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食言了。
清早,她便跑去媒人家里,试图取消下午的相亲。但她早就说过高蜜休息,“没空”之类的借口根本行不通。提及高蜜有喜欢的人了,媒人更是大方,说相亲不过就是见一面,聊得来就聊,聊不来就算,又不会少块肉。陈萍萍顿时被噎住了。当媒人板着脸说,钟恽已经特地从上海赶回来,而且还在高档饭店预订好了座位,陈萍萍再次想要取消见面的话硬是被堵了回去。临了,只能点头,转而改变策略,决定强硬要求女儿前去赴约。
然而,通知高蜜的时侯,已是中午。高蜜当下急红了脸,高红兵也是极为震惊。“弄了半天,这相亲没取消啊!”高红兵看着女儿心焦的神色,食不甘味起来。
陈萍萍重重放下碗:“本来就是我们家去求人帮忙找对象!结果你女儿现在说不想见就不见了!一点诚信都没有!”
高蜜和高红兵面面相觑,好好一顿中餐蓦地火药味十足。
陈萍萍干脆下命令:“今天,你必须得去!”
高蜜当然抵死不从:“妈,我都有男朋友了!我怎么还去相亲呢!”
陈萍萍劝道:“放心吧,只是见一面而已,不会要你怎么样的,相亲不成功的多着呢。你就当跟朋友吃顿饭吧。”
高蜜急了:“妈妈!相亲,和跟朋友吃饭,这能一样吗?这压根是两码事,好不好!且不说我不能欺骗对方、跑去白吃白喝,这事要是被邹凯知道了,可怎么得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亲口说正式交往的!”
陈萍萍一听,也急了:“那,谁叫你不早说呢!昨天深更半夜才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那人家钟恽那会儿都已经在开车赶回来了呀!”
高蜜简直无语,没好气地嘟囔起来:“邹凯都接送我这么多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喜欢他,心里只有他,根本接受不了别人,你也早就一清二楚了。这次相亲,你早就该取消了。拖到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怎么要我去解决呢?”
“那难道要我去解决吗?我帮你去相亲?”陈萍萍不自觉提高了嗓音。
高蜜撇嘴:“那也不是不可以。有个明星,家里帮他安排了相亲,结果他没去,不就是他妈妈去陪女方吃了顿饭。人家明星都可以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行?”
陈萍萍仿佛听了篇天方夜谭,倒抽口气:“嘿!你这丫头!好人没好报了是吧?我这吃辛吃苦的托人找优秀小伙儿,都是为了谁!出现现在这种情况,难道是我一手导演的吗?”
高蜜低下头,倔强道:“反正我有男朋友了,我不去!”
陈萍萍气得横了高蜜一眼:“那可由不得你!不去也得去!”
高蜜深吸口气,还是那一句:“我不去。”忽的计上心头,“妈,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带邹凯过去,明明白白告诉那个钟恽,我有男朋友!”
陈萍萍把筷子拍到桌上,气得差点掀了桌子,幸好高红兵打圆场才稳住了她。
“蜜蜜,这样吧,”高红兵沉吟了下,“下午呢,你照旧过去,就当给媒人、给钟恽一个面子。去了之后呢,你就跟人家明说,这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实际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费用各付各的。那男孩要真是个绅士,不会为难你的。至于邹凯,既然他说今天有事要忙,他不一定能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就由我来跟他解释,直接告诉他,是我们夫妻俩逼你去的。你看这样,好不好?”
“爸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蜜还能说什么呢?更何况,爸爸的话,她素来是听的。
陈萍萍颇为满意的暗暗踢了踢高红兵的脚,冲他眨眨眼,被高红兵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高蜜没了精神,加上昨晚本就因为兴奋没睡好,吃了几口饭就回房小憩了。
陈萍萍没眼色,夸高红兵会说话,三言两语就让高蜜乖乖听话了。高红兵顿时板起脸来:“你还好意思说,哪有你这样当妈的,平白无故让孩子陷入两难境地!”说着起身,到厨房拿热水瓶。中午回来吃顿饭,就这么一会儿间隙,他又该出车了。
陈萍萍脸涨得通红,顾忌到家里隔音效果不佳,恐被高蜜听见了反悔,才没有立刻发作。等高红兵走近了,她斜着眼睛瞪他:“你装什么好人!你是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高红兵不理她,她便自顾自压低声音念叨:“平白无故的人,是我吗?明明是那个邹凯,好不好!放着那么好的条件,千金小姐不娶,偏偏跨进穷人堆里来。如果是真爱也就算了,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没有哪个看出他神魂颠倒的样子,倒是你女儿,一见他就眉飞色舞,要不然,怎么会嘲讽说是你女儿不规矩,倒贴!真是,只有你那个傻女儿才那么死心塌地地相信他!”
高红兵冷哼一声:“你终于说实话了,这次相亲之所以取消不了,是你也不想取消,对不对?”
陈萍萍扬起下巴:“高蜜是我亲生女儿,我会害她吗!国家又没出法律,说正式交往了,就必须要结婚的!现在一些人有多坏,新闻里报道的还不够多吗!大了肚子都嫁不进门的事情,这苏州城里也有啊!哼,就你那个傻女儿相信他,我可不信!让她去见见钟恽也好,说不定脑子突然就想通了,这世界上条件好的男人多的是,不是只有他邹凯一个!”
