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4名中国志愿者安然“回到”地球。
今天上午11时15分,唐永康、吴世云、罗杰、仝飞舟走出舱门,吸了一口久违的自然界的空气。此前,他们在位于广东深圳的太空科技南方研究院密闭试验舱内,进行了为期180天的太空科学试验——绿航星际。
12月14日上午,我国为期180天的太空科学试验“绿航星际”取得成功,该试验是国际上持续时间最长、闭合循环程度最高、跨领域试验项目最多、驻留人数最多的航天环控生保系统试验。图为4名试验志愿者出舱。(朱九通 摄)
当天,鲜花、掌声、闪光灯,如同1个月前迎接神舟十一号载人飞船航天员出舱一般,人们今天把荣誉送给这个国际上迄今试验持续时间最长、闭合循环程度最高、跨领域试验项目最多、驻留人数最多的航天环控生保系统的试验现场。
图为出舱仪式现场。(朱九通 摄)
中国载人航天工程航天员系统副总设计师、试验总负责人李莹辉研究员将此试验的成功解读为:这是我国发展高物质闭合度生命保障系统的一次重要的工程实践,是掌握地外星球基地生命保障系统技术的重要开篇。
自从迈出进入太空的第一步后,人类探索太空的脚步从未停止,如何在星际空间长期生存,更是科学家们研究的焦点。
正如李莹辉所说的,开展长时间、远距离和多乘员的载人深空探测和地外星球定居与开发,是未来航天技术发展的必然方向,而建立受控生态生保系统,是解决其生命保障问题的根本途径。
受控生态生保系统,又称生物再生生保系统,说白了,就是通过高等植物和微藻,为航天员生产食物、氧气和水,并去除航天员产生的二氧化碳等气体,通过饲养动物,为乘员提供动物蛋白,通过微生物的分解作用,将系统内的废物转化为可再利用的物质,从而实现系统内物质的完全闭合循环。
此前,包括神舟十一号飞船、天宫二号在内的生态生保系统,采用的都是第一代航天环控生保系统,即航天员吃的喝的都是由地面携带上去的,无法再生。
目前已逐步纳入第二代,即物理化学再生生保系统。
而此次试验属于我国正在研制的第三代航天环控生保系统,其最大的特点就是“生物再生”——能实现系统内食物、氧气和水等基本生保物质的全部再生,可大大减少地面的后勤补给。
走进太空科技南方研究院的大楼,就能看到这次进行太空试验的密闭舱,密闭舱分为8个舱段,由4个植物舱、2个乘员舱、1个生保舱和1个资源舱组成,整体上看接近一个篮球场的大小,最高的部分有三层楼之高。
李莹辉说,整个密闭舱占地面积370平方米,总容积1049立方米,其中植物栽培总面积260平方米,这也是我国目前最大的空间生命保障系统集成试验装置。
图为试验密闭舱示意图。图片由中国航天员科研训练中心提供。
在现场,记者透过密闭舱的舷窗,可以看到长势颇好的小麦、马铃薯、甘薯等粮食作物,以及草莓和樱桃番茄等水果。
图为试验密闭舱的生物舱段。(邱晨辉摄)
根据李莹辉的介绍,出于能量供应、膳食平衡、口味丰富、健康保健等考虑,科研人员在舱内栽培了5类25种植物,除了粮食作物、水果之外,还有大豆、花生等油料作物,生菜、苋菜、小白菜等蔬菜作物,铁皮石斛、辣木等功能植物。
也因此,不少来访者惊叹道:这俨然一个“太空农场”。
图为试验密闭舱的生物舱段。(邱晨辉摄)
在这里,4位志愿者除了要像科幻电影《火星救援》中的宇航员那样种植物外,还要体验长期的太空生活。李莹辉说,这次试验实现了4名志愿者所需氧气、水的再生式供应,以及部分食物的再生式供给。
一组数据可更直观地了解这一点,在密封舱内,物质闭合度是非常之高,氧气达到100%,水达到99%,食物达到70%,换言之,绝大部分的氧气、水、食物,都可以依靠舱内的植物来自给自足。
图为试验密闭舱的生物舱段。(邱晨辉摄)
不过,科学的数据,并不能完全代替人类的感受。孤独、安静,甚至是躁动,也成了这次试验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体验。
