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2000字,读完大约需要3分钟。文中含有剧透。
导演斯坦利·库比里克(Stanley Kubrick)1968年的科幻大片《2001太空漫游》是公认的经典之作,在BBC最佳美国电影榜中高居第四。然而,《2001》也是最烧脑的电影之一。首映50年后的今天,人们还是看得云里雾里。
比如说,一块黑色长方体为何会出现在史前的非洲?宇航员变成宇宙胎儿之前,为什么要冲破迷幻来到另一个宇宙?开场设定在百万年以前,接下来的两部分前后相隔18个月,怎么会与2001年扯上关系呢?
库比里克可不会费劲解释这些细枝末节。他在1968年的一次采访中说,“人们必须自主思考电影里的哲学和寓意。我没有设定清晰的情节顺序,这样观众就不会被我带偏,更不用老是猜测我的想法”。
与库比里克合作的亚瑟 C. 克拉克(Arthur C. Clarke)随后出版了该影片的剧情小说。这部小说解答了很多疑惑,原来库导将剧本容易理解的部分都改编了。他觉得观众应该像欣赏画作或音乐作品那样,用心体验电影,而不是被动接受导演的观念。
然而《2001》也并不全是故弄玄虚。可以确定的一点是,《2001》与库比里克之前的反战、反权威电影极其相似,尤其是1964年的《奇爱博士》(Dr Strangelove)。乍一看,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电影:一个是黑白的军备竞赛片,剧中皮特·塞拉斯(Peter Sellers)分饰多角;另一个是自诩为“星际冒险和探索的史诗”的彩色电影。
但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两部电影其实如出一辙:美苏之间的冷战发酵、会议室里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稳定可靠的智能机器想要杀死自己的创造者。奇爱博士里空将军(Slim Pickens饰)剪断飞机弹仓电线,与《2001》里宇航员紧急关闭飞船电脑极为类似。这两个作品的共同理念就是:人类在本性上有自我毁灭的倾向,那些认为自己绝对正确的人极有可能是危险的疯子。
如果硬要把《2001》说成是一个政治讽刺幽默剧,可能有些牵强,但如果库比里克不想搞笑,就不会把镜头对准那个“零重力马桶”,也不会弄出来“人类的启蒙”那一幕:“启蒙”后的人竟然拿着棍子敲爆了同类的脑子。
大猩猩
电影开始的时候,我们看到毛绒绒的人类祖先(小丑员扮演)靠吃树根和浆果为生。直到有一天碰到了一块神秘的黑色长方体。这东西曾使观众联想到墓碑的形状,不过最近有人觉得它就是一块放大版的苹果手机。这块神秘的长方体加速了大猩猩的学习,其中一个拿起了骨头做武器,杀了一只貘和另一个大猩猩后,将骨头抛向高空……
匹配切换中,镜头转到了地球上方的一颗卫星。据克拉克讲,这里本来是要切换到一颗在轨运行的太空炸弹。从这些我们多少可以窥探到库比里克的心思:在他看来,人类发展史就是不断自相残杀的过程。
这时,科学家海伍德·弗洛伊(William Sylvester饰)正飞往月球,因为另一块黑色长方体被发现了。但弗洛伊可不是传统的科学家,也不是穿着实验服的理工男,更不是放荡不羁的探险家。他是一个因出差而错过女儿生日宴会的普通男人,跟飞船上漂亮的女服务员眉来眼去。
当谈论同事们的发现时,他的语气让人觉得那就是个稀松平常的事儿,就像想了句新的广告词那样,完全没有发现地外生命的惊喜。他笑嘻嘻地说:“你们这回还真挖出了个玩意儿!”
不管是《奇爱博士》里的美国将军们,还是《荣耀之路》里的法国将军,还是《发条橙》里声称可以一劳永逸杜绝犯罪的内政部长,库比里克想表达的是:掌控人类命运的不一定是太阳系最富想象力、最聪明的人。
这些电影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永远都是男人当道。仅有的一个女角色是奇爱博士里美国将军的比基尼秘书。《2001》里,女演员有了像样的衣服,但没什么台词。
太空版《奇爱博士》
电影的第三部分设定在一艘飞往木星的巨大飞船上。船员有大卫·鲍曼(Keir Dullea饰)和弗兰克·波尔(Gary Lockwood饰),还有3个宇航员处在休眠中。飞船主要由一个叫HAL9000(Douglas Rain配音)的电脑控制。
这个智能飞行员会保证宇航员的安全吗?答案是否定的。制造商声称“这台电脑万无一失,永不犯错”。而这种自信一般都意味着坏事情的开始。果不其然,HAL告诉大卫和弗兰克,飞船的通讯天线出了故障。宇航员们发现HAL出现严重错误后,决定将电脑关机。不幸的是HAL决定先发制人,干掉宇航员。
《2001》的这个情节,活脱儿就是太空版的《奇爱博士》。两个片子里人类都对电子系统和机器过分信任,认为电脑可以解决任何问题。库导1964年的一部电影讲述了一个本该确保世界和平的机器变成了一部末日机器。而设计者为了保证它不受别有用心的人操控,早把系统封死了。
1968年的《2001》,讽刺意味更加浓烈。HAL电脑发生了显而易见的错误,任务控制中心还得凭借另一台HAL电脑来进行确认。但飞船HAL电脑确信自己没错,它用平静的、近乎逼真的语气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错误只能出自人类。”这背后是库比里克绝望的呐喊。
虽然《2001》是《奇爱博士》的延续,但放下讽刺不言,观众仍能体验到震撼的特效、精美的制作、未来科技的预言、引人入胜的古典音乐。大卫穿越时空的旅行在如今看来都很震撼,更别说在1968年了。
库比里克的初衷的确是要拍一部科幻电影,因为他对外星生命非常着迷,然而他总是忍不住要加入了对人类的评价。这可能就是《2001》使人大饱眼福的同时却又晦涩难懂的原因。库比里克构想出了浩瀚的宇宙,却总是回到地球、回到人性。
Hal9000:我能感觉到我的思想正在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