高红兵笑道:“你这么良苦用心,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女儿?”
陈萍萍无奈道:“我说的话,她听得进去吗?再说了,你明明想得跟我一样,你不也闭嘴不说吗?”
高红兵叹气:“人活一世,够辛苦。如果能和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再苦也会觉得值得。我终究希望蜜蜜嫁的是她真心想嫁的人,所以对邹凯怀有期待。但如果他不是良人,我也绝不会放纵女儿。天底下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路遥知马力,就让他们谈一阵子,好好观察观察。”
陈萍萍竖起大拇指:“这可是你说的,我们俩是同一战线的。”
高红兵没出声,出了门,重重叹了口气。
高蜜靠在窗口,看着楼下爸爸顶着烈日,走向出租车的沉重脚步,红了眼眶。爸爸总是无条件地支持她,妈妈即便强势,也总是为她着想,只有她,似乎总是任性地给他们出难题。她拿出邹凯的手帕,温言倾诉:我们俩一定要好好的,好不好?一定不能让我爸爸妈妈失望!
下午五点,高蜜按时到达凯悦饭店。她本想在饭店门口和钟恽讲清楚,但他发短信告知,他已经等在楼上的中餐厅。高蜜犹豫再三,真想直接一走了之,谁知妈妈突然来电,提醒她不能礼数不周,简直像长了千里眼,高蜜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幸好,钟恽的确是位绅士,言行举止都很得体,不过分热情也不夹生,更重要的是,他和高蜜之前所见的相亲对象极为不同。有别于那些见到美色即呆愣口吃、或目露精光、或纠缠不休的失态,钟恽显得极为平静大方,加上他的相貌偏温和儒雅,令高蜜安心不少。
钟恽等在餐厅门口,见到高蜜,面容真诚,邀请她进里面入座。高蜜觉得,既然无意,还是不要有牵扯比较好,便站住脚,迫不及待道:“钟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之所以来到这里……”
门口的服务员正等着引客人入座,钟恽微微一笑,打断她:“高小姐,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既然来了,就请赏个脸,吃顿饭再走吧。”
高蜜松了口气,回以感激的笑容:“谢谢你的理解!饭就不吃了吧,我比较喜欢吃妈妈做的。”
钟恽点头:“妈妈做的饭菜,确实无可取代。我在外久了,也很怀念家的味道。既然这样,那就请让我送你回去吧!”
高蜜连忙摆手,正欲开口拒绝,身后一个声音率先替她说出口:“谢谢!送她回家这件事,就由她的男朋友代劳吧。”
听到这个声音,高蜜瞬间低下头去,脑中嗡嗡作响。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手被牵住,脸上简直如火烧。高蜜紧闭双眼,细声道:“你听我解释……”
但邹凯似乎没听见,声色如常:“陈教授,沈教授,齐总,里面请!”
原来,看到她与钟恽对话的,不止他一人!当一个中年男声问起她时,她简直要尖叫了!她突然意识到,此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邹凯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予以提醒。高蜜便深呼吸几下,随邹凯转过身来,一派纯然大方之态,因紧张而嫣红的脸色,倒因灵动的眼眸显得极为可爱。
邹凯暗暗瞥了眼一旁的钟恽,向他的客人们介绍高蜜,中气十足:“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高蜜!”
高蜜的着装极为朴素,一袭米白色修身长裙,搭配设计简单的耳钻和浅色系小高跟,再无繁复的配饰,中规中矩,却不失优雅。虽是淡妆,甚至因为紧张,唇色近于苍白,但她天生笑容极美,加上长发披肩绽放女性独有的温柔,极具亲和感。而空乘职业对仪礼仪态的严格要求,和灵活应变能力的养成,都为她加分不少。
几位客人都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位教授笑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天终于见到了。”
邹凯代高蜜道谢,接着为高蜜一一介绍:
陈教授,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
沈教授,苏州大学商学院教授;
齐总,上海惠龙科技的老板。
陈教授将在苏大做讲座,而齐总则将与苏大探讨校企合作方案。齐总是沈教授的门生,听说陈教授提前到苏州会老友,便特地跟随,一同前来。今日由邹凯做东,明日便改到沈教授家里。
陈教授已过知天命之年,圆圆的脸庞,慈眉善目的样子,不过严肃之时,目光极为精锐,刚才夸奖高蜜的就是他。沈教授要年轻许多,戴副金边眼镜,人很清瘦,也很精神,只是已有不少白发。齐总只比邹凯年长些许,眉眼开阔,目光睿智,举止有度,极有气象。高蜜自以为在工作中已经见识不少成功人士,不过久而久之便发现,一部分人得归为有钱人士。这三位明显给她留下极好的第一印象。在场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位中年女性,挺知性的样子,举止也很得体,只是西装外套里的内搭圆领太低了些,三位一眼都没瞧!发现那位女士一直看过来,高蜜便回以客气的微笑。
邹凯始终牵着高蜜的手,领大家进餐厅入座。高蜜正担忧钟恽该如何得体退场,陈教授出乎意料站出来,解决了这个难题:“邹凯,我想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徒弟,钟恽。”
钟恽从始至终都是浅笑安然的模样,似乎从不知道“尴尬”二字。听到陈教授这么说,便调皮作揖:“师父!”
