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平湖中学80周年校庆征文选辑（26）

我的忘年交——李萍老师

2011级（高中）  顾嘉渊

她年轻时有点像山口百惠；她有点像兰心蕙质的民国闺秀；她有点像献身革命的巾帼红颜；她有才华，潇洒恣意。她就是平湖中学资深英语老师——李萍。

八年前我认识她，一次闲聊的时候心血来潮地说：“妳的人生真有趣，像一部大书，什么都有。我真想把它写下来！”她笑道：“写篇文章怎么样？”我当时欣然答应，可是月亮都圆了几十次了，我的承诺还没兑现。今夜，在伦敦淅沥的雨幕下，我感觉心里极恬静安宁。我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升腾。我终于打开电脑敲打着文字回忆和李萍老师相识相知八年来的种种，她在我脑海里的形象愈发细腻、饱满。

2012年初我是平湖中学高一学生。由于我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性格，以及对多元文化甚感兴趣，并希望能在一个更具挑战的环境里学习生活，因此我决定去美国留学。爸爸妈妈商量之后同意我的决定。由于那时我的英语并不好，爸爸觉得需要找一位资深的老师辅导，于是托人辗转介绍，联系到了李萍老师。

我和父母见到了她，烫过的短发，黑风衣，花围巾，人有些疲惫但依旧风度翩翩。她还带来两位高大英俊的美国朋友，从某种程度上展现了她作为“世界之友”的身份。我们起先都有些拘谨，但彼此打开话匣子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谈话中，我了解到李老师居然是我舅舅的高中班主任！我不迷信，可人有些时候真会有一些因缘会际。我们交换了一些意见和心得，她和我谈话的地位是平等的，态度是热切的。她对西方文化和英语教学的认识很有水平，而且她有很新的头脑和思想，并不像她那个年纪的普通人那样随波逐流、倚老卖老。我向她敲定了上课的时间，她满口答应。临走时，她又挥手向我道再见。我想此人真是亲切可人、礼貌周到。我忍不住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她真潇洒！

李萍老师出生在平湖，但她祖辈是山东人。她爷爷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山东农民，却有着一个优雅的名字：李书香。他当年硬是一肩挑着磨剪刀的担子，一肩挑着战火流离和活下去的勇气闯了关东。李萍老师的爸爸李老先生1946年参加八路军后离开山东老家，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期间为国家浴血奋战，是解放舟山、杭州的亲历者，更是中国第一代空军通讯兵。这样的一生戎马、意气纵横，是何等的大气魄！现在的李老先生深居简出，手机电脑，种花养鸟，极其低调。我一直想见见这位让我肃然起敬的老兵。李老师的妈妈是一位有着四十多年教龄的优秀小学老师，经常给小时候的李老师租书、买书。据李老师的回忆，三十岁之前她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看书上了。在她多层次、多方位的情感潜意识里面有一个很深的情结，那就是与书难舍难分，我想这得归功于她的妈妈。

李萍老师五十年代末出生，经历过文革，当过知识青年在农村插队落户。正是由于父母亲的鼓励和她的勤奋好学，李老师才能于1980年踏上英语教学的道路。别看李老师现在已经从平湖中学退休，但她依旧献身于英语教育事业，对工作的热忱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她也曾有火热的青春，有世俗的婚姻，有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的苦恼，可是，她终究没有屈服，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像孟子讲“虽千万人，吾往矣”，李老师到底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不甘随波逐流，不甘碌碌无为，虽然碰过许多壁，但她最终走向了思想解放的开明之路。近四十年来，她潜心教书育人，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影响了无数学生，可谓桃李芬芳满天下；她喜好结识新朋友，所以中外友人遍天下。在茫茫人海中，她绝对是一个有趣的灵魂了！

