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微笑王子张栋梁“消失”的这些年
排版/林梦鸽
编辑/刘琦
庄楠
2018年，我们仿佛在不断地失去和告别，在失去和告别中我们又不断开始怀旧，童年男神女神，童年物件，童年电视剧……轻易地就勾起了大家对于千禧年代的怀念和感慨。
年底一部同样颇有怀旧情怀的电影《为你写诗》引起了小小轰动，上映第二天，仅仅在片中客串了17秒且没有一句台词的荧屏CP却难得地上了微博热搜榜单——“王心凌 张栋梁”。
（图为台剧《微笑pasta》与电影《为你写诗》剧照）
这对在2006年备受欢迎的荧屏CP在引起全民怀念的同时，也引起了部分网友对曾经的童年男神的关注，“张栋梁这些年去哪了？”“张栋梁怎么没消息了？”
但他说：
“我其实一直都在，或许只是（在）歌手的行程中，给自己一个长假。”
“宁愿漂流，不要腐朽”
走过了十年的歌手之路，他在2013年突然找不到事业发展的方向，感觉“内心在多年的时间压缩之下被掏空了”，决定在经纪合约期满后选择“出走”，不续约，让自己去纽约上上课，去旅游看看世界。
用三年的流浪和长假去拼凑一个入行后只属于自己的完整生活，也换来了十年的自由，回到古晋老家和吉隆坡小家，陪爸爸妈妈和外甥，学习怎么呼吸，怎么放空。
他笑说：“每次跟朋友说练习呼吸、学做饭、好好睡觉、花时间发呆、认真旅行等等，他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停下脚步去体会人生，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是可以选择的。”
回归后的作品里，有一首《偶像歌手》，他在录音室里乱唱出一句歌词，“像个偶像歌手，情歌唱到呕”——那是他内心的声音。
“有什么歌你会唱到呕吗？”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啊！”
（图为网络视频截图）
作为2002年Astro新秀大赛（马来西亚华人歌唱比赛）冠军，年少气盛的他希望自己可以唱一些比较有难度的歌曲，为此差点让这首成名曲胎死腹中。
但有时命运就像手心里交叉的地图，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2004年这首歌在中国大陆的火爆程度远远出乎经纪公司的意料，也在网络世界里捧红了张栋梁这个马来西亚新人。
时至今日，当90后开始怀旧时，在网友回顾千禧年代华语音乐的盛况时，一首《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总会榜上有名。
能在华语乐坛上留下那么一两首经典的音乐，时隔十几年还能被人记住、甚至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其实已经足够幸运。
但是太过经典，也会成为日后大众心中长久不变的一个印象和标签，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全是好事。
“当你把同一首歌曲重复演唱一千遍两千遍的时候，你已经不会有当初那种心灵深处的颤动。每一次的演唱，就好像是一次表演，声嘶力竭之后，才发现做秀的意味远远超出了歌曲本身。”
而2005年说出这段话的他，时至今日在每一次商演中都还需要不断去演绎这一首成名曲。
“我觉得以前的东西没有不好，也没有不喜欢，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栋梁的东西就是‘很安全’，有一阵子我觉得在音乐上我不能再成长了。”
在十年如一日的工作与人生框架中，他感到迷失了自我。于是，他企图逃脱去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和对舞台的感觉。
（图为张栋梁手写稿）
“伪退休”期间，即使提款时恐慌地发现户头只出不进，他也不愿只能站在别人给的舞台上，不愿只有偶像歌手这条路。
对于出走这件事，他曾做最坏的打算，“回不来就算了”，但更心有戚戚焉地说，“如果那次没有那么有勇气，我顶多再发一两张专辑，就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喝着威士忌卷着烟”
在马来西亚一个房间的阳台里，三个人推杯换盏，或推心置腹或漫不经心地聊着天，这是三年长假里他和团队在创作过程中的常态。
出走的这三年，他并非真的放下自己的事业，而是默默酝酿着，以期用更好的状态带着作品回归歌手身份。
他最新两张专辑的御用作词人管启源曾在社交媒体上说：“写（《年华》）这词的时候一气呵成。不就是那天在栋梁家阳台喝着威士忌，陈子超（作曲人）在卷着烟，天气不太好，有点烟霾，栋梁突然说到自己的挣扎，说完后大家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喝威士忌。”
“我没你想象中的伟大，我也会害怕，你知道后会不会惊讶，我其实也想过小日子啊”
“人们忙着喧哗，说别人闲话”
“对自己诚实原来不容易啊”
歌手给了作词人一把钥匙，让后者把他的心门打开，“我们几乎无话不说，我很多事情，他都了解。”