邹凯大吃一惊,与一旁的中年女性目光交流下,便镇定道:“既然钟先生是陈教授的高徒,那么,就请赏脸一起吃顿饭吧。”
陈教授一把握住了钟恽的手臂,钟恽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能随众人入座了。
这间中餐厅很有名,名品菜色极多不说,内置环境非常清净,格调高雅,甚至还能进行曲水流觞等雅趣环节。不过,他们这顿饭显然是雅趣不起来了。
一番闲聊过后,菜已上齐,酒已上桌,晚餐便正式开始了。
正常流程,是宴客的主人应率先起身敬祝酒词。然邹凯却留心着服务员为身边的高蜜倒酒。毕竟是白酒,分酒器里不过才倒了四分之一,他就喊停了。
沈教授便问道:“高蜜会喝酒吗?”
因为邹凯的关心举动,高蜜笑得甜蜜:“我不太会喝酒。”
陈教授问:“平时有喝过白酒吗?”
高蜜摇头:“很少很少,几乎不喝。”
齐总笑道:“她们女孩子一般不喝白酒。不过,承蒙邹总客气,这是货真价实的白酒,适量饮用,不会有什么反应,放心好了。”
高蜜当然听过兑水的喝多了会头痛,这下便安心了,从邹凯手中接过小杯,放到鼻前闻了下,即会心一笑:“竟有淡淡的清香。”转过脸来,见邹凯的目光全在她身上,便低声提醒道,“敬酒吧。”
邹凯当即拿起酒杯,刚欲起身,却被一旁的女性抢了先。邹凯微皱眉头,压低嗓音提醒:“汪雨!”
汪雨保持着商界人士的职业笑容,略过邹凯的目光,将视线对准了高蜜。高蜜这才仔细看清她的容貌,长脸、圆眼、细鼻梁,因为妆容精致,可算得上美人,只是眼眸深处总带着算计的精明,笑容再真诚,都令人怀疑背后藏有深意,令人戒备。那一头波浪卷的长发,配合细腻的嗓音,显得知性,且极有风韵。低领的内搭和开叉的套装后裙摆,配合曼妙的曲线更将她的魅力推向极度性感,可称尤物。尽管从她的肤质和体型状态可以判断,她已到一定年纪,但她举手投足间释放出来的信号,犹令高蜜心头一颤,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喜欢她的人会为她万分着迷,厌恶她的人会反感到底,中间立场的人见了,便是满心的不适感,且说不上缘由。
如果汪雨是对手,高蜜感觉真没什么信心赢她。幸好汪雨已是中年,她们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这样想着,高蜜心里才放松下来。
汪雨大方道:“陈教授,沈教授,齐总,钟总,能与您们同桌,实在荣幸。今天邹总有小女朋友在,一会儿估计得亲自开车送小女朋友回家,就由我代他敬大家一杯,我先干为敬。”说着极为豪爽,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
酒是喝了,尴尬也生了。
两位教授面面相觑。他们毕竟不是商人,严谨的学术作风令他们看不得越俎代庖的行为,更不可能做出顺承应和的行为。陈教授本已拿起的酒杯,又放回了桌上。
钟恽当即明了陈教授的心思,客气问道:“不好意思,刚刚没有听到介绍,请问您是?”
从邹凯正式管理公司开始,需要参与的应酬无数,可以说,汪雨给他帮了许多忙,尤其是第一年,替他挡酒,帮他劝酒,为营造良好的酒桌氛围,创造合作可能,立下不少功劳。今日宴请三位客人,正因担心都是男性,怕气氛过于沉闷,才请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的汪雨帮忙。因而,汪雨的举动,可以算是挡酒,他理解多过反感。倒是钟恽的问话,一下刺到了他的心尖上。
邹凯示意汪雨坐下,替她答到:“这位是汪雨,非然地产的公关部经理,也是我们凯旋地产长期的合作伙伴。”
钟恽不住点头:“失敬失敬!我差点以为汪总是邹总的秘书。”
四目相对,知他话里有话,邹凯更加不悦,好在客人们一笑了之,他只能作罢,起身向大家敬酒。两位教授都客气地站起身,众人一饮而尽,气氛缓和不少。高蜜倒不多话,懂事地帮衬邹凯,每有新菜上桌,便勤力转到客人面前,请他们先尝。她温柔浅笑的样子,没来由地令邹凯舒心不少。如此,钟恽与高蜜相邻而坐的情况便令他更加不爽。
汪雨仿佛在邹凯心头走过一遭,知他心思,便立刻反问道:“请问钟总高就?”
钟恽淡定道:“谈不上高就,我现在在智慧文谷。”
汪雨笑了出来,假意不懂的样子:“智慧……什么?”
她刚想说没听过,陈教授指着钟恽,开口解释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个人,是个奇人!”
见沈教授和齐总都微笑颔首,高蜜便跟随他们的目光,好奇看向钟恽,不料搭在膝上的左手立刻被握住,转眼便看见邹凯警告似的冷酷眼神,高蜜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教授说:“钟恽家境非常普通,高中毕业,因为凑不起学费,高考成绩也不理想,干脆就跑到上海闯荡。举目无亲,刚开始还睡过火车站,待过桥洞。那会儿什么类型的勤杂工都做过,最多的时候,一天要打四份工。等攒够了钱,再次参加高考,就考进了复旦。真不知道你第一次高考时,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会考得那么差!”众人皆笑,陈教授便打趣起来,“这个奇人,毕竟尝到了钱的滋味,当了学生,还想着挣钱。到学校招生办做兼职,那点钱,他哪里看得上眼,做着做着就去外面公司兼职了。等到毕业的时候,当一些学生庆幸自己横诌竖诌胡诌的论文终于过关,他已经拿下上亿的订单。作为金融系的学生,确实可以了。不过,在这里,我不得不批评你一句,钟恽,那会儿,你都是26岁的老学生了,成绩那么差,勉强才毕业的,拿个订单有什么了不起!”
