毕春鸣故意在自己身上左摸右摸,就是摸不出钱来,忽然又作恍然大悟状,一道阴狠的眼光投到崔不去身上:“好啊,刚才趁着灯灭了,你偷我银子?”说着便要侍从来搜身。
崔不去争辩:“我如何得知你银子放在哪里?”
毕春鸣一口咬定此事,侍从二话不说便在崔不去身边找,果然从崔不去襦衫盖住的地方搜了出来。
事已至此,争辩也无用了,毕春鸣自然不肯善了,要把崔不去抓去秋容山庄审问,却不知这是崔不去的局。
02
第二天天一大早,崔不去便被毕春鸣押着往秋容山庄去,而莫山山和叶红鱼,知道正午才从城外回到建康城,此时正路过南市。
路边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听众人议论道:“这丹华姑娘请的擂主武功了得,丹华姑娘本人更是厉害,不知是谁这么有福气能娶得。”
擂台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比武招亲”,叶红鱼看了看擂台上的笔试,摇了摇头,对莫山山道:“山山,依你看,他武功如何?”
莫山山眨眨眼睛,显然想不到她会这么问:“你出手的话,也就一剑吧。你问这个干嘛?”
还未等叶红鱼回答她,台上的擂主便仿佛顺风耳似的,将眼前挑战之人打下擂台,从台上甩过来一把剑,“那便一试?”
叶红鱼本来走在外侧,右手一抬,便将飞过来的剑瞬间停住,随即金属碰在地面的声音响起。
台上的人似乎并不打算罢休,“那把剑是给你的武器,夸下海口却不敢一试么?”
叶红鱼连头都不抬:“没兴趣。”拉着莫山山往前走去。
台上之人一个飞身,已离了擂台,运足平生劲力,单掌在前,整个人像是一个炮弹一样朝叶红鱼砸来。
叶红鱼将莫山山拨到身后,转身轻轻一挥,来人便原路砸回去了。
“唔......”,就在众人惊呼,以为擂主要把擂台后面的墙砸穿时,一直坐在一旁,众人称丹华姑娘的女子,急速地一个飞掠,硬是接住了砸回去的擂主,鞋子在擂台的木板上拖出一人长的刮痕。
丹华放下擂主,用轻功掠到已经走出十几步远的叶红鱼面前,“你既打败了擂主,便该与我一战。”说着便双手叉在胸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围观的群众看了这一精彩的场面之后,还未来得及消化,便听到丹华说出这句话。一时间惊呼声更甚,纷纷传来众人的不解之声。
“丹华姑娘,女子怎可娶女子?你莫要糊弄满街老少嘞。”一个看热闹的小伙子率先发出疑问。
只见丹华语出惊人,“她武功这么好,比那些所谓江湖男子不知强多少倍,先比试了再说。”她眉目青雉可爱,皮肤细腻通透,倒有些刁蛮任性的千金模样,不似混迹武林、饱经风霜之人。
叶红鱼懒得再理会,头也不回,转眼又走出十几步,丹华却连擂台擂主、围观的街坊游人全不管了,追上去,又是一句惊天动地的话:“这位姑娘,不打算对丹华负责么?”将周围的人雷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