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访问含有剧透，还没看电影的请斟酌阅读
女人和男人和相机。这就是全部。如果再加上一条狗就更好了。没有其他的变故反倒更好。这是洪常秀导演的第二十一部长片《克莱尔的相机》讲述的故事。《克莱尔的相机》的拍摄早于去年上映的《之后》（2017年），电影也于2017年5月在拍摄地戛纳的戛纳国际电影节首映，在今年进入院线。
电影宣发公司的职员全万熙（金敏喜 饰）在参加戛纳国际电影节时突然被公司代表南杨慧（张美姬 饰）以“你虽然单纯但不够正直，所以我没法和你一起继续工作了。正直不是努力就能有的，所以你没有知道的必要”为由解雇了。万熙不知道的是，杨慧和合作的导演苏完数（郑进永 饰）是恋人关系，并且杨慧知道苏完数和万熙有过一夜情。万熙想着机票改签手续繁琐，不如在戛纳多待些时日。而跟随朋友来电影节打发时间的教师兼诗人克莱尔（伊莎贝尔·于佩尔饰）在海边散步的时候和完洙、杨慧、万熙三人相遇。克莱尔随身携带着一部蓝色的拍立得相机，认为拍照片的时候摄影师和模特都会变得与之前不同。偶然成为模特的三人在看过克莱尔为他们拍的照片之后了解了真相，并开始重新梳理过去发生的事情。克莱尔穿着侦探模样的服装出现在像《爱丽丝漫游奇境》里的兔子洞一样的海边地下人行道，充当着一个使故事成立的观察者角色（比如电影里没有出现克莱尔发现三人的三角关系的场面的话她就不再重要）。
虽然程度和方式有所不同，但笔者想将《克莱尔的相机》和《之后》的雅凛（金敏喜 饰）和《北村方向》（2011年）中拿着相机的影迷（高贤廷 饰）从一个角度进行一些比较。
因为克莱尔，唯一一条改变事物的道路再次徐徐铺开。另外，相信艺术的力量的业余艺术家克莱尔是这部电影中唯一得到真正的爱情的人。通过台词表达出来的是，艺术家的能力和经验无关，只要按下拍立得的快门，谱写纯真歌谣的那些瞬间就能把真实显现出来。让过去重新焕发光彩的现在的种种偶然和对生命中积极变化的希望，女性视角的中心化在最近“洪常秀的电影宇宙（Cinematic Universe）”里《不是任何人女儿的海媛》（2013年）、《这时对那时错》（2015年）、《你自己与你所有》（2016年）、《独自在夜晚的海边》（2017年）都能有所体现。
洪常秀固有的绝妙的时间交错和重组在《克莱尔的相机》中美妙又透明地展现了。而他最近的作品强调的是“缝隙”的散场和深度，这里的“缝隙”指的是《在异国》（2011年）中的雨伞，《你自己与你所有》中的烛火，《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中的黑衣男子，以及《克莱尔的相机》中让伊莎贝尔在酒店天台拍摄的万熙的第一张照片一样不可明说的时空的黑洞。借用导演的话来说，那些是“在一直跟随指明真实方向的箭头时在最后的瞬间出现的”出口。在对克莱尔·德尼导演和他的新作《心灵暖阳》（2017年）进行采访时说，洪常秀在电影里投掷了偶然的光线。“他在电影里的场景中设置在了留白（void）。通过倾斜的方式打开那些场景时，我和观众之间就产生了联系。如果没有缝隙的话电影就成了铜墙铁壁。”
另外，最近洪常秀克制自己电影的构造方式，在电影高潮上让步的新的“缝隙”是演员金敏喜的形象。《克莱尔的相机》中最耀眼的瞬间是想象中凄凉地回答对方的万熙的侧脸和可怕的深渊——对克莱尔说“不要拍了”时愤怒的脸。笔者怀着对这些的疑问对洪常秀导演进行了采访。
《克莱尔的相机》在2016年戛纳电影节期间，在当地拍摄了九天。当年演员伊莎贝尔·于佩尔的《她》和演员金敏喜的《小姐》（2016）都在戛纳上映。很多因素都对这部作品的诞生发挥了一定作用，但很好奇《克莱尔的相机》的开始。比如说，您是在决定去戛纳之后构思的电影吗？还是经常有在电影节期间拍摄电影的想法呢？