沈教授哈哈大笑:“陈兄真是心直口快,这可是你心尖尖上的徒弟。”
陈教授也笑,又指着钟恽佯怒道:“半吊子的徒弟罢了!他毕业后,工作了一年多,估计是钱挣得差不多了,忽然又想考研了。他读本科的时候,有次我给研究生上课,他直愣愣坐进来,请都请不走。他说,你们这个班才几个人,缺课的学生这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呀!他想仗着年龄带来的老气,冒充研究生呢!你们看看,到底是做生意的料,脸皮够厚吧!我就跟他说,有本事考研究生考到我班上来。后来,他还真就正儿八经考到我门下了,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结果呢,才读了半年,又去挣钱去了,到现在还在肄业中!”
陈教授显然是能镇住钟恽的人。钟恽赶紧作揖:“师父!求您饶了我吧!我这不是才创业初始阶段,读研得脱产,我也是没办法呀!”说着给陈教授敬酒赔罪。他巧舌如簧,几杯下来,又其乐融融了。
相比钟恽丰富的人生经历,邹凯含着金汤匙出生,除了父亲过世时极度悲痛,一路都是顺风顺水,步步高升,在遭遇母亲的强势和在工作方面获得一些成就之外,蓦地发现,他的人生实在乏善可陈。听着他们师徒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间,他已闷声连饮两杯。当他再度举起酒杯,高蜜适时劝住了他,并夹了一块糖藕,放入他的碟中。她留心到,他偏好甜食类。邹凯有些许惊讶。他确实喜欢甜食,但一直克制,许久都不曾尝过糖藕了,因为汪雨一直提醒他,男人爱吃甜食,容易给人绵软的印象。邹凯夹起糖藕,有些犹豫。高蜜笑道:“很好吃的,你尝尝。”他当然知道好吃,无需多劝,糖藕已入口,清香馥郁,甜而不腻,正如眼前人的笑容。这两样,他几乎立刻确定,永无厌倦的一天。许是糖分的作用,他又有了精神,主动带高蜜一起,向大家敬酒。
见两人极为默契,陈教授忍不住八卦道:“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高蜜一下子红了脸:“我们……正式交往才一天。”
此刻,邹凯眼中只有高蜜的样子,令陈教授难以置信极了。
沈教授笑道:“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到了,便是水到渠成,一天也能作百年。百年如同一日,那就真是恩爱到底了。”
陈教授忍不住赞叹:“不愧是沈教授!年轻人,沈教授的话多在理,你们要好好听进去,一天也似百年恩,百年如同一日,恩爱如初,如此,便能白头到老,便是这人世间最大的浪漫了。你们要向沈教授夫妇学习!”
教授们起了酒兴,滔滔不绝,佳句迭出,邹凯同高蜜被他们的真诚感染,点头答应,相视而笑。
当他们举杯向汪雨,汪雨伺机好奇问道:“今天,高蜜你怎么会碰到钟总?你们也约在这里吃晚饭的,对不对?感觉真是好巧啊!”
邹凯立刻脸面僵硬了,高蜜更是说不出的尴尬,高举的酒杯不知如何收回。
关键时刻,还是陈教授站出来解围。他冲钟恽喝到:“臭小子!还不快解释解释!”
钟恽立刻一脸委屈:“师父,这是长辈们的锅,不能让我们晚辈背呀!原本,我只是为工作上的事情回来一趟,结果家里人非要我出来见面,说是已经约好的事情,不能反悔。见到高小姐后,得知她也是一样的情况,那我们立刻就决定不用吃饭了,直接回家,这见面前后总共不到三分钟。谁知转身遇见你们,结果就尴尬了,误会大发了!”
陈教授白了他一眼:“臭小子!我倒希望不是误会呢!除了挣钱,你还会干什么!你看看,这么好的女孩子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再不吸取教训,以后,有你后悔的!你都多大岁数了!”
钟恽更加委屈:“师父,你究竟要怎样才能饶了我?”
沈教授忍俊不禁:“陈兄,这邹凯,也不是别人哪,他是远航兄唯一的孩子。”说着向邹凯解释道,“邹凯,你父亲,陈教授和我,都是同济大学校友,虽然不是同一届,但都留校任教过的。后来你父亲离校创业了,我们俩呢,就继续读研读博,任教至今。现在想来,如果你父亲选择走跟我们一样的道路……”沈教授没能说下去。
邹凯点头,有些沉重:“父亲要是不那么操劳,说不定今天还能站在这里陪大家喝一杯。”
陈教授宽慰道:“远航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他的人生没有遗憾。他就是走得早了点,让大家觉得惋惜。好在你已经长成,继承了他的遗志,而且不负众望。如今还找到了这么好的女朋友,他应该很放心!”说着建议道,“你愿不愿意代你父亲敬大家一杯?”
