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4月1日上午,日本公布新年号“令和”,将于5月1日新天皇即位后开始使用。
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4月1日在东京公布新年号“令和”(路透社)
在公布了新年号之后,日本财务省9日又宣布即将更新10000日元、5000日元和1000日元纸币图案。
据悉,新版10000日元纸币图案为“日本资本主义之父”涩泽荣一;5000日元纸币图案为津田塾大学创始人、女性教育先驱津田梅子;1000日元纸币图案则为“日本近代医学之父”北里柴三郎。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10000日元纸币图案变更,是自1984年从圣德太子改为福泽谕吉以来首次进行。
那么,此次取代福泽谕吉的涩泽荣一究竟是何许人也?
日本天保11年(1840年),涩泽荣一出生于武藏国榛泽郡(今埼玉县大里郡)的一个豪农家庭,家中世代从事农业、养蚕,并兼营蓝靛燃料(在当时被称作蓝玉商)。到了他的父亲市郎右卫门一代,又开始经营杂货及金融业。所以,涩泽家在经济上一直颇为优裕。
涩泽自幼也得到了父亲的悉心培养,六岁起学古文写商务信件,八岁学《论语》《四书》,后来又随汉学家尾高胜五郎学《史记》《三国志》《唐宋八家古文》《十八世略》等汉和经典,打下了扎实的学问基础。作为涩泽家长子,父亲将他栽培为出色的家业继承人,外出经商或与村役所藩府交涉事务时都把他带在身边,涩泽出色的经营能力和左右逢源的本领就来自家庭早期的教育。
江户时代是日本历史上封建制度登峰造极的时期,也是社会制度板结僵硬的时代。幕藩体制下,社会等级森严,士农工商,武士当道,商人是末流,即便财富再多也难有地位和作为。像涩泽家这样的豪商,尽管不缺钱物和优雅,也常遭到底层官吏的侮辱嘲弄、横征暴敛。涩泽从小就感到作为商家在日本的社会结构中前途渺茫,要改变身份和社会地位,必须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成年后,在讨幕运动时代潮流的影响下,涩泽曾一度参加过尊王攘夷活动,追随诸侯一桥庆喜左右,并因此提升为武士阶级。
1866年,第十四代将军德川家茂去世,庆喜成为第十五代幕府将军,涩泽在极其矛盾的心情下作了幕臣。
1867年,代表西方工业成果结晶的万国博览会在法国巴黎举行。涩泽受命陪同德川庆喜的弟弟德川昭武前往欧洲出席博览会。而后,他又作为侍从留在巴黎陪德川昭武留学。19世纪中后期的欧洲,资本主义工业化高歌猛进,巴黎则成了展示西方工商领域累累硕果的大橱窗。从蒸汽机车、工业用车床、纺织机到教育、医疗设备到社会福祉等,无一不让涩泽感到新奇,眼界大开,痛感日本犹如生活在古代,尤其金融和工商业的严重落后。涩泽荣一认为,日本只有融入世界才有光明的未来。
1869年,涩泽被明治政府启用,入大藏省供职,初任大藏省租税官,兼任制度改革小组主任,后官至大藏少辅事务次官。
在租税司担任负责人的过程中,涩泽为日本发展资本主义付出了很多努力,诸如:
从引进西方国家的经济制度,制定各种法律条规,以便为日本近代工商实业的发展创造和谐的环境,如统一度量、实施邮政制度和铁道建设;
实行币租税取代实物租税、开发海运业和通商贸易市场;
出台银行汇兑制度、发行纸币订立股份制公司条例等;
设立指导国家工业化建设的工部省,组建诸多国有大企业如丝织厂、造船工厂和矿山企业夯实近代化国家基础等等。
涩泽荣一的贡献得到了政府的认可,三十岁时他成为大藏卿大久保利通的助理。
但是仕途顺畅的涩泽却在此时选择走上一条充满不确定性的“创业”之路。
1873年,涩泽创办了第一国立银行并担任总监,资金来源按照集金原则,既有三井八郎右卫门、小野善助这样的日本财阀做大股东,也有公开招募的小股东,同时聘请英国金融精英担任顾问,以欧洲英法的复式簿记训练银行职员——这些在今天金融领域的常识,在当时却是具有披荆斩棘的拓荒之功。他在诸多商业领域,有很多创造性贡献,比如将“bank”译为“银行”,创立现代日本货币“円”等。
在此后的几十年中,涩泽荣一还先后创办了“王子制纸会社”(1873年)、“大阪纺织公司”(1883年)、“东洋汽船会社”(1896年),以及日本第一家私营铁路公司“日本铁道会社”(1881年)。在日本资本主义发展史上,涩泽荣一因创下无数个第一,而无可争议地成为日本近代“实业之父”。为日本近代企业基础的奠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据日本著名经济史学者土屋乔雄的研究,与涩泽荣一有关的经济实业,包括以下各个部门和行业:
涩泽荣一在日本的经济发展之路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拥有“日本企业之父”“日本金融之王”“日本近代经济的领路人”“日本资本主义之父”“日本近代实业界之父”等多项桂冠。
概括而言,他对日本现代化的贡献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涩泽荣一在日本确立了“株式会社”这一现代企业组织方式。
从西洋回国后,涩泽荣一在静冈藩(今静冈县)开始了“合本主义”(股份制)的实验。
但由于他在欧洲仅仅见识了“股份制企业”的存在,对其详细的组织系统和运营知识并不了解。所以实验一开始并未成功。