我知道金敏喜女士和伊莎贝尔·于佩尔女士会在相近的时间出席电影节，尽管知道行程匆忙，但两位还是答应了。尽最大可能地利用两位的空余时间进行了拍摄，也告知了演员们所承担角色的职业。询问负责电影发行的公司Finecut之后得到了负责人的允许。在拍摄前两三天到达之后考察了一下现场环境，那时海边有连绵不断的洞穴和相似的人行步道。-是像下水道那样的吗？ -我们发现了田野。
我们知道导演您的拍摄方式是轻松又开放的，像《克莱尔的相机》是在召集了世界上最多电影人的电影节时拍摄的，那里热闹又完全没有管制的环境非常特别。比如两位演员有和其他电影相关的行程，也需要考虑配角们的情况。参演《独自在夜晚的海边》的马克·佩兰森作为影评人出席戛纳电影节的当天，您也接到了他决定参演的电话。拍摄当时的气氛是怎样的？
不是为了避开电影节的中心部分，本来我就非常喜欢电影节周边的环境。所以在一些僻静的地方拍摄了。拍摄的难度和在韩国的时候差不多。配合演员的行程，两位工作人员也参演了。知道马克·佩兰森也在之后也让他出演了。虽然有点忙碌，但付出还是有结果的。
演员张美姬出演以保护万熙为由解雇她的电影宣传公司代表南杨慧一角。她在导演的电影中饰演了一个难以捉摸的角色，让人想起《生活的发现》（2002年）中的明淑。（在餐馆回答询问必须分手的理由的万秀说出的台词“不是 你说什么？”非常出色。）你是发现了演员张美姬身上的哪些有趣的地方，又是怎样与她达成合作的呢？和演员郑进永又是因为怎样的契机结缘的呢？
我从很久之前就注意到这两位演员了，所以这次能和他们一起合作。他们比我想象中的更适应我的工作方式，也非常努力地演出了。他们是电影里不可或缺的力量。
杨慧把几乎不会英语的万熙单方面解雇的对话几乎可以称之为喜剧了。虽然这段情节可以概括为“你虽然单纯，但通过你的失误知道了你并不正直，所以我没法再和你一起工作了。正直是没有办法通过后天来弥补的。”，但是知道原委后会发现，万熙被解雇的理由和正直无关，也不是失误。能都听听您对最近在您的电影中常常出现的正直或者率直的概念的见解呢。
对自己诚实是必须的，而对别人诚实只是值得去尝试。
万熙在偶然遇到一位短片电影导演时对他说，“成熟和完成电影的力量无关”。而《克莱尔的相机》中最积极地看待艺术的力量的克莱尔既是一个业余诗人又是一位摄影师。导演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如果从社会或者生活角度来定义成熟的话，不成熟，富有创造性的人制作出来的东西会对某个成熟的人产生帮助。因为当时他的成熟或者理解并不能实现那个东西的制作。
（相关）《克莱尔的相机》似乎是导演第一部R级电影。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本来我也把其他的电影都划到“R级电影”里，但是决定权还是在电影等级委员会手上，我也没有办法。
伊莎贝尔·于佩尔饰演的业余艺术家克莱尔介入故事的方式非常独特，但就像《之后》的雅凛一样，她比起一个角色，更像是把故事以故事的形式展开的媒介，让故事得以展开。也是唯一一个拥有真正爱情的人。在编写《克莱尔的相机》的剧本时是从克莱尔入手的吗？
我几乎是同时开始创造她和万熙的。应该是摄像机和我选出来的伊莎贝尔女士带来的衣服，还有我对伊莎贝尔女士平时的感觉，和她一起的演员们之间的融合，克莱尔是通过这些诞生的。
克莱尔的名字很容易让观众联想到埃里克·候麦的《克莱尔的膝盖》和导演克莱尔·德尼。您为什么选择了克莱尔这一名字呢？
拍摄当天早晨吧，在为克莱尔起名字的时候，真的想不起来多少法国女人的名字。在那些名字里，克莱尔最让人感到舒服，所以就采用了。起了名之后想到了《克莱尔的膝盖》，但我觉得无妨。
克莱尔戴着墨镜全副武装地在海边的人行道上行走的场景短暂又有强烈感。您当时是如何拍摄的？