在针对航天员的研究领域,流传着这样一种描述——
“直到3天后,他才知道这种‘禁闭’的厉害之处。他所在的屋子并不算大,四周全是隔音的墙壁,外面的一点儿动静都传不进来,他觉得哪怕掉根头发到地上,都能听见声响……陪伴他的只有生硬的设备和内心的孤寂,如果不是每天都要做一些测试,同时按照安排锻炼身体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有多无聊。”
这毫不夸张,一个生命个体受试3到7天,已是航天员常规训练的项目之一,但把类似这种“关禁闭”的时间,延长到180天,整整半年,且更具密闭性和复杂性,则有些让人望而生畏了。
此次“太空180”进舱的志愿者为3男1女,唐永康、仝飞舟(女)是中国航天员中心的科研人员,罗杰、吴世云为社会公开招募,前者是深圳市农业科学研究院科研人员,后者是深圳市太空科技南方研究院科研人员。
12月14日上午,我国为期180天的太空科学试验“绿航星际”取得成功,图为媒体见面会现场。(邱晨辉摄)
在试验的第160天,吴世云就感受到一种空前的“孤寂”。随着试验的进行,他所负责的平台运行、固体废弃物处理等工作,已经比较娴熟,于是空余出一些时间,这种密闭空间里的“闲”很可怕,“书也看不进去,对我来说,从那天起,开始了一段比较难熬的时光。”他说。
在今天的媒体见面会上,谈起舱内外生活的不同,吴世云说,在舱外,叫醒我们的可能是理想,也可能是刺眼的眼光,或是清晨的闹铃。但在舱内——一个没有“地球时间”的地方,叫醒他们的,只有理想——根据进舱前既有的计划安排,按部就班地完成各项测试和体验。
吴世云是在海边长大的,但舱内不能供应海鲜,这让他“很不习惯”。在外面,人们遇到点不开心的事,可以找朋友诉苦,或是喝两杯,但在舱内,他说,却很难发泄内心的压抑,只能看看书,或者自我调节。
好在,他们还有彼此。
第72天到第108天,整个试验进入中期,志愿者们都感到有些“疲惫”,身为指令长的唐永康,开始想招儿来调节大家的节奏。他们围坐一起,打起拖拉机(一种纸牌游戏),也会偶尔拌嘴,开彼此的玩笑。
这也是让唐永康感到最为骄傲和感动的地方,四人生活上相处快乐,工作上又分工有序,他自己负责整体的决策和调度,罗杰负责植物管理,吴世云负责平台运行,干的是舱内“最脏最累”的活儿,仝飞舟则扮演“开心姐”的角色,用舱内仅有的植物和蔬菜做出一顿顿“大餐”。
在进舱之前,唐永康对另外三个人说,“我们是一个团队,要一起进舱,也要一起出舱!”如今,他们做到了。
在当天的出舱仪式上,李莹辉在其致辞中的最后,专门向唐永康、吴世云、罗杰、仝飞舟4名志愿者表达了致谢——
“他们在密闭舱内,忍受着与外界隔离的狭小环境,与舱外科研人员大力协同、密切配合,日复一日地完成各项科研试验任务,为我国载人航天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
罗杰在出舱以后连说了三个“激动”,但他说,这种激动的时间可能不会持续太久。
在舱内,他看了一本书,《MARS 500》(火星500天),其中有句话令他印象深刻:任何试验成功的喜悦,对于航天人来说,都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所以要向那些来不及喜悦的、默默付出、辛勤劳动的科研工作者致敬!”他说。
今天,太空180天的舱内试验结束了,新的征途,又摆在了中国航天人的面前。
文字&编辑:邱晨辉
图片除署名外均来源于李莹辉在媒体见面会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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