对此,涩泽荣一也直言不讳:“最初我对何以谓股份制企业,甚至对‘株式会社’(股份公司)与‘合名会社’(合股公司)有何区别,亦在学问上无法予以明确解释 。”
不过,尽管对“株式会社”知之不多,但他对以“合本”即“合股”这一不是以个人、而是以众人的力量创办事业的做法本身却情有独钟。
在坚持不懈的实践后,他终于将这一形式成功地运用于第一国立银行的创建。
涩泽荣一的第二项贡献是打破“士尊商卑”观念,提高商人企业家的社会地位。
涩泽荣一感到商家的“番头”(掌柜、管家),即便在明治维新后依然按照旧有的习惯,对政府官员唯唯诺诺、谦恭卑屈的现象必须去除。因为这和他在西欧见到的充满自信的商人形象反差强烈。他感到若不提高工商业者的地位,将难以像西欧诸国那样迅速取得经济发展。
为了提高商人地位,涩泽荣一对商人的“私权”作了特别的强调。他提出:“社乃私人之社,非政府之社。故接受政府之营业许可,当唯视公司之约定章程和政府之制度规定是否相符。会社和政府俨然公私分明,在商业方面无需假借政府之权威。若商社产生于彼此交易、互相融通之道,则无论社之大小,人之多少,均应享有同等私权。凡物品之贩卖,不应是买空、卖空或类似博弈般的投机,而应是完全普通自由之所为。建立商社,原本产生于心同力协之私权,故约定章程若与国法无有相悖抵牾,则不管何地何人,政府皆理应给予批准。”
涩泽荣一还强调:“若要强国,必先富国。若要富国,必先隆盛农工商业。”他将振兴工商业提到强国和富国的高度,这显然极大地提升了工商业者的地位。
涩泽荣一从小就饱读儒家典籍,这在他后来的经商之路上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涩泽荣一曾将《论语》作为第一经营哲学,他的著作《论语和算盘》中便总结道,自己的成功经验就是既讲精打细算赚钱之术,也讲儒家的忠恕之道。
涩泽荣一认为,孔子承认私利为人之所欲。他举证说,孔子曾明确提出:“富与贵,人之所欲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
据此,他提出了“义利合一”的经营理念。首先,他把国家的、公众的、集团的利益归之于“义”的范畴,而把个人的、家庭的利益归之于 “利”,由于国家和个人之间的利益密不可分的关系,“义”和 “利”不仅不对立,反而是“义利一致”、“义利不分”。
涩泽荣一认为只要是对国家公众有利的事情,就应该出于“义”去做,甚至以牺牲自己的利益为代价。而有损于国家公众的投机事业,即使有厚利可图,也必须舍弃。
其次,“义利合一”承认了个人对物质利益的正当追求。孔子对经商的学生子贡备加欣赏,称赞他“亿则屡中”,说明孔子并不鄙薄商人。涩泽荣一据此推论,孔子并不反对富贵,他反对的只是不仁不义的富贵罢了,如果是正当而合理的富贵,孔子自己也会去追求,也即“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也为之”。涩泽荣一通过《论语》一书,破除了日本人耻言富贵的传统观念,为工商人士确立了追求利润的合理动机。
另外,《论语》十分强调个人的道德修养。涩泽荣一在《论语与算盘》中提出了“士魂商才”的儒商人格理想。他把儒家学说中的“内圣外王”进行了创造性、现代化的理念转化,要求工商界人士既要为儒,要有道德和理想的追求,又要为商,也就是要有追求企业经营效益的商贸之才。
涩泽荣一用《论语》中“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作为他这一理念的论据,这一理念既承认了商业活动中谋求利润的合理性,又要求用一定的道德规范对工商活动进行引导,实际上就是用道德的自觉性保证商业活动的合理性。
时至今日,日本的企业家们仍然把“士魂商才”这一经营理念奉为经典。
纸币图案向来是凸显日本发展的风向标,从此次10000日元的图案变化可以看出,日本政府对发展经济的高度重视。
一位致力于推进中日经济交流的日本外交人士对媒体表示,对于这一变化“感到高兴”。他说,虽然涩泽荣一的知名度比不上松下幸之助等企业家,但他把中国的《论语》和生意结合起来,建立了日本商业道德的根基。日本之所以拥有世界最多的百年企业,其背景都与涩泽的思想和实践息息相关。
不过,韩国对此似乎有些不满。
韩国媒体4月9日有报道称,涩泽曾经设立的第一银行于“大韩帝国时代”在朝鲜半岛发行的纸币也曾使用其头像。韩媒进行了批评性报道,并称涩泽“是日本帝国主义时代掠夺朝鲜半岛经济的主角”。
文章综合:
郭佩珊,日本新年号“令和”,到底哪来的?网友:咋不叫“永和”?“中国新闻网”微信公号,2019.04.01
邢晓婧,日本新版万元纸币图案将用涩泽荣一头像,凸显“资本立国”,环球时报,2019.04.10
王珊宁,这位日本儒商将取代福泽谕吉 登上新版万元纸币,海外网,2019.04.09
周朝晖,涩泽荣一:日本近代资本主义之父,澎湃新闻,2018.09.29
马敏,中国和日本的近代“士商”─—张謇与涩泽荣一之比较观,《近代史研究》,1996
冯玮,论“日本资本主义之父”涩泽荣一的三大贡献,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
杜丽芬,何艳敏,涩泽荣一与《论语》,《江苏商论》,2003
王欢,日新纸币用涩泽荣一头像引韩方不满,韩媒:系日帝时代经济掠夺主角,环球网,2019.04.10
新媒体编辑:胡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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