像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我们最初做的决定之一就是利用那些洞穴。拍摄顺序基本和电影顺序是一致的，所以那天早上决定了它具体的用处。我也喜欢那场戏。虽然比较平淡地处理了，但因为进出洞穴，揣摩电影很重要，所以我很好奇观众们的反应。
克莱尔的穿着像侦探一样。单肩包和拍立得的蓝色也很突出。着装和携带品是通过演员和着装展现的。
伊莎贝尔女士带了两三件衣服，一到现场就把所有衣服都搭配好了。那件黄色的衣服和帽子很好。蓝色的单肩包和衣服也很搭，所以就选了。相机的颜色也很好。伊莎贝尔女士也尽力配合我的选择。
苏完数导演的名字用英语说起来有点像“某某人”。和演员的演技无关，从角色上来看，苏导演在《克莱尔的相机》中是最没有希望，最无趣的人。想知道导演为他命名的契机和对他的看法。
让我评判我电影里的人物似乎不太好。可能的话我还是不说了。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哈姆雷特，完数是从数字里来的，完数对我也有不同的意义，这个都是主观看法。
苏完数在图书馆毫不犹豫地邀请克莱尔阅读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全在这里了》。是在短暂地表现他对年轻的万熙的迷恋吗？克莱尔把这本书称作诗，那只是被引用的一段话吧？
在拍摄之前和图书馆接洽时借的一本书，是在书里选出来的一页。我只知道杜拉斯的名字，但我不知道这本书讲了什么，我只是喜欢留白很多的书页。拜托了懂法语的朋友翻译后发现还不错。我原来以为那是诗集。
万熙和伊莎贝尔再次相遇的咖啡店里的狗是灰色的，这只是偶然吗？拍摄过程会不会对狗有太大的负担呢？
和那家咖啡店交涉的理由是因为那只狗。因为电影拍摄来回走动的时候，在大街正中间躺着的狗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咖啡店主人的狗，咖啡店主人也很热情地帮助了我们。电影里出现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主人。拍摄过程没有对狗产生多大的影响。
拍摄万熙工作的第一个场景和最后一个场景的室内环境似乎在《你自己与你所有》的海报里见过，是在哪里拍摄的？最后的场景也似乎是在同一天拍摄的，如果是的话，电影的结局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吗？
那里是负责我的电影海外发行的发行公司Finecut。因为在拍摄之前决定了主人公万熙的职业是发行公司职员，所以在努力之后得到了他们的允许，一直拍摄下来后发现，说不定也能在Finecut拍完结局。
下面这个问题可能和之前的有所重复。除了《自由之丘》（2014）以外，您的电影一般都是按顺序拍摄的。《克莱尔的相机》大体上是按顺序拍摄的，在刚开始有预叙和倒叙，在苏完数导演的电影上映当天的派对，万熙和克莱尔，还有杨慧找上门来的夜晚，不太确定这些场景在实际拍摄中的先后顺序。想听听您在剪辑工作中是怎样决定的。
就像您所说的，除了第一场戏和苏完数的窗外有火车经过的导入，其他的部分都是按照顺序编写、拍摄的。
2016年5月15日《克莱尔的相机》第四次拍摄时，洪常秀导演正在通过监视器观察剧中的克莱尔，苏完数，南杨慧在餐厅喝酒的场面。
如果有由现实的兔子洞形成的人行道，那么从故事上，克莱尔在早晨上酒店天台拍照，拍摄万熙被人们包围的照片是不是有些不合理？万熙真的在那里吗？在海边克莱尔和万熙的初遇前是否发生了潜在的故事呢？
轻松地看就行了。我常常期待观众们打开感官理解的经历。
万熙不论是在写字还是对话的时候总是全身心地投入。她还进入到了小十字大道的海边人行道的下面。《独自在夜晚的海边》里，有英熙（金敏喜 饰）投身向花丛的场面。演员金敏喜低垂的肩膀带来的感觉是怎样的？