提及最最敬重的父亲,一切仿佛都有了使命感,邹凯神色郑重:“当然愿意!您和齐总难得来苏州,又难得有沈教授作陪!给您们接风洗尘,本是我的义务,可我年纪轻轻,何德何能呢?我本就应该代表父亲,尽地主之谊!”
陈教授欣慰点头。于是众人举杯,相言甚欢。
今日的邹凯不似往常被动、淡漠,不知是客人特殊的缘故,还是因为高蜜的缘故,但不论是什么缘故,汪雨都觉得黯然。以前,几乎每一场应酬,她都是焦点!也是邹凯眼中的焦点!这次,她的魅力没能吸引眼球,更没有人随她起哄,她的发言都尽数被三言两语打发了,即便是可以大做文章的高蜜与钟恽见面一事,竟也被陈教授四两拨千斤给消解了。看着邹凯又不知真情假意地牵住高蜜的手,而几位贵客的焦点始终围着高蜜,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奈何无法发作。
陈教授对高蜜说:“来的路上,邹凯告诉我们,他的女朋友是位空姐。沈教授和小齐都说,既是空姐,那肯定美得不得了。我当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是什么呢?之前新闻上有个说法,叫'美丽贬值',这个你知道吧?”
大家正听得津津有味,高蜜不想破坏气氛,便点头作答。陈教授继续道:“这是因为,随着航空业的发展,对人才的需求扩大,人们对外在的要求,更进一步延伸到对内在的要求。重视内在了,自然而然对外在有所宽容,所以有了'美丽贬值'的说法。依我看,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根据薪资做出这种结论,更是不登大雅之堂。既有外在,又有内在的空姐还是占大多数,今天我们面前不就坐着一位。”
高蜜笑得开怀:“谢谢您对我们空乘人员的认同!”
陈教授摆摆手:“哪里!我是就事论事。你是南航毕业的?”
高蜜颇为惊喜,不住点头:“是的,是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您居然一猜就猜对了。”
陈教授笑得神秘:“你们学校的饭菜,全南京都很有名。现在这个季节,小龙虾正是一绝。听说,有个厨师,能做28种口味的小龙虾!”
“嗯!”高蜜激动起来,“确实是这样。南京有吃五红的说法,小龙虾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沈教授观察得仔细,调侃道:“看邹凯的样子,怕是没去吃过。”
邹凯尴尬摇头。汪雨便解围道:“小龙虾,不太卫生吧,邹伯母不会允许的。他可是连街边羊肉串都没尝过的人。”言语之间,似乎就他高人一等似的。若放到平时,一众人等必然吹捧邹家的地位,但此刻,只有片刻沉默和尴尬而已。
沈教授摇摇头:“人生其实可以尝试很多,如果连口腹之欲都被约束了,岂不是失去一大乐趣?”汪雨还想解释什么,沈教授只几句话就将她堵了回去,“邹凯,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很爱美食的。上海的各种甜点、小馄饨,南京的板鸭、烤鸭,无锡的糖醋排骨、小笼包,盱眙的龙虾,等等,我们没有一个人有他精通。他是真正会学、会玩、会做事、会做人的人才。他甚至还带你母亲专门起大早,就为吃一碗苏州城里的头汤面。头汤面,你知道吧?”
陈教授爆笑接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跟烧头香一样,赶在第一个!”
众人忍俊不禁,连邹凯都忍不住笑:“父亲他是处女座,这确实像他的风格。”
沈教授点头:“所以啊,你是你父亲的儿子,要多向他学习,热爱生活,不要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这个你母亲都跟我说过几次了,她其实很担心你的身体的。而且,既然有了女朋友,就多出去走走逛逛。谈恋爱的时候不出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高蜜见邹凯似乎听得进去,便拉住他的手,建议道:“以后,我们好好规划,一起把伯父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走一遍,把他尝过的每一道美食也都尝一遍。我会陪着你的。对了,最好再带上伯母。你说,好不好?”
邹凯深深地看着高蜜,眼眸深处有极浓的情绪,如水流暗涌。这个建议,他真的是第一次听到,如果付诸实践,那他的生活将完全不同于现在只有工作的枯燥境况。其实,要不是每一个阶段获得的成就感、想要闯出自己的事业的欲望这两项做支撑,他早就老气横秋了。世间有几个二十好几岁的男青年,试过整整三年全年无休的苦行僧式生活?
沈教授看着邹凯的表情,会心一笑,代他答道:“当然好啊。你们愿意带上母亲,那做母亲的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得到沈教授的赞同,高蜜开心极了,紧紧握住邹凯的手:“那我们一言为定。”
邹凯不自觉弯起唇角,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又聊了许多。以高蜜的母校南航为起点,聊到在座几人的母校同济大学、复旦大学、苏州大学,再到邹凯就读的伦敦大学建筑学院,大家聊得不亦乐乎。
陈教授好奇道:“汪总的母校是?”
汪雨撩了撩头发:“我在美国读的大学。”
“哦,”陈教授点了点头,颇有兴趣,“是哪所高校?常春藤名校之一?”
汪雨笑得自信:“是的,哈佛。”
陈教授大吃一惊:“这可了不得!请问你是哪一届的?”
汪雨答到:“04届。”
“哦,04届,04届……”陈教授沉吟了起来,众人不知所以,都好奇地盯着他。蓦地,陈教授眯起眼睛,一脸怀疑:“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哈佛大学04届学生里面,没有姓汪的中国学生啊,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汪总移民了?”