我非常享受和她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光。每次去她家我们都畅谈极欢，无所不至。我们曾广泛交换对音乐、电影、文学、中西方文化的意见。同知心朋友谈话对自己是有很大益处的。胡适曾说：“友朋问答辩论，可使吾向所模糊了解者，今皆成明彻之言论。盖谈话非明白透彻不为功也。”所以我们每次谈话我都有很大收获，她的谈话使我增加了不少的知识和体验。梁启超十八岁和康有为谈话，之后师徒二人创造了一个时代；李敖二十几岁和胡适、殷海光等人谈话，之后这颗文星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我想起了艾德勒（Adler）的那句话：“要生活在深刻地影响别人之中！”（Live in vitally affecting others!）李老师在很多方面确实深深影响了我，如对英语学习、对西方哲学的兴趣、对人生的看法、个人思想的独立性等等，我看到了自己的进步！不管是听她上课还是与她谈话聊天，她都不是高高在上、让人不敢接近的。相反，她平易近人，是一位能深深影响别人的有魄力的人。梁任公的诗说：“十年以后当思我，举国若狂欲语谁？”有谁知道，因为李老师的影响，十年之后的我会不会是一条翻江倒海，能掀起很大风浪的蛟龙呢？

相识八年多，我发现李萍老师是一个感情极为热烈的人，虽然她偶尔也会像落魄文人那样多愁善感。正因为我在她面前有百分之百的言论自由，所以我对她的认识和了解高出一般人。我们会在谈话的时候喝着加冰的威士忌，然后再品尝一颗香醇的牛奶巧克力；我们会在上海的街头看形形色色的美女和帅哥，然后讨论谁的皮肤最白谁的脸最好看；我们会在细雨朦朦的街头散步，而后我会掏出两支烟，一人一根，吞云吐雾；我们会时而讨论狄更斯的《远大前程》，时而讨论爱伦坡的惊悚小说或者福尔摩斯；我们会一边开玩笑地家长里短，随后又天马行空地讨论中国青年的走向与未来……多少次的交谈使我认识到，在我所认识的人中，若要论人脉之广、情感之梦幻、西学之丰富、故事之有趣，无人能出李老师之右！

李萍老师是上世纪的新派人物，她是最不服老的，也是最讨厌我称她为老年人的。到现在她依然每天会和年轻人喝酒聊美剧；会选自己喜欢的香水喷上然后精神抖擞地出门；会在寒风中手拿一枝百合花优雅地散步；会昨天还在偏头痛，今天又在课堂上给学生们唱上一首英文歌……因此我也曾为她仗义执言道：“谁说你年纪大？你可还年轻了！”我们之所以能这样百无禁忌地开玩笑，除了许多年的交情外，还有相似的观念和个性。李老师曾说从我身上学到有益的知识和人生态度，可我必须清楚地知道，在她面前，在许多有成就的人面前，我只是一个在沙滩上拣贝壳的孩子，他们则是浩瀚而深沉的大海。那些有身份、有学识的长者不以一种“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的态度倚老卖老，并且能弯下腰来和我们这些未出山的小毛头探讨请教，这是何等的风度和虚心！

我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看雨，看夜空，看灯光，看不到那位可敬的才女，那位可爱的老朋友。此时她可能正在课堂上和她最亲爱的学生们一起学英语，可能一个人在家里埋头翻译某篇文章，可能在酒桌上和朋友痛饮几杯，可能正在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也可能寂寞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苍穹之下，我深深吸了一口烟，脑海里的镜头定格在她的笑脸上。佛经里讲“功不唐捐”，指人们所做的努力不会白费。我想，李萍老师教书育人三十多年，她的努力必不“唐捐”。三十多年来她无心插的柳、有意栽的花，定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顾嘉渊，2011年8月进入平湖中学高中学习，2012年8月赴美国留学。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生物人类学专业（法医学方向）毕业，现在英国伦敦大学学院攻读法医人类学硕士，主要从事法医人类学和法医病理学研究及检案工作。

     监  制：赵   阳

     编  审：陆依昕

     编  校：梁种玉

     编  发：刘   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