我也说过很多次在电影的第一场戏里，金敏喜垂着头的姿势了。演员的姿势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常常无法言说。
此外，为克莱尔唱歌的万熙是继《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之后的又一个包含天真美的唱歌场景。在《海边的女人》（2006年）中演员高贤廷在草丛里哼唱的场景也令人记忆犹新。歌曲似乎变成了导演电影里的一部分。
和其他场景一样，这也是我在拍摄当天早上自然而然地决定的。《独自在夜晚的海边》里的歌是拍摄当天我用带来的迷你钢琴写的。在这部电影里出现的歌是我在拍摄前几天散步的时候哼出来的歌，过了很久都还记得。所以在拍摄当天采用了。
从习惯上说，演员金敏喜在加入导演的电影之后，原来罕见的美丽场面增多了。比如《之后》的出租车和《独自在夜晚的海边》的海边，《克莱尔的相机》的拍立得。是我的偏见吗？
我不是故意地去美化场景。记得在拍摄《独自在夜晚的海边》的海边戏之前，我看到了某人躺下的背影后展开的水平线，所以在布局上就有些特别。《之后》的出租车戏是出于需要，金敏喜，纪柱峰的演技让这场戏更添光彩。我觉得在，这部电影中克莱尔在后面拍摄在窗口回望的万熙的场景是一种自然产生的美。
万熙和杨慧在给克莱尔当模特之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万熙小心地审视自己身上的伤口并予以回敬。那个场景非常美丽。还运用了之前没有过的旁白。
两人再次回到“那件事”发生的地方的场面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场戏。张美姬女士在现场负责配旁白，金敏喜女士坐在椅子上直接听她的声音。
另外，大概会有很多观众对万熙和杨慧在知道苏完数的不忠后没有直接找他理论感到不满。造成她们这样大度的原因是什么？
和比不争气的上司聪明的下属职员们，和更单纯的年轻人融洽相处，所以才会那样吧。
虽然之前就觉得导演的电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温暖，《这时对那时错》以来导演的作品都在明确地暗示着爱情和艺术可以改善生活的一种乐观、富有希望的态度。特别是《你自己和你所有》和这次的电影。实际上您的看法发生了哪些改变呢？
如果有某种变化产生的话就好了。我知道我想要的。意识到它之后能做的并不多。只是每日去经历、碰撞而已。
电影里出现了维瓦尔第的《四季》中的“冬季”第二乐章。在电影中部似乎也出现过一次。《四季》整部的乐章都是比较缓慢的，和五月的戛纳似乎并不相配。您是如何选曲的呢？
结束拍摄之后的第二天，在那里剪辑的时候寻找着配乐，电脑里原先就有几剪辑好的。那是其中的一首，本来因为是非常熟悉的音乐，我也没有对它抱有太大期待，没想到和画面非常贴合。
能介绍一下李振根（音译）摄影导演吗？
是在建国大学和我一起上课的学生。毕业之后在韩国电影艺术学院学习。他是一个诚实又有才华的好人。
今年继柏林电影节上映的《草叶集》之后的下部作品据悉由演员纪柱峰出演，您能提供一些其他的消息吗？《草叶集》又会在何时公映呢？
纪柱峰先生是新作品里的主人公之一。电影大概会在今年2月份左右拍摄。《草叶集》是在去年9月拍摄的，预计今年秋天上映。
原址：http://www.cine21.com/news/view/?mag_id=90107
作者：CINE21 金慧里记者
翻译：k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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