汪雨蓦地尴尬起来,极力躲避邹凯探究的目光。
沈教授适时解释,打破尴尬:“陈教授的女儿陈陈,现在就在哈佛大学读硕士,陈教授又是研究新闻学的,习惯重视事实依据,博览过的书籍真的是汗牛充栋,是位名副其实的百科全书,所以即便是陈陈的哈佛校友,也都一清二楚。”
钟恽等人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高蜜更因“陈陈”二字激动起来。
汪雨无奈,尤其邹凯看着她,暗示她不要得罪陈教授,只得吐露实情,在“哈佛”二字之后,再加上“社区大学”四字。众人听了,沉默点头。饭已吃得差不多了,交流的兴致减少大半,大家便都起身了。
邹凯原本给客人们定了房间,但陈教授和齐总愿意住到沈教授家,领略一番清荷苑的雅趣,便只好作罢。
等待沈教授夫人开车前来的间隙,高蜜激动地走到陈教授身边,小心翼翼问道:“陈教授,请问……您的女儿叫陈陈吗”
陈教授满面笑容,引导她走去一边,亲和道:“你有个同学,也叫陈陈,对不对?”
高蜜点头。
陈教授笑道:“正好,我女儿也叫陈陈,也是南航毕业的。”
高蜜睁大眼睛,简直兴奋得要跳起来:“真的是您呀!我们四姐妹的蒙面侠!”
陈教授用食指做出噤声的动作:“低调!低调!”
高蜜便用双手捂住嘴,模糊地说着:“终于见到您了!终于见到您了!我真的太开心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晶亮的光彩。
上大学的时候,同寝室四人中,唯独陈陈的父母从来没有出现过。陈陈说,这是为了锻炼她的独立能力。她将父亲称为蒙面侠,母亲为蒙面女侠。两位蒙面侠虽然不曾露面,但对陈陈的关心支持,大家有目共睹。尤其令人感动的是,尽管陈陈与她们并非同一专业,他们夫妻爱屋及乌,凡是寄给陈陈的东西,她们其他三个女生都有一份。他们甚至还给大家写过信,指导学习方法,予以不少鼓励支持。因此,即便素未谋面,大家都对蒙面侠夫妇极为亲切。
想到饭桌上的种种,高蜜豁然开朗,感动得不得了:“难怪,刚刚您在饭桌上那么帮我说话!真的太谢谢您了!我知道,跟您们坐在一起,就凭我那点学历……”
陈教授慈祥地宽慰她:“真是傻孩子,跟陈陈一样。以前,我和蒙面女侠拿到你们四人的合照,蒙面女侠就说,你最单纯,天生不是有心机的人。学历只是一项证明,人生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去走的。所以,学历这方面,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大不了,以后再提升嘛!另外,饭桌上我为什么要帮你,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陈陈曾经给我'吩咐'过,说有机会一定要指点你一下。她说,你呀,就是个爱情傻瓜!今天,刚巧,你和邹凯正式交往的第一天,让我给碰见了。我不夸夸你能行吗?我不能辜负了陈陈的嘱托啊!”
“嗯!”高蜜笑着笑着,眼眶湿润了,“谢谢您!也谢谢陈陈!陈陈她在那么远的地方,还挂念着我!”
陈教授语重心长道:“孩子,好好去过你的人生吧。其实,如果你选择钟恽,我举双手赞成。但既然你已经有选择了,那就大胆往前走。如果是真爱,是不用担心这个高那个低的,抬首挺胸,问心无愧地走下去,做好自己就行,人生不就最怕留有遗憾吗?当然,学无止境,步履不停,即便离开了学校,在生活中也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多学习多实践,提升自己。”
高蜜深深点头:“您的教诲,我记住了。我一定会不断努力的!”陈教授所说的,正是她内心所想的。
沈教授等人由沈老师接走。汪雨由邹凯打车送走。钟恽是自己打的车,临走前,还学陈教授,把高蜜叫到一边说了几句。等到邹家司机到达,邹凯带高蜜坐上车,高蜜明显有了心事。
已是晚间八点半。周末的缘故,车流量尚且较大,车灯、路灯、霓虹灯等各种光线交错,映在高蜜脸上,明灭不定。车内没开灯,有些昏暗,但邹凯观察许久,发现高蜜绞着手指、情绪焦虑。高蜜柔和的侧颜带了疏离感,令邹凯皱起眉头。
沉默许久,没来由想到钟恽,邹凯心头郁结,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他轻轻握住高蜜的手。
高蜜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躲,但被他握得更紧。高蜜低下头,没有回答,他便坐得离她近些,关心道:“累了吗?”高蜜摇头,不知不觉间散发出委屈的信号。邹凯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探究意味更浓,试探道:“刚刚,你和陈教授在聊什么?”
高蜜摇头:“没有什么,只是普通交流罢了,教授给了我一些鼓励和建议。”“蒙面侠”是她们四姐妹的秘密。
这个问题的答案,邹凯并不好奇,高蜜一说完,他立刻又问道:“那,钟恽呢?他和你说了什么?”
高蜜还是摇头:“没有什么。”
邹凯深吸口气,语气转冷:“该不会,是陈教授想向你推荐爱徒,而这位爱徒仍不死心,向你表示好感吧!”