“四年前一个晚上，栋梁问我要不要写歌给他，如果当时他要我写拔剌歌（ballad：伤感式情歌）的话，我肯定是拒绝的。那天晚上他开了宋冬野的专辑给我听，那时候还没几个人认识宋冬野，他跟我说，他要做这样的专辑。我马上答应了。”
（图为张栋梁和管启源）
没有去思考作品流不流行、有没有传唱度，市场和企划亦不在专辑创作时的考虑范围之内。
开案、作词、编曲、录音，每一个环节都随着当下的心情和状态出发，他就像一个多年未见甚至未曾谋面的老朋友，用音乐跟你述说着他的心情和故事。
故事中人兴许就是说故事人，亦可能是任何一个正在听这些歌的人。
“当年，他年少，我们懵懂，他唱情歌；
现在，他成熟，我们长大，他唱生活。”
为了收录自己喜欢的音乐，也为了推翻大家以往对他的印象，新专辑的制作过程中，从选歌、造型到企划，他都极有主见，为此总是跟经纪人意见相左，挂电话、拍桌吵架无数次。
一开始出于打开市场的考虑，经纪人希望新专辑可以收录一首比较迎合市场的音乐。但即使经过多番调整，张栋梁仍旧觉得被限制被框定出来的这首歌跟专辑里其他曲目格格不入。
他说：“那时候也直接放狠话，如果要唱时下流行的东西，那我不要唱。”为此也被经纪人回呛：“那你自己拿钱出来发片啊！”
尽管如此，在新歌发表会上经纪人表示，最后整个团队对于音乐的收录在不断的碰撞中达成了共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后面没有再吵架了。他说，如果我再唱同样的东西，没有人会觉得不对、不好，但重复的东西只会消耗歌手。当时我就觉得，我不能毁了他。”
2013年在音乐偶像剧《K歌情人梦》里，张栋梁在剧中出演偶像团体的一名成员，剧中有一幕他声嘶力竭对着经纪人说“我想做的是（做）我自己喜欢的音乐，不是在那边唱唱跳跳的娃娃！”之后毅然选择退团。
多年后回过头来看，这与戏外的张栋梁何其相像。刚出道时，迎合市场的审美和需求去制作专辑，接受公司打造的一个又一个人设，让市场肯定自己包括自己的音乐。
但是当自身羽翼丰满、紧握足够的筹码之后，他终于有了底气放一段长假来充盈自己，回来开始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唱歌给“有缘人”听。作词人说“张栋梁翅膀硬了，可以做自己了。”
“音乐这条路，我想走很久”
“世界从来只喜欢八卦，我其实也想对你说真话。”
2018年初在台北的演唱会上，当这一首《年华》前奏响起，镁光灯来不及打下，台下的人开始躁动着喊加油，台上的人，忍不住泪眼婆娑，几番哽咽又几番平复，都没能完成表演。
（图片来源 2018年演唱会直播截图）
“这十年，我没有说欺骗了什么，但是过去的这十年，在各个不同唱片公司的包装下，有不同的形象，从微笑男孩，到王子，那都是某一个层面的我。
“但是到了最近这两三年，我希望在回到歌手张栋梁这个身份的时候，我可以非常诚实。我希望在台上每一次有机会跟你们接触的时候，我是真心地在跟你们交往，这也是我现在继续做音乐的目的。”
就像演唱会的服装造型的变化一样，从华丽长袍、西装马甲到T恤牛仔，他不想再扮演王子，只想一步步褪去浮华回归本真。
对于歌手和演员的双重身份，他有自己的看法，“演员可以演绎千百种角色，但歌手不能失去自己，才能把歌唱出温度。”
身为好友的吴克羣说：“张栋梁是表里不一的人了！外表温文儒雅，但心中却有一把火焰在燃烧着，没有人说过低调的人不能疯狂，如果了解他，会发现一个更疯狂、更有趣的世界！”
做自己、选择不妥协，要面对的现实便是失去过往事业巅峰时期拥有的资源。
回归后他曾尝试自费出专辑，方方面面都由自己一人说了算，可以不用唱情歌，也不用一直保持阳光的人设，“但会有局限，宣传和排场就没办法那么大。”
他也曾担心如此“任性”会导致歌迷的流失，却也明白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会有歌迷来来去去。
他坦言曾经站在舞台上很迷茫，会困惑歌迷到底喜欢自己什么，仅仅因为一首“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或者“北极星的眼泪”？因为“何群”这一个角色？又或是因为曾经的“王子”光环？
在他看来那都只是自己某一个层面的形象，这样的喜欢让他不踏实。
回归后的2016年，当他带着新专辑站在马来西亚的颁奖典礼上时，他说：“我相信我流失了很多的歌迷，但是留下来的，其实我们靠近了很多很多，谢谢你们懂我。”
（图片来源 2018年演唱会直播截图）
市场的变化，粉丝的去留，地位的升降，从来就难以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在这个“歌手逐渐老去，歌迷永远年轻”、喜新厌旧的市场里，没有谁可以经年不变地保持自己的地位和热度。
与其直奔目的，不如放慢脚步享受每一个瞬间，“我希望自己不是跑第一名，但我希望可以跑得更久。以前会想要说做到不红为止，但现在我觉得为何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让自己在这个舞台上做得开心？”
（本报道由小组集体采写，文责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