高蜜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呢?”邹凯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高蜜不希望他误会,便直言道:“陈教授的确只是给了我一些鼓励和建议。他鼓励我跟你好好谈,建议我仍要不断学习、不断进步,仅此而已。”
但邹凯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明灭不定的光线中,他的目光极为锐利,仿佛欲将高蜜的全部心事都不留情面地剥开,直到他满意为止。
高蜜转过脸去,心事愈盛:“至于钟恽说的……我现在不想说,可以吗?”
邹凯立刻拒绝:“不可以。”他的嗓音低沉下去,蕴着怒气。他绝不允许超出他计划范围的事情发生!
暗暗缓和情绪,他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臂,让她转过身来面对他,诱哄着:“告诉我。”高蜜又想转过脸去,他便抚住她的脸庞,温言道:“你知不知道,你不告诉我,我心里多没底。”
高蜜握住他的手,脸蛋感受着他的掌心炽热的温度,闭上眼睛:“我想告诉你,却又不敢告诉你。更准确地说,是我不敢问你。我好害怕,他说的是真的。”她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空间里,她焦虑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
邹凯蓦地有些明白什么,强自镇定道:“你应该相信我,告诉我吧。你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
“我当然相信你!”高蜜双手紧握他的手,鼓起勇气倾诉道,“钟恽跟我说:小心汪雨!”她没看清邹凯瞬间讳莫如深的眼神,继续说着,“我不明白,我跟她在工作上根本不会有交集,为什么要小心她呢?除了感情方面……可是,这方面我就更想不通,以她的年龄,早就结婚生子了,而且她明明比你大那么多,你们之间……”
“当然不可能!”邹凯没好气地打断高蜜,果决地抽回手,“饭桌上我都介绍了,她是我公司的合作伙伴,常年有业务往来,你没听见吗!原来,你嘴上说相信我,结果还是不信我!”
“不是的!”知道他生气了,高蜜紧张起来,“对不起,可能我表达得不准确,让你听了不舒服……”
“你表达得很准确,你就是不信我!”邹凯一下子冷硬起来,强调道,“不仅你不信我,你的家人更不信任我,否则你怎么会私自瞒着我出来相亲呢!你明明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样,把我当什么!你们家把我当什么!”
终于提到核心问题,高蜜的气场瞬间被压制到底,嗫嚅起来:“你……听我解释……”
“还需要解释吗?”邹凯根本不留情面,推开了高蜜的手,“或许,你对我,不过是想交往看看,玩玩而已,压根就没想要嫁给我吧?所以早早就另谋出路了!”
高蜜一听这话,瞬间哽咽出声。她脑中嗡嗡作响,心头郁结的委屈一股脑儿随泪水喷涌而出,心酸恣肆,话都说不连贯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明明知道……是我……配不上你!担心……一直担心……只能交往……不能结婚的……明明是我!我对你的感情……我的真心……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怀疑我!……”
听着她的抽泣,邹凯不自觉握紧拳头,立刻沉声吩咐司机:“李叔,麻烦你找个地方靠边,下去抽根烟。”
李叔随即回答:“好的。”很快便麻利地停好了车。
停车的间隙,高蜜拿纸巾擦拭泪水,慢慢调整情绪。等李叔下车,她便说道:“其实你不用特地叫李叔下车的。因为,我是真心对待你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接受的,即便你想跟我说清楚,即便你想……”她的泪水还是不断。
邹凯的情绪明显被她的泪水扰乱,他烦躁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高蜜不断深呼吸,鼓起勇气,却低下头:“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或许,不知不觉间,这种感觉早已经升华为爱。你知不知道,能听到你亲口说,要和我正式交往,我有多开心!多幸福!但我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林瑜姐不赞同,我妈妈也很担忧,怕我吃亏。但我不怕。真的,我只怕错过和你相处的机会,留下一生的遗憾,毕竟,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这样深深喜欢的人,或许,以后也不会再遇到了。所以,即便你笑话我,我还是想告诉你,邹凯,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哪怕,最终,你选择的是离开我,而不是……”
他第一次听到她叫了他的名字!
他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把喜欢他说得如此清新,如此动心!
空气中布满暧昧的味道。
他不自觉靠近她,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深深呼吸着她独特的气息……
高蜜自顾自紧张倾诉着,竟毫无察觉。倏的睁大眼睛,忘记呼吸!
他紧紧抱住了她!
他吻了她!
放她呼吸的间隙,他亲昵地用拇指抚着她的唇,微哑地驳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娶你!你还是不相信我!”
高蜜心跳如擂鼓,愣愣地摇头,解释道:“不是的,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即便你不想……”
邹凯打断她,眸光晦暗,郑重许诺:“我会娶你,我保证!”
“你……”
不待高蜜说出口,他又一次欺近,以吻封缄!高蜜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顺承地闭上眼睛。
回到家的高蜜,简直是快乐精灵的化身。陈萍萍和高红兵都惊讶地睁大眼睛张大了嘴,尤其当高蜜破天荒热情地亲吻两人的脸颊,想训斥她到家太晚的话语全都收回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高红兵摸着脸颊,笑得开心。
陈萍萍眼珠子一转,冲高红兵使眼色:“看来这个钟恽是真不错,居然让女儿想通了!”
高蜜进卧室拿换洗衣物,准备洗漱,听到后半句,便大声接道:“我是想通了!”
陈萍萍欣慰地点头:“想通就好!想通就好!我就说嘛,这个钟恽绝对好,什么都不差!”
高红兵也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怀疑,抓抓头发:“只是,照蜜蜜的性子,这想通得也太快了点!难道,是这世道变了?”
高蜜又只听到最后一句,以为他们在说她亲吻他们的缘由,脱口而出:“不是这世道变了!是亲吻会传染!”
“什么!”老夫妻俩立刻惊跳起来。
高红兵怒道:“好你个钟恽,才第一次见面,就敢亲吻我女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萍萍也瞪直了双眼:“第一次见面就敢做出这种事,还说什么人品好!就是个流氓!真是气死我了!”
高红兵立刻拿来手机,递给陈萍萍:“快!给媒人打电话!这事非得要个说法不可!”
高蜜走出卧室,听清楚他们气愤的源由,瞬间爆笑,直呼“你们太可爱了”,领他们到窗口,指指楼下:“爸爸,妈妈,你们看,那是谁?”
高蜜家住的拆迁安置房,仅在二楼,楼边照明设施齐全,一辆豪车清清楚楚映入眼帘。汽车后座车门打开,邹凯下车,大大方方向他们三人打招呼。陈萍萍犹豫,是否该请邹凯进家里坐坐,被高红兵打断了。高蜜见父母这么不给邹凯面子,便决定回一个飞吻安慰他。只可惜,吻还没飞呢,就被高红兵半路拦截了,一把拉进屋里去。
陈萍萍拉上窗帘,跟在身后训斥:“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轻骨头!”
高红兵皱了眉头:“今天不是见的钟恽吗?怎么变成邹凯了?”
高蜜一脸甜蜜,早把钟恽抛到脑后,也不拐弯抹角,迫不及待直奔主题,告知喜讯:“爸爸,妈妈,邹凯他跟我保证了,他会娶我,让我安心和他交往。”见高红兵和陈萍萍脸上既是惊喜,又是怀疑的复杂神色,她又一次深深点头:“是真的,刚刚在车上,他再三跟我保证了。”
高红兵舒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要跟人家好好谈。”
邹凯的条件比钟恽好出不知多少,听到女儿亲口确认,陈萍萍喜上眉梢,便滔滔不绝起来,高家好不热闹。
邹凯坐回车里,收起应酬似的从容神色,反而有些凝重。高蜜明明不用香水,这车里却满是她的气息!只消想到她刚刚就坐在身边,那些吻便不断浮现眼前!他重重摁着眉心,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简直烦不胜烦。
汽车开动,邹凯决定闭目养神。正在此时,汪雨来电,他立刻接通了。
汪雨有些酒意,捏着嗓音,娇娇地向他倾诉今日晚餐时的失意:“我明明是去帮你忙的,结果遇到了那么多的尴尬,反倒让小姑娘大出风头,真是!我不管啊,你得赔我!”
“汪雨,他们是学术圈的人,处事风格和我们不同,你不用想太多。”邹凯此时正心不在焉,汪雨更多的倾诉根本没听进去,不待她继续啰嗦,他便答应她:“这样吧,明天我请你吃饭,犒劳犒劳你。”
汪雨来了精神: “那,我能早餐、中餐、晚餐都要吗?”
邹凯顿了一顿:“明天公司有重要事情,就吃晚餐吧,下午我可以早点出来。”
汪雨立刻接道:“那,你就顺便陪我逛街吧,我正想买条裙子呢。”听出邹凯有些犹豫,她便小心翼翼似的提醒道,“放心吧,我们去逛高档奢侈品店,几乎不可能遇见熟人的。”
邹凯当然清楚她说的是高蜜,而高蜜此时正是他心头的烦恼来源,急需摆脱,于是他果断答应了。
汪雨听到满意的答案,温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明天再联系,拜~”
邹凯舒了口气,烦恼却没有消减。才刚挂断电话,又一个电话进来,竟就是高蜜!
手机铃声大作,手机握在手里,他犹豫不决。良久,方选择接听。
“嗯。”这便是亲昵过后的他的问候语。
高蜜被爱的氛围包围,丝毫没有察觉出他声音里的僵硬:“邹凯,你明天有没有空啊?我明天也休息的。”她的嗓音轻轻柔柔,如同羽毛飘落心间。
“我……”邹凯破天荒地有些说不出口,但瞥见后视镜里李叔探听的神色,他立刻提起精神,公事公办地回道,“明天我公司里有事处理。后天早上的事,你等我电话。”
“知道了。”高蜜不疑有他,即便邹凯迅速挂上电话,犹似含了一口糖藕,满心甜蜜欢喜。
邹凯将手机丢到旁边座位上,吩咐李叔尽快到家。他不想在这辆车里待下去了!而拒绝母亲安排李叔给他开车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从隧道驶出,当汽车迅速从黑暗驶向光明,他的心境蓦地改变。他知道,他的人生即将发生变化。至于驶向何方,他认定自己才是掌控者。
他有绝对的自信!
注:
1.本文是根据《逆流而上的你》邹凯高蜜相关片段扩展并改编的小说,故事不局限于原剧。
2.本人是闪婚夫妇剧迷,此篇纯属兴趣作文,供剧迷交流,尊重原剧版权,不作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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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封面图片源自演员黄梦莹微博。
5.本篇承接《爱在黎明时》第一章奈何情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